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厨房的东西,都是您做的。”
“我不像你们做的那么好,还切破了手,真不好意思。”
“不是啊,一看就知道非常美味,因为那是一位母亲用心做出来的。”汪洋撕掉胶布垫,仔细的把创口贴包在他手上。
“没有丈夫,没有亲人,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吴瑕摸着手指喃喃:“我的人生就像肮脏破旧的胶布被扔进时间的垃圾桶。”
汪洋微微咧了下嘴,提议:“你可以写诗。”
吴瑕抬起脸,无奈的微笑。
“这样,你可以出去走走,我带你逛逛上海,今天我比较空。”
吴瑕摇摇头,说“我是在这长大的。”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来吧。”
吴宇泡完澡出来,房子里只剩小明一个。当听说汪洋带自己拉妈兜风去了,不禁嗤之以鼻:“浪费时间。把她赶出去了事……唉呦!”
小明放下手里的长勺:“活该,你看看她给你留的,伯母连手指头都切破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客厅里满满一桌子菜,虽然有的卖象不咋样,黑糊的,焦黄的,可每一道都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
高高的双层巴士慢慢前进,路两边高楼林立,商业街热闹非凡。吴瑕什么也不看,只顾自己唠叨,汪洋则在一边静静的听。
“我怀他的时候正好是上海最热的7月,我为了他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到第九个月时,我的胸口像塞进两个芒果,浑身臃肿,脸就像个馒头,可他现在却不要我这个妈妈,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前面一个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肚子足有九个月大。吴瑕猛的闭上嘴,看着她受难一样的表情,赶紧解释:“哦,天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很美,很美,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你会幸福的,相信我。”汪洋手捂着脸,差点没笑出声来。
去城隍庙里看金茂大厦,散步在新天地里的弄堂,在圣爱广场看徐家汇教堂,徜徉在吴兴路上看灿烂的梧桐世界,脚踩满地黄金……最后坐在南京路的餐厅向外看,落地窗前满是百货大楼和各色世界名店,人潮拥挤。
“我对上海最后的印象就是这里,当时这边还有许多立交桥,每个人都穿着灰色的军装或者中山装。这里,对,就是这家,全上海只有这家卖英国小洋装。我先生,就是吴宇爸爸花了半年的积蓄给我买了一件,可惜搬去英国的时候弄丢了,不久他也离开了我。”
“一个女人在外国生活,一定很苦。”
“是啊,转眼20多年过去了,我也老了。”
“您不老啊,看上去是很成熟迷人的女士。当年一定也非常迷人。”
吴瑕不禁笑着招招手:“不要糊弄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当年我就只是只图有虚表的乡下花瓶。”汪洋给他倒了杯葡萄酒,说:“那是因为您身边的人不懂得欣赏你,一个女人就像一杯酒一样需要好好品味的。您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吴瑕一愣,很长时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应该在23年前说这些话。”
“哇!”汪洋抬头看天,笑着说:“我想想,那时候我才只有7岁。我想我还没有学会说这些话。”
两人同时会心笑了起来。
“你,爱他吗?”
“?”
吴瑕正色又问了一遍:“你爱我的儿子吴宇,真心爱他么?”
“您已经知道了。”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
汪洋收起满脸微笑,坐端正身体,郑重的说:“是的,我爱他,我爱您的儿子,我敢保证用我这辈子所有的时间精力去爱他。”
吴瑕笑了,握着他的手说:“我也这么认为。我是个糟糕的母亲,希望你能让他幸福。”
在离他们五桌远的地方,餐厅的另一个角落,姜逸像着了魔一样研究这家的菜单,一口气点了所有的甜点。汪雨音坐在他身边很是担心,两天里,这已经是他们到的第14家餐厅,同时还有20多家面包房,甜品屋。他拿着一张照片到处问人,若得到否认也不立刻返回,而是把这家店里所有的蛋糕都一一尝过,然后继续下一家。
“逸,你到底要干什么呢,婚礼的蛋糕我们可以请妈妈饭店的人做,不一定非要找这个叫什么小明的人,你觉得林姐结婚那天的蛋糕怎么样,我可以找他们的师傅……”
姜逸从蛋糕堆里抬起头,傻傻的看了她一眼,喃喃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啊!”汪雨音还要再说,手机响了:“是雨明,说好今天我们去机场接他的,他已经到了,我们走吧。”
姜逸没有抬头回应。
“你倒是去不去啊。”
依然没有反应。
汪雨音一跺脚,拎起包走人:“我看你被蛋糕撑死了才好。”
汪雨音匆匆赶到机场,那班伦敦来的航班已经抵达两个多小时了。机场大厅人头躜动,就没看见那小鬼的影子。忽然只听见大厅外一阵骚动。一群保安围着行李升降机哇哇大叫,、汪雨音猛的关上手机盖,黑着脸蹭蹭走过去。只见两层楼多高的升降机顶部,一个少年高高站立,着一身轻便的运动外套,背一个双肩大包,一手搭在额头上傲然远眺,空旷跑道上猛烈的风吹的他花里胡哨的头发乱舞,十足一个时下里最休闲叛逆的年轻人。
“汪·雨·明!!!”做姐姐的气急败坏叉腰站在下面大喊,有这么个弟弟也算他倒霉到家了。
“姐!”做弟弟的低下头,像看见圣诞礼物的小男孩撒欢一样笑起来。天使一样的笑脸倾倒四周一大片围观者。
“你赶快给我下……哇!”汪雨明一个飞身往下跳,双手准确的挂住横跨的桅杆翻了来回,稳稳的落到地上。刚开始登机的乘客热烈鼓掌,口哨声四起,他得意的落幕致谢,还没鞠第三个躬,耳朵就被狠狠拎起来。龇牙咧嘴怪叫都没用,一直被姐姐拎到机场保安室道歉。对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念在监护人态度诚恳,批评教育几句就放人了。
“真不知道你在英国都读了什么书,简直和野人差不多。”
“人家只是想看看这边机场有多大,姐,这次我在少年训练营里拿了技能大赛第一名,教官说很有希望免试进飞行训练班,直接到航空基地学习呢。”
“你呀,都快19岁的人了,行为举止还像小学生一样没判断力。”汪雨音狠狠瞪了他一眼。雨明回头给他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说:“我那个未来姐夫呢,上次在英国我们还约好一块去玩攀岩的,我们家亲戚里面也就他够种。”
汪雨音猛披他一个耳刮子:“粗俗,不许这么说话。”
“姐你好暴力啊,是不是婚前恐惧症。”
出机场,汪雨明嚷嚷要坐磁悬浮回去,高科技的交通工具果然出色,坐汽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却在8分钟内到达,汪雨明直喊不过瘾,可雨音却脸色发白,车厢里闷热的空气,窗外飞悬的景物都让他觉得头晕。
“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让姐夫来接你啊?”一手抗起所有行李把,一手把姐姐扶到出站的栏杆边,刚要打电话。
“行了,他正忙呢。”汪雨音没好气的说。
“他忙什么,你们要结婚啮,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吗?”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全身,认真的说:“姐,你真没事吗,你最近瘦了好多,脸上都没有血色。”
“我只是在减肥,脸色不好都是晕车闹的。”汪雨音勉强笑了笑,忽然胸口抽搐似的疼,浑身直冒冷汗。不由的弓起全身,挨倒在墙边。
“姐,”汪雨明扔了行李双手把她撑起来,吓的喊起来:“我们打车去医院吧。”
“没,最近老这样,胸口偶尔疼起来,一会就好了。”她挺起身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果然疼痛减少了一点,力气也回来了,扭头看见弟弟吓傻的脸,不禁笑着捏捏他的脸颊:“行了,看你胆子小的,你姐有那么容易倒吗,不用担心。”
“哦,我知道你是打不死的拉。”雨明挠挠头,松了口气,却又很不满的说:“但是姐夫真是的,这种情况他应该第一个了解的,居然让你独个大老远来接我,他到底有没有关心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