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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仙 作者: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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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恩怨情仇

  两人你一拳我一刀,配合地天衣无缝,不知不觉已经杀进了百味酒楼屋檐下。可这时战局却起了变化,跟着柳卅来的这群工人虽身强力壮,可毕竟都是普通百姓,而朱英雄门下的红衣门徒各个都是好恶斗狠的红棍武师,围殴的战略一时有用,可一旦被身经百战的武师寻到机会反击,他们手中的大刀必定掀起阵腥风血雨,将周遭的人杀得片甲不留!工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雨中,而红衣人越战越勇,刀光闪烁,又是道道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柳卅见此态势,打开身边的武师,忙要去给一个工人帮忙,容匪跟上,两人联手将那武师打倒在地。容匪伸手扶起吓得摔在地上的工人,对柳卅道:“你先进去,这里我替你撑着,你去找朱英雄!“
  柳卅左右看看,红衣武师几乎遍布他的四周,而工人们被打得节节败退,他又望向幽深的百味酒楼门厅,仰头数着那九层高楼。他一咬牙,对容匪道:“好!我先进去!你一旦身体不舒服,就赶紧离开!不用管我!“
  容匪笑了:“这还用你说?我可比你怕死。”
  柳卅抢了把砍刀过来,大吼一声,挥刀一阵乱砍,给自己杀出了条血路,一头扎进百味酒楼。容匪思量了番,抹去手臂上洒到的热血,扔掉砍刀,就地捡了根棍子当作武器,看到不远处有工人陷入了危机便赶了过去。他一棍接着一棍,也不知道自己打晕了多少人,打死了多少人,等到那群红衣武师几乎全都败下阵来,容匪站在雨里,手指些微发抖,胸口一阵绞痛,他赶紧捂住嘴,靠在路边站好了。
  “你没事吧?”工人中的领头大哥过来拍了下他,容匪摆摆手,那领头人道:“走!我们进去帮柳卅!”
  容匪应下,他也着急想去看看柳卅到底怎么样了,趁乱在雨里洗去了手中的黑血,混在工人里踏进了百味酒楼。 
  百味酒楼中已闻不到任何食物香气,到处都是枪火弹药味,墙壁上楼梯扶手上弹痕无数,倒在地上的尸体更是数也数不清。容匪一具具查看,这里面没有柳卅的尸体,他一阵安心,但随即叫人不安的枪声从他头顶传来。容匪一跃到了楼梯扶手上,凭借上乘的轻功率先赶到了四楼混战的现场。柳卅躲在楼梯口的一面墙后,手里还拿着那把砍刀,肩上和胳膊上的衣服被擦破了,他满脸鲜血,看到容匪就说:“不是我的血。”
  这话并没能安慰到容匪,又是数枚子弹飞来,将柳卅藏身的墙壁边角打得凹凸不平。容匪一把将他拉到台阶上,此时工人们也赶了过来,大家手里都拿着枪,说是一路这么捡上来的,要给柳卅当后援。
  容匪闻言,从地上也找了把枪,把柳卅护在身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跳到了走廊上,连开数枪,顶着乱飞的子弹执意向前。
  弹壳叮铃叮铃落地,声音清脆。柳卅的眼睛瞪大了,看看那满地的弹壳,又看看容匪,容匪贸然出击害得他方寸大乱,什么都顾不上了,飞身过去就一把抱住他滚到了对面,夺走他手里的枪,死命抓着他不让他再往外跑,自己靠在墙边一通扫射。他拿起枪来也是有模有样,不一会儿,对方那边的枪声就小了下去,工人们也都过去给柳卅帮忙,各自寻到一个掩护点,拔枪射击。
  四楼走廊迅速被清空,仅剩下一人还在负隅顽抗,容匪灵机一动,趁柳卅一个不留神,溜到走廊上,提起地上一具尸体挡在自己身前当作肉盾就朝那人的方向移动过去。柳卅急忙追上去,只见容匪到了那人隐蔽的地方,扔掉肉盾,双手抓住他的脑袋就要出手,柳卅忙将手里的砍刀掷了过去,他这一刀掷得匆忙,只有五成把握,没想到被他赌中,他先要了那个人的命。柳卅松了口气,跑过去捡枪,对容匪道:“你别上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自己一溜烟往五楼跑去,容匪当然不可能听柳卅的话在原地干等着,他悄然跟了上去。柳卅专注杀敌,并没发现容匪从后面跟了上来。容匪的那双眼睛一刻不停地追踪着他,柳卅能用枪的时候就用枪,子弹没了就上手打,一套迷踪使得行云流水,杀人夺命就在吹灰之间,容匪几乎看得入迷。
  而这百味酒楼里根本没什么百日宴,分明是个杀人阵,装了一屋子的杀手。尽管有柳卅这个急先锋开路,可杀到七楼时,那群工人各个气喘如牛,更有甚者,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容匪见这情形,就道:“你们暂且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和柳卅了!”
  他拿了两把枪冲上八楼,一上去就看到了个偌大的关公像,柳卅正和两个武师在那尊关公像前过招。
  只消一眼,容匪便将那两人的底细看明白了。这二人一个打洪拳,一个精通形意,前者威猛,以攻为守;后者刁钻毒辣,攻守兼备。两股强劲的拳势同时压向柳卅,将他逼到了墙角。这两位高手看到容匪上来,眼皮动了动,又看到他手里的枪,眼神又收了回去,没有理会他。
  容匪笑笑,把枪扔下,上前三步,抱拳作揖,道:“两位高人,你们两个打一个,怎么看也有点过分吧?”
  那二人中打洪拳的收了手,鼻子里出气,到了容匪面前道:“好,那就和你玩玩儿。”
  他的洪拳套路标准,力量精确,一看就是南少林□□出来的手法,除了柳卅,容匪已经许久没遇到武功如此高深的人了。几手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人都跟着轻松了起来,拳脚上愈发随意,想到哪招就出哪招。但这点随性却无损招式所带的杀意,眼睛,喉口,心胸,每一次出手他瞄准的都是最最致命的要害。那打洪拳与他这么对打了阵,打量容匪的目光也由先前的不屑轻蔑变得慎重起来了,他道:“没想到云城还藏着你这样的高手,哈哈哈,这一趟,走得值了!”
  说着,他变化手法,单手成鹤,另一手成蛇,重新向容匪发起进攻,出招收短,变化更多,各种指法掌法混杂,打得漂亮精妙。而容匪呢,以不变应万变,他还有七分心思挂在柳卅身上,总是瞄着他那边的动静,兴许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多,柳卅竟显得有些难以招架,要败给那个形意高手了。容匪一急,与高手对招虽然过瘾,可他还是决定速战速决,不再和洪拳多浪费时间。只见他双掌快速成形,右脚一转,自地上借了点底力传到腰上,以跨为锤,狠狠砸向那洪拳,将他撞开,紧接着补上两掌,扇飞了他右手白鹤,拍掉了他左手长蛇,那洪拳自己个儿失去了重心,摔在墙上。容匪转身就要去给柳卅帮手,却听洪拳喊住他,道:“慢着,你的对手是我!”
  容匪不闻不问,仍然往柳卅那里走,谁知这洪拳从他身后扑了过来!容匪本就心烦气躁,感觉到他的气息近了,看也不看,往旁晃开,斜肘顶在他心口,内力混着蛮横的劲道将洪拳撞飞,容匪紧接着滑步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咔嚓折断。
  “本是点到为止的把戏,你偏要和我争这口气。”容匪皱眉叹息,盖上洪拳的眼睛,强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接近柳卅身边,一出手帮他挡下了形意一记五行拳。那形意高手是个冷面人,面无表情地接了个大擒拿,拿住容匪双肩将他转了个身,又要去施展小擒拿。容匪虽吃了他一拳,人却还很清醒,将手指上的力道一抽,竟留给那形意高手一只软绵绵的手,让他有力也无处拿,无处屈。
  “软骨功?!”高手低呼,却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容匪借此又往手中蓄满力气,五指顿时张开,反握住了高手的手腕,一扭一拉,把人往怀里一扯,右脚屈膝顶上,撞乱他的步法,将他右手夹在腋下压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是你赢了!”形意高手喊道。
  到了这地步,容匪本想放手,可他看了眼洪拳的尸体,又瞥到靠在墙边气喘吁吁的柳卅,眉毛一拧,左脚向外斜开,高高踢起,把那尊关公像里关公手握的青龙偃月刀踢飞到空中。接着他推开形意高手,弹出两指,指风波及那柄大刀,大刀在空中径自旋转,刀刃朝下,刀尖对准了形意高手,形意高手已觉不妙,可逃脱的身法未及施展,飒飒冷风呼啸而至,风过刀落,人首分离!他亦死不瞑目,脑袋滚到了容匪脚边。
  柳卅大惊,慌张地看向容匪,容匪背过身去,再忍不住,吐了口黑血出来。柳卅强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质问:“你疯了??!连杀两个人?!”
  容匪抹去嘴角的血迹,哈哈笑:“痛快!”
  柳卅百感交集,手足无措,眼眶都红了,把容匪按在地上,郑重警告他道:“你听着,绝不能再出手!你就在这里等我!朱英雄和雷符就在上面,他们敢来,我就敢一个人去见他们!”
  容匪默默点头,答应了他。就算柳卅不说,他也不会再勉强自己了。这一路杀进来,他自知消耗了许多,确实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还有大仇未报,他这条命……他这一生可还没活够。
  柳卅提起地上的大刀就要往九楼去,可他跨出几步后却又折返回来,一把抱住容匪,紧紧拥着他,道:“你等我回来,你要等我。”
  “楚林夏已经不会回来了,但是,你要等我!”
  容匪拍了拍他的背,并未多说什么,他不是不想开口,只是已经开不了口。方才一鼓作气连杀两人,这会儿杀人的后劲终是追了上去,吞噬着他的呼吸,他的五感,他的意识。他渐渐看不清柳卅的脸孔了,人却还贪恋着他的体温和味道,靠在他身上不愿和他分开。
  但柳卅还是走了,他还有大事要办。他将容匪靠墙安顿好,独自往九楼杀去。
  枪声不断,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容匪的神经,他身心俱疲,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依稀感觉到一股浑浊沉重的黑气在体内凝聚,努力想要排解开,却没有任何办法。容匪出了身冷汗,他想睡会儿,他太累了,但他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能睡!起码不能睡在这里!
  容匪强睁开眼睛,不断壮大的浊气已然覆盖上他的记忆,他的思绪。这世界,他仿佛从没来过,从没经历过。他像是个新生儿,才降临人间就要带着痛苦死去。容匪的眼神寻到了楼梯的方向,扶着墙亦步亦趋地往那里走。他不知道这道楼梯通往何处,他也不知道他要经过那里去往何处,他对自己,对外界,一无所知,但懵懵懂懂地还牵挂着一件事。
  他要去找一个人。
  因为他后悔,他不该给那个人取名为柳,柳字木旁,平白无故赋予了他满腔执着,害得他从此不通风流,一门心思只向着一个方向生长。
  容匪往楼上爬,他走得不太稳,但耳边隐隐传来了几把稳定的说话声。
  一个人道:“柳卅!你背叛青帮在先,还有脸到百味酒楼来撒野!今天要是在这里放过了你,岂不是赔了青帮的面子,朱爷的面子!”
  另一个道:“柳卅……那群工人跟着你造反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人道:“是你们不和我讲道理在先!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说缘由的!”
  后来这些说话声也都听不清了,都被枪声取代了。容匪抱着扶手,急切地往上去,他眼前发白,脚下踩着许多软绵绵的尸体,摸着爬着终于让他走到了楼上。
  百味酒楼的第九层,两扇开在南边的窗户向外敞开,风雨不休,所有人都被雨水打湿。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人,应该都死了,腥味刺鼻,容匪愈发难受了,他勉强稳住视线扫了一圈室内。他看到一个面色蜡黄的人坐在墙角,双手颤抖,胸口两道刀痕,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他还看到一个人手持大刀对准了一个肥胖的男子,刀刃寒光四溢,如同那持刀人的双眼。胖男子后怕地打着哆嗦,持刀人向前逼近,他大惊失色,忙拉了身边一个白净的青年人挡刀。
  刀光闪过,那青年人人头落地,面色蜡黄的人惊呼了声,从地上猛地弹起,捡起□□就朝持刀人冲了过去。
  他浑身上下都是发红发黑的杀气,他要杀人!他自己死到临头了还要拉别人陪葬!
  他要杀的人是柳卅!
  这名字忽然浮现在容匪心头,他奋力跃出,将面色蜡黄的人按倒在地,抢了他手里的枪对准他的脑袋扣动扳机,一次不够,他还补了一枪。这两枪下去,天旋地转,容匪全身乏力,白晃晃的视线迅速被黑色彻底侵蚀,天底下最肮脏,最浑浊的气息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如同出笼的猛虎将他扑倒在地,死死扣住他的身体,他几乎无法呼吸!容匪重重摔在了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容匪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很快他就听到了柳卅的声音。他脑袋里很空,却又很满,他的心、他整个人都被一层厚到揭不开的黑布盖住了,这几声呼唤稍稍替他撩起了这布帘的一角。
  他看明白了,他杀了那么多人,走过那么长一段路,从新生走到了死亡,就是来找这个姓柳名卅的人的。他的名字,他的命,他的身体……他的所有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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