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狄修一怔,有点嘲讽地笑,“令弟的身份尴尬,夜狄如果同他在一起,很难向家里交待,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名誉也必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闵泯直勾勾看著他。
气氛沈默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闵泯沈默许久,突然转头说,“正杰,可不可以帮我把那包东西拿过来?”
正杰一语不发,起身去书房。
莫狄修有点困惑,“请问……”
“莫先生,”闵泯打断他,温和地说,“我也觉得事情应该有一个了结。这样吧,我同你去看看陆飞,跟他讲清楚,以後我们就再无瓜葛。……至於我弟弟和谭博士,”他轻笑一下,“我也会给你一个答复。”
“……这样最好!”莫狄修看著他,心里突然有些惴惴。
对方出乎他意料之外,──就像当初乐浩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个据说曾缠著陆飞不放的疯狂男人,此时看起来却沈静斯文,不愠不躁,只是偶而会微微表露出一丝无可奈何来。
正杰拿著东西出来,闵泯欲言又止,正杰微笑,“我陪你一起去。”
闵泯抬眼看他,眸底泛起一丝温柔。
52
陆飞伤的并不重,那一刀虽然刺的深,却没有伤及内脏,所以休养一阵後,身体明显好转,已经可以坐起来。
闵泯进门的时候,未婚夫妻正甜甜蜜蜜分吃一只梨子。
看到他,陆飞面色一变,渐渐沈下去。
珊罗不认识来人,把疑惑的视线转向自己的二哥。
“你来了?”陆飞冷冷问。
闵泯点点头。
陆飞看他一会儿,忽然问,“那天你在场,是不是?”
闵泯完全知道他问什麽,毫不犹豫再点头。
陆飞瞪著他,眼睛渐渐发红,脸上现出一股恨意,“闵泯!我不知道你竟是这样一种人!你明明在场,眼睁睁看著他杀人不来帮忙,我母亲也为此受了伤!──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以前不是很善良的一个人吗?”
闵泯平静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开口,“我没有上去救你们,是因为,我去,原本也是打算去杀你!”
陆飞惊愕地张张口,“你,你说什麽?”
“我说,我那天跟踪你到酒店,本来,是打算去杀了你,如果有可能,还想杀了你母亲。”
包括莫狄修与莫珊罗都一起惊呆,恐怖地瞪著闵泯。
“……为什麽?”陆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麽?”闵泯问。
“为什麽?”
闵泯忽然笑一下,从正杰手里接过那包文件,走近他,交到他手上,温和地说,“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陆飞惊愕地看著他,又低下头去看那些文件,很迅速地翻动著它们。
房间里没一个人出声,只有悉悉簌簌掀动纸张的声音,和陆飞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额上沁出大粒汗珠,面无血色,嘴唇翕动著,茫然地抬头看闵泯。
闵泯很认真地俯身给他解释,“能看明白麽?这些大部分是你母亲唆使人做伪证的证据,她叫受害人要求高额赔偿,然後让医院尽快以付不出治疗费为理由把我赶出去,嗯,基本上都是你妈妈做的,不过这里有一些东西与你有关……”
他从文件里抽出几页纸,放在最上面,让陆飞看,“你看这是什麽?”
陆飞拿起那几张薄薄的纸,手颤抖如筛糠。
闵泯淡淡道,“你想起来了是不是?这是你跟大开他们的赌约,赌你能让我身败名裂。我一直不知道,直到三年前你妈妈告诉我。原来你一直看不惯我成绩高你一点,所以想耍耍我。你故意照的那些照片,你没来得及公布出去,你妈妈帮了你的忙,所以我才会被迫离开学校,这是我退学的真正原因,你不知道?”
陆飞面无人色抬起头,声音变了调,“不不,闵泯,不是那样!当时我妈气得要命,我一时害怕才说是耍著你玩,说不是真的要跟你好,照片也是那时候硬被她搜去的,我根本没想要贴出去,我妈她也答应我,只要我离开她就毁掉那些照片……”
“她没毁掉,”闵泯打断她,“前几天她还来找我,又用这些照片来威胁我,说要再贴一次,让我永远回不了学校。”
“不,不可能!”陆飞拼命摇头。
“啊,很抱歉,”正杰开口,“我插一句,这件事可以证明。邱女士去的时候以为我家里没别人,所以放心大胆地威胁闵泯,说三年前她有本事干的事,现在照样也有本事干。不幸当时我家里正好有我的一个朋友在,不小心把她说的话录了下来,如果大家想听的话,可以取来放一下。”
闵泯看他,眨眨眼。
正杰笑一下,小声解释,“当时一一正在摆弄他的新型远程侦录机,──纯属意外。”
陆飞瞪大失神的双眼,似不相信听到看到的一切。
闵泯轻轻说,“就是因为她那天太过份,所以我实在不想再忍,打算干脆杀了你们。……幸好我没做。”
陆飞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他。
闵泯笑一笑,“因为实在不值得。”
他长长吁一口气,“陆飞,我本来是恨你的,可是现在才发现,你真是……自以为是到可悲的地步。现在请你告诉这位莫先生,你回国後,我可有一次主动去找过你?”
陆飞默然。
莫狄修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闵泯无可奈何地笑,摇摇头,“你,你们。你们这些人……”他偏著头,似在说陆飞,又似朝著莫狄修,“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他返身面对莫狄修,“我们拿到这些也有些日子了,一直不知该怎麽办。我曾经想过,不如就这样算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我也不想再跟陆家打交道。可是……莫先生的话到真是让我如梦初醒,也让我知道,我自己没那麽心胸宽阔,其实我眦睚必报,所以我打算落井下石了。这些是复印本,就当我们提前交换证据好了,莫先生既然与陆家患难与共,那咱们就法庭上见吧。”
莫狄修震惊太过,已经无言以对。
闵泯瞥他一眼,打算向外走,忽然又想起什麽,回过头来,“哦,关於令弟的事,──莫先生,令弟过来央求我们收留的时候,我家乐浩坚决不肯,说他对令弟尚没有足够的好感,让他不要跟著。当时我还同情令弟,现在看来乐浩的决定是对的。令弟有您这样的亲戚,说什麽我也不会同意他跟令弟交往的,所以您尽管放宽心好了。”
说完这些话,他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正杰朝其他人笑笑,说,“再见。”跟出去。
他们背後,传来珊罗尖利的质问声,“那是什麽意思?嘎?那是什麽意思?”
闵泯步子很快,可是正杰脚步又大又稳,很快追上他,与他平行。过一刻,有只手塞进掌中,正杰用力握住,感觉那手在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
要过好一会儿,那颤抖才慢慢缓和下来。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停下来,闵泯抬头看天。天空十分晴朗,带著玫瑰色的灰蓝,如画眉鸟蛋的壳。
闵泯长长吸一口气,问正杰,“浩浩会怎麽样?”
正杰想一想,说,“大概还会被谭夜狄追著跑很久。”
闵泯沈思,“他不相信他爱他。”
“相不相信有什麽关系,”正杰笑,“那是事实,连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不承认有什麽用?”
闵泯再琢磨一刻,释然,“你说得对,他总会明白。”
正杰怪有意思地逗他,“你刚刚不是才跟那人说过,不会同意弟弟跟他家结亲?”
闵泯嗤笑一下,“跟他家结亲?你忘啦?谭博士已经入赘过来了,是我们家的人了,打杀都由我家说了算!”
end
管家你好番外 不信长相忆
(1)
乐浩听到震耳欲聋的敲锣声,眼睛没张开,手已经伸出去,“砰”一下拍掉那闹锺。又再躺几秒,才慢慢坐起来,把两条腿挪到床边垂下去,叹口气,睁眼睛。
今天总算记得不要闭著眼睛上卫生间。
刚去一家酒店工作,被派做早点,新人麽,总是吃点亏,这倒没什麽,只不过要起早。他同夜狄的生物锺都还没有跟上趟。乐浩低头看,见夜狄裹著被子,还躺在他床下睡得香。前几天脑子里没概念,每天把他踩的嗷嗷叫。
乐浩昏沈沈起来,绕过地上的人,去如厕洗漱。狭小的窗子隐约透进天光,凉水拍到脸上,他完全清醒过来。再走出去时看见夜狄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张手张脚,面孔漂亮的不得了,乐浩瞧几眼,只觉得脚丫子发痒,忍不住望他肚皮上轻轻踹一下。夜狄哼一声,没反应,照睡。
这家夥!乐浩索性将脚搁在他肚皮上来回揉,感觉软软暖暖很有弹性。忽然间脚被一只手捉住,一抬眼,夜狄已经睁开眼,表情还有点懵懂,迷迷糊糊笑,“……浩浩。”
乐浩哼一声,走开去穿衣服。
夜狄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地铺上发呆,半晌才问,“又要去上班啦?”
乐浩撇撇嘴,废话!他看夜狄一眼,“你今天走不走?”
夜狄瞪他,用力摇摇头。
乐浩白他一眼,也不答话,拿了钥匙,径自出门去,留下一室的委屈和寂寞。
一层秋雨一层凉。
地上积了不少小水洼,乐浩漫不经心踩过去,空气的寒度让他鼻子有些微发痒。地上一定更凉,看出来那家夥人种不一样了,居然就能那样一张毯子裹著睡几天。
乐浩说不上来自己想干什麽。打电话给闵泯的时候,其实可以只报个平安,不说地址的,但鬼使神差的就说了,说的时候心跳便开始加快,说完了隐约的不安。不能不承认,他想看看夜狄的反应,走的时候偷溜的,期待麽,看他会怎麽样。
那一天都有点神不守舍,等晚上回到住处,看到等在门外的夜狄,先是一块石头落地,然後立刻开始焦躁起来。他究竟在干什麽呀?所以对夜狄没有好脸色。
不耐烦地呼喝他,让他睡地板,每天问“你走不走?”
乐浩不问“你什麽时候走?”
感觉不一样,後一种问法,乐浩一想到心便突突跳得慌。
几天下来乐浩都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无礼太绝情,然後又给自己找借口,他都已经收留他了,还要怎样?再然後又想,谭夜狄还真是荣辱不惊,以前对他百般奉迎笑脸相对,现在给他吃尽排头,他倒真是抱元守一,总还是坚定憨颠。乐浩有时候也挖苦他,後来发现没用。他那些话里有话,含沙射影,换了是莫狄修那人精儿,怕不拿著翻来覆去想它个几百遍,说给夜狄听,真是对牛弹琴,他听不懂!
酒店的自助早餐很难翻出花样,不过是些点心粥品。高峰时间过去,乐浩靠在角落休息,顺便出神,两分锺没到,便听到其他师傅在叫,“乐浩,添东西!”
明明三四个人在那里,一定要叫他。乐浩不作声,过去干活,其他老师傅聚在後门抽烟。这样人浮於事,倚老欺生,乐浩心想,如果我自己开店开成这样,早关张大吉了。他手脚利索,眼尖心细,很快把要做的事做好,并没有注意到厨房门口一直有人在看他。
过一会儿,那人走过来,问他,“今天是什麽咸粥?”
乐浩抬头答,“鱼茸粥和紫菜瘦肉粥。”然後认出那人是自己应聘来时见到过的餐饮经理,姓氏很奇怪。乐浩当时见他名牌上写著“咸与甜”三个字,非常纳闷。
“客人不太喜欢。”咸与甜皱皱眉,问他,“可不可另做一小份,只要清淡,改用其他料也行。”
乐浩怔一怔,答,“可以。”
这时候後门的老师傅们看见上司来,立刻不动声色作鸟兽散,有人过来热络地问,“咸经理,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