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番外 作者:天涯(下)
Tags:腹黑攻
已松手的工程师瞪着那粗鲁汉子。方才那汉子的一脚若真过去,且不说老头的骨头会不会被踢断,那老头栽倒在啤酒瓶堆里,被玻璃扎得破皮流血是铁定的。
汉子见工程师不答话,反倒起了疑心,“你这生面孔的,谁啊?”
蔡弘慌忙上前把工程师拉开,对汉子解释道:“我们只是去隔壁找人的。”
“原来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汉子嗤笑,口水乱喷,“晓不晓得我是谁?竟敢在我的地头乱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老头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抱着那几个豁了口的啤酒瓶,满布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文子启直面那肥壮汉子,气定神闲问:“他欠你多少钱?”
汉子趾高气昂说:“六千块!”
蔡弘一听,捂嘴偷笑,“我还以为是多少万,你就为了六千块钱打人?”
汉子哼笑,嘴里喷出混杂着酒精味的恶臭,“六千块就不是钱么?”
“六千。”文子启说,“还了你六千,你和他就两清了,是吗?”
汉子嚣张答:“是啊!”
文子启拉了拉蔡弘,小声问:“你身上有多少现金?”
“现在身上带着的么?”蔡弘摸了一下屁股后袋里干瘪的钱包,“大概八百多吧,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到。”
文子启心算自己身上带的现金,喃喃:“不够……”
“文哥,咋了?”蔡弘问,“你打算帮他还?”
汉子怒喝道:“你俩嘀嘀咕咕啥啊?我在问你们是谁!都聋了?”
文子启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工行银行卡塞进蔡弘手里,凑近蔡弘耳旁悄悄说了几句。
“吓?文哥,你真的要——”蔡弘诧异,捏着银行卡。
文子启拉一拉蔡弘的手臂,又附耳说了银行卡密码,然后催促蔡弘出去取钱。
蔡弘犹豫着答应了,不放心地朝那粗俗汉子投去一瞥,屁颠屁颠跑出店外。
“他去取钱了。”工程师对粗鲁嚣张的汉子道,“六千块钱。”
本来蹲在旁边呜呜哭泣的老头大为意外,睁着含泪的老眼地瞅着文子启。
汉子狐疑地打量文子启,指着老头,问:“你和这老头啥关系?”
“这个你不必管。”文子启摆一摆手,“只管收钱就是了。”
汉子被面前的陌生人噎得无语,烦躁地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嘶嘶抽着。他眼角瞄向那缩在旁边颤巍巍的老头,屡次想踹上一脚泄愤,但镇定的工程师在场紧盯他一举一动,他顾虑着即将到手的票子,不好发作。
二十分钟过去,汉子踩熄了扔下地的第三个烟蒂,斥道:“那小子咋这么久?拉屎拉出铁链来都比他快!”
工程师不作声。
隔了老远传来蔡弘的不满吼声:“你说谁拉屎啊!”
记者同志气喘吁吁跑到废品回收店门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涔涔汗水,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文子启,“文哥,这儿找个ATM机真不容易,在村东头啊,跑死我了。”
“辛苦你了。”文子启接过纸包,揭开一半,数了数,抽出一叠红红的钞票。
汉子一见那叠子钞票,两眼放出贪婪的光,如同饥饿的黄鼠狼瞅见鲜活肥鸡,死盯着挪不开视线。
工程师将抽出的那叠钞票递给汉子,“六千。你数数。”
汉子拿过钞票,拇指沾着口水一张张数,反复数了两三遍,哼道:“六千齐了!”
工程师:“钱你收到,那么这老头和你两清了。”
汉子把钞票屈成一卷攒在手掌里,又瞪了老头一眼,“死老头,算你命大!”遂骂骂咧咧离开了。
工程师见追债的人走远,回身面向老头,说:“祥叔。”
“吓?”蔡弘惊奇,“文哥你……真认识他?”
老头本来准备磕头感谢救命恩人,听后一愣,不由得站起来上下打量工程师,“你是……?”
“我叫文子启。”
“文……子启……文子启……”老头重复着名字,忽然手抖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星清明光泽,“……文经理。”
文子启点点头,无言叹息,又摇摇头。文经理,多么遥远的称呼。
——前方这名废品回收店的店主,面貌沧桑的老人,正是三年前在甘肃,被派去医院看护受伤住院的工厂质量检测组林组长,因而与文子启认识的东方旭升工厂员工,阿祥。
日头渐高,半干不湿的泥土路被晒得蒸出一阵阵热气。
“噢,我明白了。”蔡弘恍然大悟,“祥叔,所以呢你在裁员之后,就跟着老乡一起来到这里做废品收购的生意了?”
阿祥搓着干瘦皱皮的双手,叹气道:“是唉……可这儿也穷,废品没多少,生意不好。跟我一块儿来的老乡他心里憋屈,迷上了赌钱,希望能撞上手气好的日子赚一笔……谁知钱没赚,反而欠了别人的六千块。”
“那他人呢?”蔡弘问,义愤填膺地捏着记者证。
“他上个月悄悄跑了……债主见跑了一个,怕我也跑了,就天天来店里盯梢我。”阿祥叹道。曾经的朴实工人,不过三年时间,生活的苦困潦倒就已把他折磨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祥叔,接下来你打算怎样?”文子启问,“是留下来继续收废品还是回老家?”
“当然是回老家了。”阿祥回答,“老家还有几亩地,能种点瓜菜。”
“准备啥时候回去?”蔡弘问。
“原本……原本今天回去的。”阿祥引着蔡弘和文子启进到废品回收店里的内房,即是先前他出现的那扇铁门后面的房间。
与外头空荡荡废品店不同,内房不足十平方米,低矮阴暗,挤放了一张木板床,一个低矮的木柜。木柜上摆着一个熏黑了底的电饭锅,电线左圈右绕。床上没有衣服或床单枕头一类的日常生活用品,靠墙放着一个红白蓝编织袋,袋子鼓囊囊。
阿祥指着那鼓鼓的编织袋,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打算熬过今天,等天一黑就跑的。”
蔡弘张望着小房间内的摆设,“那这废品回收站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不要了。明天铺主来了,我也没钱交这个月的租。”老头揩去眼角的泪,额头皱纹深深,犹如凄凉哀愁,“你们刚刚见到的那个债主,是这地儿的一个混小子,平日游手好闲,欺负老实人。你们今儿帮我还了钱,我怕他认准了金主,明天又会上门来闹事要钱。”
老头转向文子启,“文经理,那六千块钱我一定会还你的。你是好人。我虽然穷,但不还你的钱,我的心不安乐。”
文子启摆一摆手。我早不是文经理。“当年我在甘肃住院的时候,受到赵厂长的不少照料。赵厂长和你是老乡,我帮你,就当是帮了他。”
蔡弘还想问,但肚子却抢先咕咕地叫了一声。
“呃,不好意思。”蔡弘嘿嘿笑,“早餐吃得少,饿了。”
工程师看一看时间。原来已经大中午了。
他想起街口那家小食店,“我们去吃东西吧。”
小食店的老板娘仍沉迷在电视剧里,直至工程师等三人走近了,蔡弘敲一敲柜台,才反应过来。
“三位,吃些啥?”老板娘抓起一块油腻的抹布,擦了擦饭桌子。
蔡弘拖来红色塑料椅坐下,拿起那仅为一张过塑纸的餐牌,“来个……香干炒肉,菜脯炒蛋,辣椒豆腐,再来三碗牛肉面。”
老头推托:“不不,吃不了这么多。”
等到菜和面都端上桌,老头唏哩呼噜地开吃,吃得比文子启和蔡弘都多得多,看来是饿了许久。
文子启胃不好,不吃辣,可是牛肉面的汤表层浮着一层赤红的辣椒油,三盘菜里头也放了不少辣椒油,于是只勉强吃着面条。
饭席间,工程师告诉阿祥,自己已不在东方旭升工作,而是去了赛思克。不过没向阿祥说明详细原因。
蔡弘懂得文子启不便说原因的理由,也没插话。
而后阿祥又讲述了那混账债主前几次来催债时对他的打骂经历。
三盘菜被蔡弘和阿祥一扫而光。三碗面中有两碗底朝天,只有工程师的那碗还剩一点。
蔡弘扯了张纸巾抹嘴,说:“祥叔,既然如此,你还是得早点儿走,不然那混小子以后又来找你的茬,麻烦就大了。”
老头下定决心,“今天就走。东西都收拾好的。”
蔡弘陪老头返回废品回收店拿行李。文子启付了饭菜钱,接着打电话召了两辆计程车。
午后的日光朗朗,村口的土路寥寥无人,土渣尘埃随风泛起。
蔡弘把老头的红白蓝编织袋放在脚边,伸了个懒腰,眯着眼回头对文子启说:“文哥,我们没找到爆料的人,你回公司了沈老大会不会怪你?”
“逸薪?他不会的。”文子启摇头,“他也猜测举报人为了不暴露身份,留的是假地址。”
白蜡树的树荫底下,阿祥二人站在旁边,听见逸薪二字,脸色微变。蔡弘和文子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站着等计程车到来。
阿祥踌躇良久,对文子启道:“文经理,借一步说话。”
文子启随着阿祥走到一堵土墙边。
“文经理,我……唉,我怎样称呼你好呢……”阿祥迟疑地说,“你刚刚和那位蔡小哥儿提起的‘沈老大’、‘逸薪’,是指沈逸薪沈经理吗?”
文子启颔首:“是他。”
“赵厂长曾经和沈经理共事,我和老赵又是老乡。以前在厂里的那会儿,碰上了一块儿喝酒,老赵会对我提起沈经理,说他是个心机很深的人。所以当年你和沈经理来甘肃的那几日,我留了心眼儿,一直暗地里留心着沈经理。”阿祥握着文子启的手,犹豫道,“文经理,你是个心肠那么好的人,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我……我告诉你一件事儿。”
八十六:
沈逸薪用钥匙打开家门。
黄昏时分,浓金的落日光辉穿透阳台的玻璃趟门,洒遍了寂静的客厅。
有人蜷在沙发窝里,闭眼沉睡,弓起的身躯覆着一张薄薄的棉毯。
沈逸薪脱了皮鞋,搁下商务公文包,轻手轻脚走到沙发旁。
他注视着睡梦中的文子启。
夕阳余晖为沉睡者的柔软发丝和清瘦面庞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很快,沈逸薪发现文子启睡得不安稳,因为他的双眉微微蹙起,流露出明晰的悲伤,而且身体微凉,瑟缩于棉毯下。
做噩梦了?沈逸薪侧身坐于沙发,温柔拍了拍文子启的肩膀。
“子启,醒醒。”深亚麻发色的男人哄道,“我回来了。”
文子启逐渐转醒,眼睫翕动,继而眼帘缓缓张开,以低哑声音唤道:“逸薪……”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