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番外 作者:吴沉水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那就继续准备着,不着急。”徐文耀热心地误导他,“你可以理解成多了个全职看护,多了个说话的可信任的好朋友,多了个能给你解闷,能帮你干体力活的哥哥,当然,还多了个会发声会移动的喂药器,人医生可说了,你有很多康复要吃的药呢。”
王铮不为所动,直直看他,说:“我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那就别理解,不能理解就别理解,”徐文耀笑着说,“只需要接受就好,我应该也没引起你反感吧,甚至有好感对不对?那么,放着一个这样的人在家里,不是对你隐私空间的入侵,相反,是给你开拓生活多样性的可能。好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徐文耀摸摸他的头,柔声问,“明天就能喝粥了,想吃什么粥?”
“随便吧。”王铮恹恹地闭上眼,轻声说,“拜托你,念一段书来听。”
“好。”徐文耀拿起床头摆着的书,翻开来,开始轻声读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便相信我的世界存在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声音温柔潮湿,想汩汩流淌的地下河水,宁静而舒缓,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王铮觉得疲倦涌了上来,刚刚的纷乱烦恼似乎静静飘走,就在他想入睡的一刻,病房门上忽然被人规则地轻叩三下。
王铮猛然惊醒,睁开眼,哑声问:“谁?”
“不知道,我去看看。”徐文耀合上书说,“如果是你的学生或同事,我先打发了啊。”
“别,请进来,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礼数总是要的。”
“你啊。”徐文耀摇摇头,站起来过去开了门,却见门外一人手捧一束百合花,面容俊美,但双目布满红丝,似乎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居然是于书澈。
徐文耀一下皱了眉,说:“于先生,很抱歉,小铮刚刚醒来,不适合见客。”
“没关系,是我冒昧打扰。请把这个送给他,并转交我的祝福和,歉意。”于书澈礼貌地把花递上来。
徐文耀接过花,却听身后王铮轻声在问:“徐哥,谁啊,请进来啊。”
徐文耀脸色一变,压低嗓门狠声说:“于先生应该知道该说什么吧?”
于书澈平静地瞥了他一眼,说:“我不至于跟一个病人为难。”
“希望如此,否则的话,我可不是李天阳。”徐文耀微眯了眼睛,侧过身,让于书澈过去,转身已经神色如常,甚至微笑说,“王铮,这位于先生可客气呢,送你一束百合花,你看喜欢吗?”
第 35 章
徐文耀冲王铮扬了扬花,随手将它搁在门边的架上,然后上前几步,抢在于书澈前面走到王铮那,自然而然地握住他没接导管的那只手,冲他微微一笑。
他再次感到一种奇异的链接感,仿佛只要握着王铮的手,就将两个人联在一块,似乎往对方皮下层神经密集的地方伸过去看不见的触角,将他的感觉分毫不差地传递过来。比如说现在,他能清晰地知道,王铮那种微妙的紧张,就像海葵的触须一样,幅度极小地震动了下,有小圈的波澜层层荡漾开去。
王铮的手,这时候捧着掌心,总是凉的。
无需言语,徐文耀仿佛看见王铮颤巍巍地站在某块突出高耸的岩石上,风很大,人几乎要被刮下来,他有本能的恐惧和厌恶,但却咬牙,逼着自己岿然不动。
徐文耀忽然有点后悔,他不该让于书澈进来,尤其不该在这种时候,他的王铮还躺在病床上,会因为身体的虚弱带来精神上的倦怠和无力。
于是,他握紧了王铮的手,微微侧过身,几乎挡住了于书澈的视线,笑了笑说:“我们小铮现在还不太能说话,没办法,只得由我替他谢谢于先生的关心了。”
于书澈扫了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礼貌地说:“哪里,是我冒昧打扰,事先也没和你们打声招呼,呃,实在是很抱歉。”于书澈说着客套的话语,语气中带着心不在焉的随便,令徐文耀有些厌烦。“没想到王铮真的生病了,我还以为……算了,是我想偏了,总之这次来,我主要是探病,同时想就上次的鲁莽行为,跟王铮道歉。”
他看着王铮,淡淡地说:“上次在那个医院我对你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虽然那可能是我的真实想法,但无论如何,不该对着一个病人说那些,我很惭愧,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他停了停,接下去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王铮说,徐先生不是可否行个方便?”
徐文耀眉头一皱,心想王铮跟你有什么说的,你的话估计添堵还差不多。他觉得今天放于书澈进来已然失策,再任这个人说下去,还不定冒出什么难听的来,自己可以当是笑谈,但王铮喜欢钻牛角尖,却天知道会想哪去。他当机立断,站起来微笑说:“于先生太客气,一点小误会,王铮肯定不会跟您计较,谢谢你今天特地来,但真抱歉,王铮刚刚动了手术,呆会还得做检查吃药什么的,恐怕我们今天没空招呼您,我看您不如先回去,改天再来好吗?”
他嘴里说得客气,眼神却分外犀利,冷冷瞥着于书澈,胁迫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哪知于书澈却不为所动,仍旧说:“我恐怕没那么多时间,明天要飞回我工作的城市,以后不定会来。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冒昧,但王铮,你不用费精神应酬我,只是听一听,我说完就走,好吗?”
他为人向来眼高于顶,能说话到这份上已经是竭尽所能。可惜徐文耀见多了精彩人物,对于书澈这类聪明中透着自恋的年轻男人并无好感,再加上王铮的缘故,于书澈给他的感觉就如一只趾高气昂的孔雀,哪怕被拔光了尾巴上的羽毛,也能坚持着挺胸傲慢地继续走下去。他想象了一会孔雀尾巴光秃秃的情景,有些想笑,忍了忍说:“于先生,不好意思,我直白点说吧,小铮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有什么话,等他好了再说好吗。请你也稍微体谅下病人的状况,谢谢。”
他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态,面带微笑说:“再见,于先生百忙之中还拨冗来探病,我替王铮向你道谢。”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书澈铁青了脸,却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就在这时,王铮轻轻说了声:“徐哥,于先生想必有要事才来的,就让他说吧。”
“不行,你要休息。”
“没关系,”王铮柔和地笑了,手放上他的手背,轻声说,“我睡得够久了。”
徐文耀低头看他,见他神色已经比刚才好了些,没那么紧张,知道他是想自己解决问题了,于是点点头,干脆而简短地说:“那么我出去一会,于先生,你有十分钟。”他低头看了看表,敦促说,“我出去抽根烟,十分钟后进来。”
他也不看于书澈,只是在靠近他的时候说了句:“我们老徐家护短,你知道的吧。”
于书澈淡淡一笑,回他一句:“徐大少的名头,我不是没听过。”
“很好。”徐文耀点点头,说,“计时开始。”
他利落地走了出去,体贴地带上门,于书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王铮说:“你还是运气好。”
“能有徐文耀这样的人看上你,坦白说,我替你高兴。”
“于书澈,我要是你,会看表。”王铮轻声说,“徐哥在时间观念上一向刻板。”
于书澈哑然失笑,走近他,居高临下地端详他一会,才说:“你不怕我了。”
“我从没怕过你。”
“上次你分明还很局促,不敢跟我对视,”于书澈说,“想不到躺病床上,气势倒足了。”
王铮微笑了下,默不作声。
“你说,我如果这时候剪断你的输液管,你会怎样?”他好奇地看了看一旁堆着的几台仪器,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
“你不会,这么蠢。”
于书澈自嘲一笑,转头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你。”
王铮默然无语。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没法喜欢你,就像竞技场上,我们站在各自对立的一方,输赢非此即彼,而代价却在那昭然若揭,那个代价,都是大家心里头珍惜的东西啊。我相信,对你而言也同样不喜欢我,是吧?”
王铮轻声叹了口气,点点头。
“但我却意外的不讨厌你。王铮,”于书澈微微笑了,看着他,“没见到你之前,我没把你当回事,但是,随着我跟李天阳的关系一天天糟糕,他偷偷摸摸想念你,我才终于意识到,也许你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尽管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你身上,肯定有令人念念不忘的部分,而这部分,恰好是我所缺乏的,后天加把劲也装不了的。”
“然后我产生了亲眼看一看你的念头,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竟然强烈到我无法遏制。那次在医院,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更早的时候,大概一年前,我来这里出差,曾经去过你们学校听过你一节课。不要怀疑,我真的老老实实坐在那听你讲了四十五分钟,是文艺概论吧,那种玩意听着就很晦涩,但奇怪的,我却能听得下去,你好像天生能有一种本事,将复杂艰深的理论条理化和简单化,我是学商的,在此之前从未旁听过此类课程,但那一天,你让我明白,原来这种东西也可以有趣。”
王铮诧异地看着他,他一年前是曾经担任过本科公开课的老师,一个阶梯大教室坐满两百多号人,他实在没法留意,原来里面有于书澈。
于书澈眯起眼睛,问:“没想到?”
“是啊,如果我事先知道你会来,我那节课,肯定会结巴。”王铮老老实实地回答。
于书澈呵呵笑了起来,他非常适合这样笑,漂亮的嘴角弯起,张扬而不失爽朗:“我在想,如果换个时间地点,我还真愿意认识你这样的人,选择你做我的朋友。我有预感,如果我们都放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能相处好。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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