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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番外 作者:吴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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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王铮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所指何物,那个男人紧跟着说了一句:“于萱,这种情况,在后期会越来越频繁,一直到她……”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今天这种情况,不是你造成的。”
  王铮恍然大悟,苦涩一笑,说:“徐哥,我很抱歉。”
  徐文耀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掏出一包烟,递过去问:“抽吗?”
  王铮摇摇头。
  徐文耀自己也没抽,把烟盒捏在手里,说:“听说张学良一辈子抽烟喝酒,吃喝嫖赌,还吸大麻上瘾,但咱们少帅硬是活了九十多岁,老了也没糊涂。”他扯了扯嘴角,说:“真奇怪,于萱才抽了十来年,就晚期肺癌。”
  王铮机械地回答:“她不想活了。”
  徐文耀手一顿,点头说:“是啊,她跟我说过,这辈子活得够够的了,让我别瞎折腾,别做什么挽救生命的无聊事,她甚至说,多少人不想活了都得继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拖着疲劳的身体继续捱下去,但她很不一样,有这么一个堂皇冠冕的理由来结束,她说,这简直跟中了六合彩一样,是种运气。”
  王铮闭上眼,呐呐地说:“这家伙,从来都是任性自私的啊。”
  
  徐文耀点头,赞同地说:“从来不替别人考虑。”
  “从来不会想,她也有责任这种东西。”
  “更加也不会想,她这么差劲,可周围的人也会依赖她。”
  王铮淡淡地笑了,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和怀念,轻声附和:“是啊,她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家伙,这种人的思维,当然也不会明白,她的离开,对别人来说,也是无法弥合的损失。”
  
  徐文耀也笑了,他安抚性地拍拍王铮的肩膀,沉默了。
  
  过了一会,手术室的灯灭了,两人连忙站了起来,于萱脸色灰白地被推了出来,徐文耀上前一步,医生显然跟他是旧识了,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转身走向王铮,轻声说:“放心吧,这次她还是挺过来了,可能是遇见你,医生说,她的意志,比以前要强。”
  王铮这时候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楚,哑声说:“我想去看她。”
  徐文耀定定看了看他,点头说:“我跟你一块去。”
  
  于萱所在的病房应当是这所医院的一个特例了,单人病房里居然沿着墙摆了一排立体开放式衣柜,上头密密麻麻挂满了衣服饰品,边上还有一个化妆台,散落着设备齐全的化妆品和化妆工具,就这么看过去,还以为是某个明星的化妆间,但当中一旁白色床褥间却躺着一个插着不少导管的女孩。护士进来调了调边上的仪器,又观察了一下于萱的反应,对徐文耀一笑,又悄然出去。
  “她是来这以后才开始爱上这些女人玩意儿,”徐文耀看王铮有点愣住,笑了笑说:“我费了点力气,才让院方同意她把病房搞成这样。”
  王铮随手拉起一件花纹精美的长袖礼服,又松了手,说:“她从前从来不穿裙子。”
  “岂止不穿裙子,连带点颜色的衣服都不碰。”徐文耀微笑着看躺在病床上的于萱,轻声说:“她妈当初为了让她穿上一件花衬衫,满大院追着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于家丫头又闯了什么大祸。”
  
  王铮笑了,说:“突然把一个女性化的于萱推到我跟前,我还真是不习惯。”
  徐文耀看着他,目光有些古怪,叹了口气说:“她原本不是在这里治疗的。”
  “嗯?”王铮疑惑地看他。
  “查出有病的时候,我的主张是送到B市,那的医疗资源毕竟是全国之首。但于萱不同意,她说她一定要来G市,不然就不配合治疗。”
  王铮吃惊地瞪大眼睛。
  “我从没见她这么坚持一件事,身上全部的任性都调动起来了,胡搅蛮缠,就差撒野撒泼,她说要来这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的执着超过了自己的身体,超过了治疗本身。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徐文耀嘴角上勾,轻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于萱从小到大给我的感觉,其实很游离在人群外,没有什么朋友,学校里面同学大概也孤立她,好不容易长到少女的年纪,打扮啊什么的从来跟她就不沾边,更加没什么心仪的少年来追求。她就像是一个生活的旁观者,虽然疯疯癫癫,可我们都知道,她只是在观察生活,却并不进入生活。”
  “但这一次,是唯一一次,我看到她对一件事热衷,来了这里之后,她还对化妆,对成为一个女人热衷,王铮,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文耀直直地看着他。
  王铮心里有点震惊,想了想,老实地说:“如果你所指的原因是我,我觉得,难以置信。”
  “不管怎么样吧,”徐文耀叹了口气,说:“反正你肯定占了其中一个因素。说了这么多,我想说的就一句,能请你好好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吗?”
  王铮眼眶有些湿润,但他迅速抬起头,掩饰了过去,点头说:“那当然。”
  徐文耀笑了,说:“咱们还是走吧,这家伙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杯期间看球,更新不会快。
 
 
 
第 8 章
 
  王铮住的小区虽然很普通,但楼下保安冬天夜里正闲得发慌,见夜深了都有人找上门来,不由得啰嗦起来,又要他登记证件,又要他交代清楚找哪栋楼哪个单元,纠结了半天也没让他进去,李天阳哪受过这等鸟气,正要发火,忽然身后一阵刺眼车灯,他回头看了一眼,被晃得眼睛刺痛,过来一会才看见一辆大众途锐停在那,这种车低调得来却又不失华贵,配置性能都不错,李天阳对它评价不低,此时不由多看了两眼,却见车门一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正是王铮。
  
  李天阳微眯双眼,只见王铮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带笑跟开车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车上的司机位上坐着的人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见有俊朗的轮廓,和煦亲切的笑容,似乎在嘱咐王铮什么,随后,王铮伸出手跟那个人说了再见,那辆途锐缓缓倒车开走,王铮一直站在边上,目送车子远去,这才转过身来。
  
  很典型的王铮式礼貌,老派而拘谨,却透着真诚和友善。
  李天阳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借助着路灯,青年的轮廓愈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与前两次偶遇不同,此时李天阳真正得以仔细端详他的脸,眉目依然清秀如斯,宛若美玉细琢,在昏黄的光线下内里晕染出层层内敛的钟灵毓秀来。只是太瘦了,即便罩在黑色中长大衣下,那身板仍然消瘦得仿佛要消融在衣物之下,下颌曲线尖利脆弱,与黑色套头毛衣中凸显而出。
  
  多年前,他也曾有一次这么站在路灯下看王铮,在他们学校的男生宿舍下,已经有几天没见了,男孩急急忙忙地跑来,待见到他了,又猛然收了脚步,凝望着,目光中透着渴望和些许羞涩。随后,仿佛确认了一般,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从心底焕发的光亮,能在瞬间点燃一个人的脸,能令他光彩夺目,自此深深铭刻在看过的人心底。
  
  任多少年,即便被岁月隐蔽,但一拭去尘封,那人,依旧鲜活如昔。
  
  现在,青年却微微垂头,眉头紧锁,全身罩着萧瑟寒气,并未曾发现站在大门口的自己。李天阳想打招呼,却不知为何,那一声“小铮”怎么也喊不出口。就在此时,那大门保安却喊道:“王老师,王老师,有人找你。”
  王铮受惊一般,猛地抬头,目光清亮。李天阳瞬间竟想后退一步,但长年打滚商界的社交手腕令他的动作比脑子快走一步,尚未有所意识,已经在脸上堆了一个习惯性微笑,说:“小铮,又见面了。”
  
  王铮结结实实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抿紧嘴唇,瞪着眼前这个风度不凡的男人,脱口而出说:“你怎么在这?”
  
  他警惕地低喊,像被外敌闯入领地的动物一般,脸上再无堆砌的敷衍和客气,却令李天阳的心莫名柔软起来,这才是他认识的王铮,永远学不会世故和造作,李天阳多年历练出来的应酬技巧此时却又都回来,他从容不迫地微微笑了笑,说:“我早知道你住这,正好这一趟留在G市还有时间,过来跟你叙叙旧,你不会介意吧?”
  他踏前一步,满意地看自己的身影罩住王铮,微笑着加重语气:“站这等你可真冷,怎么,不请老朋友上去坐坐?”
  
  王铮本能地后退一步,戒备说:“对不起,不太方便。”
  “不方便?”李天阳微微眯眼,压低声线问:“是你不方便,还是,刚刚那位小姐不方便?”
  王铮断然说:“都不方便。”
  李天阳笑了起来,轻声说:“小铮,你看天挺冷的,又下雨,我搁这站了这么久,手脚都快冻僵了,还被保安盘问了半天,晚饭也没吃多少,G市我又不熟,称得上熟人的,也就你一个,你能不能看在咱们多年朋友的份上,给点面子,嗯?”
  
  王铮简直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天阳,他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说:“这,现在晚了,而且,我家确实不是太方便,萱萱她,她休息了,要不,我请你去附近坐坐?这边也有不错的餐馆……”
  “小铮,”李天阳打断了他,微笑着坚决地说:“我能知道你住这,难道不知道你其他情况么?”
  王铮猛然住口。
  
  “别忽悠我,”李天阳缓缓地说,看着他局促的模样,心里一软,还是缓和了口吻:“让我上去,我就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真的,图个心安,你就当满足下我这个心愿好吗?我把你从家里带出来,这些年却没照顾过你,想起来,这心里头就过不去……”
  
  一阵痛楚骤然涌了上来,从心脏底部,从你假装忘记的溃烂面,突然挤出新鲜的血液,带出新鲜的痛感,王铮只觉眼眶干涉,酸痛得几乎每眨眼一次,都要用去不少气力。他微微闭上眼,又睁开,轻声说:“你不用这样。”
  “什么?”李天阳没听清。
  王铮睁大眼,四下萧杀,凄惶满身,但却退无可退,只能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他自嘲一笑,多少年了,不过一场失恋而已,对别人而言不过只是离开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可只有他知道,有种溃烂就从此驻足内里,一寸一寸,吞噬掉曾经有过的健康、积极、希望和阳光。
  为什么这样,就因为自己比别人傻吗?
  
  他直视着李天阳,聚集起所有的力气,平静地说:“李天阳,我过得好不好之类,跟你没关系,你真不必揽成责任。这样听着很不合适。当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也表示感谢,”王铮嘲讽地笑了笑,说:“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也不多说,反正能养活自己,也有前途,有未来,还有房子。”
  他稍稍仰头,轻声说:“那房子里,是没有其他人,但那是我的,完全属于我的地方。谁也赶不走我,我却可以赶别人。”说完王铮微微侧头,加了一句:“你还是走吧,我不想在我家招待你,不好意思。”
  
  李天阳愣愣看着王铮从身边走过去,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攥紧他的胳膊,多少话冲到嗓子眼却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李天阳这么多年,突然之间首次有种恐慌,恐慌中夹杂着愤怒,愤怒中又压抑着愧疚和心疼,这么复杂的情感,令他骤然之间,只知道紧紧抓住王铮的胳膊,不能放,一放,这个人,就真的再也靠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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