坐对流年(出书版) 作者:扑满/落花满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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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更加碍眼了。一向不推崇人身攻击的叶锦年再度评价“白痴”。
孰不知,此刻的周亚言的确心情不错。
虽然眉骨处的伤口尤在疼痛,但叶锦年的心防明显打开了不少。这样的利好消息怎能不让身为奸商的他喜笑颜开呢?
第八章之五
一路艰难,好几次连归心似箭的叶锦年都捏了把冷汗,神经强韧的周亚言到底一路平顺地把车开进了H市。等进了市区,雨也小了不少。叶锦年看了看车子上的夜光显示,彼时已是,凌晨两点半。
原本只需要半小时的车程,足足用了近三个小时。
再到市立医院的路程就好走许多,加上晚上基本无车,周亚言顺风顺水地把人送到了目的地。此时雨居然停了。困扰两人好几个小时的暴雨就像它的到来一般,无声不息地停止。
车子刚停稳,叶锦年开门就要冲进医院,要拔腿时终于想起还有个“司机”,转头说:“一起去吧,你好处理一下伤口。”
周亚言摇了摇头:“小伤,没事,哪里用这么慎重。再说你老爸一直看我不顺眼,他既然不舒服,我就不过去碍事了。”
叶锦年听了,心中五味陈杂,最终说:“随你。”
周亚言微笑:“你赶快去吧。”
叶锦年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遂开门而去。
走了几步,就听到周亚言的叫声:“行李!”
叶锦年这才想到后备箱里还有两箱行李,转头就要去提,心中却有点纳闷:周亚言怎么不来帮忙?
等到他把行李提下车,才看到周亚言步履艰难地走下来要搭手。叶锦年吃惊地看着对方的右腿,周亚言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太紧张,一直踩着刹车和离合器,时间太久,脚抽筋了。”
叶锦年挑了挑眉,心头的滋味再度泛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难怪这家伙刚才不下车,大概是不想自己看出异样来。
也不知道这一路,他是什么时候抽的筋。
叶锦年按下心头的异样,皱起了眉头骂:“白痴。”拎着行李走了两步,回头冷冷看向周亚言,“我爸在VIP房,你去急诊包一下伤口看一下腿,只要你不白痴到跑错楼层,他就不会被你气到。快点滚进来!”
周亚言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关好车门。
心头却是暗爽,深深地觉得叶锦年骂“白痴”二字时,份外性感迷人。
此时的叶锦年是心急火燎,自然不知道某流氓又开始动起了歪念。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叶锦年推开父亲所在的特护套房房门,开门一瞬间,突然有些紧张。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穿过客厅入了内室后,看到父亲正安静地睡着。大概是因为需要保持睡姿的关系,叶望天的右侧背部放了个枕头撑着,花白的头发在黄色的床头灯下看来凸显了几分憔悴。
叶锦年的鼻子有点酸。
然而在看到那人沉睡的时候,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都比他的想象好很多。
这才记得手上还提着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行李,这才发现姐姐睡在另一侧的陪护房里。为了方便夜里看护,叶锦宁只合衣睡在单人床上,盖了一床毛毯。
叶锦年动作又放轻柔了不少。把手提箱拎放到墙角,脱下外套挂放好,然后轻轻地走到父亲的床前凝视着叶望天。
那些光芒静静地把叶望天的每一丝皱纹、每一缕白发,甚至每一个老人斑都描绘得格外清晰。叶锦年突然发现,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地端详自己的父亲。
才不过几天不见,叶望天看来又衰老了几分,仰躺的他微微张着嘴,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叶锦年听着却突然害怕起来。
老年人的鼾声听起来,像在下一秒就会停止呼息一般。
叶锦年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控制情绪,免得跳过去叫醒父亲,以证明他还活着。
用目光拂过叶望天已经全白了的鬓角,叶锦年告诉自己——原来父亲真的老了。
心慢慢地抽紧,突然感到悲哀。
从小到大,即使父亲的角色时时缺席人生,可是叶望天的权威从来没有动摇。在姐弟二人的眼里,叶望天无所不能。
从小到大,父亲之于他们俩。就像是童话里的巨人一般,永远都是叶家的支柱,一直都精力充沛。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说倒就倒呢?
为什么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父亲额际的白发,已经吞没了曾经的乌黑。
明明这本该是一场时光的迁徙,每一天静静发生,每一刻都悄然逝去。但在此刻的叶锦年眼里,这一场变革就像被扒去了过程似的惨烈,只留下枯萎的结局——父亲的衰老和那些庇佑,都被生生撕裂开来,残酷地铺陈在自己的眼前。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把那些美好的岁月和旺盛的精力统统淹没,只留下时间的残渣,苦涩无比。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父亲——
真的老了……
第八章之六
叶锦年的嘴里有点苦,眼睛却很干,只觉得疲累。像是全身的筋骨被抽走一般,只想躺平在地,什么也不想地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又能听到爸爸中气十足的骂声……
他揉了揉眉心,端了张单人沙发椅放到床前,把外套披到身上,看了一眼叶望天后合上了眼——
睡意很快就袭击了他。在入睡之前,叶锦年迷迷糊糊地想着些无厘头的念头:看来再大的惊吓也好,睡眠的本能是无法抵挡的……
叶锦年醒来时,发现有人正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睁开眼,就看到叶锦宁含笑望着他,一脸安心的样子。
叶锦年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要起来,发现因为睡姿太过艰难的原因,半个身体都麻木了。
叶锦宁树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叶锦年会意,没敢大动手脚,揉了揉麻木的地方,等待像蚁噬一般的感觉过去。
他抬头看了看窗,发现窗帘还是拉着,于是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只不过凌晨五点。
姐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跟你换,你去睡床吧。”
叶锦年摇了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这么早你起来干嘛?”
“我不放心,想看看他睡得好不好。”叶锦宁回答,然后又催促,“快点,换边换边。不要吵醒老爸。”
“我是男人嘛。”叶锦年微笑着摇了摇头。
叶锦宁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弟弟,过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肩:“对,你是男人了。随你吧。”说完,就要回去睡。
叶锦年拉住了她的衣角:“喂,他……真的没事了么?”
短短几天内同样憔悴不少的女子露出了久违了的轻松笑意,用力摸了一把弟弟的黑发:“放心,叶家的人是打不倒的。人不能打倒的,疾病也不能轻易做到!”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半边身体被压到麻得受不了。叶锦年睁开眼,发现刚好七点。而他姐姐刚叠好被子,看来也是醒来不久。
叶锦年从沙发中挣扎着站起来,伸了个腰。然后朝姐姐招了招手,做了个“到外面谈”的姿式。
关上卧室的房门,他先被姐姐瞪了一眼:“你好歹去刷个牙洗把脸再说吧。一清早起来口气都好恶心。”
听着这样的埋怨,叶锦年的心无端地轻松了不少。
叶锦宁看了看他的脸色,“等下你还是去床上睡一下吧,反正现在爸爸已经没问题了。昨天医生说,虽然要警惕后面会不会再中风,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都算恢复得好了。”顿了顿,她的脸色阴了一阴,“只是左边身体功能受到了一点影响,现在左手抬不高,以后估计走路也会有点跛。”
叶锦年慢慢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一直想要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中风了呢……我离开时还都挺好。”
“不关你的事。”到底是姐弟,叶锦宁直接点破了弟弟心底的那个魔咒,“他虽然因为你离开的事情发了一场火,不过我看强度一般,还不如他骂手下经理人来得激烈。我也早帮你解释了,你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才不告而别。他自己都是个工作狂,哪里能不理解。”
“可你之前说他挺生气的。”叶锦年皱眉。
“切,我当时在生气耶!怎么可以不把事情讲严重一点呢?”叶锦宁瞪大眼睛的样子让叶锦年噗的笑了出来。
手被轻轻地握住,他这个一向独立果敢的姐姐难得露出了柔情的表情。
叶锦年不说话,反握住对方微冷的手掌。
然后叶锦宁就哭了。
是无声而毫无形象的哭。
叶锦年吓了一大跳。
然后他的姐姐就哽咽着挨到了他的怀里,把眼泪鼻涕都擦到白衬衫上。在泪水之中挤出一句颤抖的话:“吓死我了……”
叶锦年无言,用力地搂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第九章之一
叶望天在两个小时后醒来。彼时叶锦年正帮姐姐削苹果,一抬眼就对上老父的目光,立刻扔了苹果的刀子握住父亲颤抖的手。
叶望天“荷荷”几声,说不出话来。
叶锦宁低声解释:“医生说他的语言功能受了一点影响,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
叶锦年无言,用力地握住了父亲那长满了老人斑的手。
老人的手挣扎着用力,却怎么也无法回握紧儿子,试了两次之后终于放弃。
叶锦年心里一片冰凉。
沉重的气氛没延续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推了老人去做例行检查,姐弟俩一直陪到诊断室外后被阻止入内,叶锦年看着众多仪器和医生才想起另一个人:
周亚言。
然后昨天来不及细想的一个问题浮上脑海:
那家伙是从哪里得知自己回国的消息,甚至精确到所坐的航班号?
转头看了看姐姐,叶锦年很确信即使是她都未必清楚。
叶锦宁察觉到弟弟深思的眼神,转头问他:“有什么不妥?”
叶锦年摇了摇头,回以一个安慰的笑脸。
正在左思右想之间,叶锦宁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脸色,惊讶地皱起了眉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弟弟。
叶锦年警觉,转头看去,就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憨笑着站在面前。
叶锦宁的笑容很古怪,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弟弟,大概以为会看到一场鸡飞狗跳的好戏。
结果却是大出她的意外,叶锦年站起身来,看了看周亚言,发现对方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看来无大碍,倒是身上的衣着都未变,又不知道在哪里猫了一夜,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微皱。
周亚言很自来熟地冲着叶锦宁露出了笑脸:“叶小姐你好。”
叶锦宁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和周亚言握了个手,转头看向自家弟弟:“锦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周老板感情这么好。周老板这么热情地来看望家父么?”
“嘿嘿,是啊。”周亚言无耻地附和着,倒把叶锦宁给噎住了:她当然只是取笑,老爹和面前这个男人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真要是看到周亚言前来,叶望天的血压绝对往上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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