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全着慌了,反复消毒中,雨音笑着安慰小明,这么小的伤口一点也不会有事的。小明却吓傻了,坐在病房外面一直守到天黑,汪妈妈心疼他身体,再三劝了,他才走,那时,雨音的情况还不错。
回到家,姜逸已经准备了简单的饭菜,他因为工作没有去医院,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小明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憋在心里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夜三点,姜逸接到医院的电话,两人匆匆起床叫醒大毛火速赶到医院。
雨音因为受到严重的霉菌感染,高烧不退,白血球数直线下降,已经接近零了。
宛如晴天霹雳的打击,汪家人还不敢告诉已经累的睡着的汪妈妈,小明靠在墙角死死抱着自己的头,而姜逸投来无奈眼神让他害怕,听见他挨着自己轻声的叹息让他窒息,此时,若是他能大声叱责,骂他,打他也比现在这样无声的好啊。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今年上海的冬天特别爱下雨,这天像个小姑娘似的怎么老流不光眼泪,什么时候会下雪呢。12月快过半了,多盼望有一个白色的圣诞节啊。
小明躺床上,注视着灰蒙蒙的天空,意识忽近忽远,过了多久,这么躺着多长时间,都不记得了,只看见自己的血液从右手抽出,经过血液分离机析出白血球后,再将血液从左手输入,这一次比捐骨髓时躺的还要长,全身发虚,MD,坐起来又要酸上半天。
摇摇摆摆走出病房,开始黑的走廊又全黑了,夜灯似乎坏了,一条黑路走到头。朦胧间似乎发现拐角有一个黑影子蹲在那。借着远处护士站的灯,他眯起眼睛慢慢靠过去,姜逸颓废的缩在那,下巴青灰,头发凌乱,眼睛熬的鲜红鲜红的,像疲惫到极点的狼。
小明忽然觉得脚发软,连一步都跨不出去了,只好就着墙一点一点缩下来,他长长呼了口气:“这时候要是能来一根烟就好了。”
姜逸肩膀动了动,可他平时不抽烟,这会子怎么变出一根烟出来呢。
“其实我就是说说,又不会,医院也是禁烟的地方。想偶尔潇洒一下都不行。”
姜逸猛的转过脸,狠狠的盯住他的脸凝视,时间久的仿佛要把他每一寸,每一分的皮肤都深深印在脑海里似的,方才的疲惫无力猛然间爆发出来,脑海未及反应,一只手已经抢先抓住他领口,怒斥道:“你还装什么潇洒,你看看你,脸灰的跟死人一样,你到底在搞什么?”
小明也火了,凑近他眼皮子对骂:“我搞什么,我在救人,说我死人,你去外面照照镜子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好歹我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说你在干吗,缩在这里一天一夜,你做给谁看啊。”
“你是在救人,还是在毁你自己,前一次算了,这一次你什么都不和我商量,跑到这里来装好人,你把我当什么了。”他顿了顿,狠狠抓了把头发:“我承认我窝囊,知道你在里面却冲不进去,把你给拽出来。你以为我坐在这里心里会好受吗?你这么做明明是在折磨我。”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谁也逃不掉。”小明哼了哼:“我就是要把自己搞的很凄惨,我乐意!”
他低下头喃喃:“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就得让她,凭什么我就得眼睁睁看着你花大把的时间和他在一起,我还得高高兴兴的在旁边看着。”
“要是我也得个什么绝症,你就能名正言顺是我的了。”他自嘲的说:“姜逸,看我今天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就好心陪陪我一天,求你了客人?”
姜逸火起,高高扬起手臂,小明抬高脸,自己往上凑。
时间一度停止,两人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小明先挪远脸,慢慢后退,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姜逸许久才回过神,扬起的拳头最终狠狠的锤打在墙面上。
在雨音输入白血球后的第二天,她的烧终于退了,白血球数量也明显上升了,所有的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日子照样一天天过去,生活照样一天天在持续,雨音的病时好时坏,姜逸如往常一样经常到医院去,小明偶尔在医院门口转转,连病房们也不曾踏过,一头扑在工作上,只是每天会做上一些好吃的东西让姜逸带去。
姜逸不再说什么一块进退的好听话,不过不论多忙,两人一定要找点时间碰面,虽然话题无非是些平常琐事,甚至还总在雨音身上打转,但有总是胜与无的。
那天夜里天终于晴了,西北风猛烈的吹,走在路上的行人都睁不开眼睛,到下午风止了,空气冷的渗人骨子里去,餐厅和平时一样热闹,大家都喜欢来店里吃些热火的东西暖暖身子。小明在厨房忙的晕头转向,忽然听见前台一阵哄响,阿珠一溜笑声跑进来。
“下雪了,下雪了!!”
推开后门,幕布一样的黑夜里飘起一阵鹅毛大雪,雪片在路灯下大朵大朵的往下飘,顺着风翩翩起舞,小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下匆忙的脚步,抬头指天,开心的说笑。
今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如人们殷切期盼的一样落下来了。
手机响,姜逸在电话那头同样兴奋:
“晚上尽早回来一起看雪。”
初雪会带着幸福一起降临的。
汪洋宣布下班时间提早结束,小明偷偷带了些店里的材料跑回家,一路上已经兴冲冲的盘算好了要做的菜,到家已经深夜,油锅爆炒的声音把睡觉的大毛叫了起来,穿着睡衣她跑过来帮忙。两人第一次合作倒也显得默契非凡,丰盛的菜立刻就摆上了桌。漂亮的颜色,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人馋涎欲滴。
但是姜逸却迟迟没有来,腾腾的热气因为时间一点点推移慢慢淡去,愉悦的心情也一点点消退,不知不觉的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大毛坐在桌边,一边无聊的拨弄筷子,一边打哈欠。
“要么,给他打个电话催催。”
小明端起菜盆:“应该快了,我把菜热一热好了。”
大毛扔了筷子,去穿外套,房间里的温度降的飞快。随手打开电脑,翻了翻新闻网页,忽然被一篇学术报告吸引,等认真阅读了一遍再抬头,分针已经走了一圈多,实在太困了,她伸伸懒腰掉头看,客厅依然亮着灯。
小明坐在原来的位子,一点也没有动,桌子上是热了一遍又变的冰冷的菜。
“我看他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真是,要不来也打个电话。”
“他心里有分寸的。”小明回头笑了笑:“恩,你先休息吧,打扰你了,要么我再热一热你吃点。”
“什么话,我现在就是困,先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不是要上班。”大毛摆摆手,回卧室。
寂静中,尽管小明非常小心,但收拾东西的声音依然传过来,收碗筷,拉椅子,最后客厅的灯灭了,大毛想睡前喝口水,便又起来。
雪地的反光照的窗户亮堂堂的,屋子里蒙蒙胧胧,也不用开灯。
喝完水回房,发现阳台的门开着,小明披着件衣服坐在那,眼睛直视远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在明亮的玻璃中间,他的影子显得更加黑暗,深邃。染着一层层淡淡的忧伤。
27
老年人怕冬天,一病就难熬过去。就算是吴瑕这样铁娘子也怕,这两天心脏一直没规律乱跳,吴宇直接把她打包送进医院。虽然去探病总不免被冷嘲热讽,但他还是每天老老实实按时报到挨讯。
去的多了,也在医院碰到熟人,偶尔看见小明在门口徘徊,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一次擦肩他把人拉住问了个详细。
当听见他是陪姜逸来看前未婚妻的,而这三天,姜逸寸步未离医院时,一双俊俏的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
“你是傻子啊,爱情就像打仗,管她是什么病人、妹妹,必须每一寸心,每一分钟时间的抢,喜欢了人就得牢牢抓住,一刻也不能让他分神,一刻也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谁像你大大方方的往外推啊。”
“他爱我,我相信他。”小明强笑着说。
“屁话,人心是会变的。你用什么来担保,先不说我相信,问问你自己吧,你相信?”
笑脸一下子冻住了,小明拽着吴宇快速往病房里拖。
透过玻璃窗看见无菌室里那个奄奄一息,几乎不能辨认的残缺生命,小明扯着他的胳膊苦笑喊:“你让我怎么争,我和她争什么,她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只要在那躺着,我就得让路,这场病太不公平了,她磨光了我妹妹的身体,也磨光我们的感情。可我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吴宇看的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搂着他的肩轻轻拍打。
小明抱着自己的头:“我心累极了,我不敢一个人来,我怕我克制不了自己会冲到里面,不用多大力气,只要把管子拔了,关了开关,也许上次的事故是我潜意识里希望的,所以我才把刀带进去,我其实心里是真希望他就那么死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