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啊，吃啊，”汪雨音拉下脸，拿起一个，说：“你陪我一块吃吧。”
            姜逸侧脸看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那起一个说：“那你帮我削好皮。”
            汪雨音盯着水果刀，底气不足说：“这个苹果还削什么皮，苹果皮最有营养了，削掉了营养少了一半！”
            “是吗，该不会是你不会削皮找借口吧！”
            “真的拉，营养学上说，苹果皮里富含大量活性物质，对人的身体有好处……”
            姜逸摆摆手：“不管怎么样，没有削皮的苹果我是不吃的。你自己吃把。”随手就把苹果塞到汪雨音的嘴巴里。
            “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们女的还要麻烦啊，带皮吃不就得了。”
            姜逸笑笑，也不理睬他，自顾到了一杯茶悠闲喝起来，看着汪雨音苦着脸啃苹果，忽然有些感叹，说起来，他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这种水果了。
            吃过午饭，陪着汪雨音在市区一些大饭店考察苹果食谱后送他回家，已经是华灯初上，晚来一阵凉风，街上下起急雨，出门的行人打起一顶顶雨伞，行路匆匆。在四车路口停下车，姜逸一手撑着额头耐心等红灯，车子里很安静，只听见雨刷器轻轻拂动车窗的声音，雨水滴在玻璃上，折射出路灯的光亮，前路一片朦胧。
            忽然，对面马路上过来一辆自行车，压着黄灯尾巴飞快驶过路口。姜逸吃了一惊，发动车子追了上去。
            “张？杨？啧……小明！”伸出车窗大声喊，正在急行军的小明放慢车速掉头看。昏黄的路灯下没看清楚，他停下车子，抹了一头雨水仔细分辨，这才看清楚姜逸的脸。
            “回家？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到的。”小明赶紧摇头。
            “你又没带雨衣，一路淋过去怎么行，上来吧。”
            小明笑了笑说：“我上上下下都淋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几分钟，要是上车还得弄湿你的椅子靠垫，我家不远，没……哈欠！”冷不丁就打了个喷嚏。
            姜逸更加打定拉他上车的主意，立刻拿了伞开车门，强硬把他的车架到后备箱里，沾满泥水的自行车轮子擦的后备箱点点泥巴印子，小明尴尬的满脸通红，再看看自己全身，也好不到哪去，从头发到鞋子，都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早上天晴没防备，晚上急着赶回家，就拼了一口气骑回家。再看看车子里铺的毛靠垫，长地毯，要是在上面盖两个脚印……姜逸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挣扎，死拽活拽拉他上车。
            小明拘束的缩手缩脚，一脚踩实就再也不敢动半步。忽然眼前一黑，头上盖了一块大放毛巾。
            “后面铺后窗底下的，将就这用，可别嫌脏。”姜逸边说边把车子暖气打开，看小明只穿了一件背心，全身抖的像片枯树叶，再看他边上放的是包成一团的衬衫。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抖开来是一本点心制作大全：“不就是一本书吗，要是冻出病来怎么办？”
            小明呵呵傻笑，低着头揉着满头散发，不知是不是空调的关系，一股暖流从心眼里涌上来，冻僵的手脚也活络了，更加用力搓头，额前的几撮短发不服帖的敲了起来，姜逸几乎有想伸手的冲动，下意识摆摆手，咳嗽了一声，问：“你家在哪？”
            “闸北区。”
            “那还说几分钟？”就算开车也要20分钟。
            小明心虚的低下头，又是呵呵傻笑。
            顺着小明指的路，车子开到深巷里，几乎没有路灯，怎么也进不去。只好下车步行，姜逸坚持要送小明回家，两个人挤在一把小雨伞下，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一脚高一脚低前进，好不容易走到一家大院里，这是上海老区随处可见的三层楼老式平顶房，姜逸和华小明一块上去，一米八六的人走黑暗狭小的楼梯，确实有点难为他，开门进房间才知道为什么小明不让他上来，里面的简陋摆让人惊讶，虽然华小明打扫的很干净，可是房子太小，都没有任何家具，一张床，一张饭桌，一个煤气灶，唯一值点钱的就是一个双门的老凤凰牌冰箱。
            “不好意思，家里连把椅子都没有。你坐床上。”小明站在门边左看看右看看，家里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招待东西，忙不迭去看看冰箱脚边的热水瓶，轻飘飘的一点水都没有：“那个，我买了几个苹果，你吃苹果吗？”
            “诶，你不用麻烦拉。”
            小明从塑料袋里拿出昨天刚买的苹果，认真冲洗干净，就着白炽灯昏暗的光线下慢慢削起来，他的左脸侧对着灯光，留下一条柔和的剪影，不知怎么，这个侧面特别熟悉，姜逸看的出神。
            小明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视线，全神贯注低着头，操起水果刀，左手轻轻旋转，半分钟之内，一层果皮呈螺旋型整条掉了下来，甚至连每一螺旋处的宽度都同样尺寸，放下水果刀，他把光溜溜的苹果放到白瓷碗里推到客人面前。
            “两个，要不要切块。”
            “不会，哪里那么多讲究。”姜逸拿起一个，忽然想起早上还在感叹没有苹果吃，现在就赶上了。
            “好吃吗？”
            “恩，不错，挺脆挺甜的。你也吃啊。”
            小明又拿出一个慢慢削起来。窗外雨水拍打玻璃，发出滴滴答答声，晕黄的灯光薄薄洒了满屋，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某些亲昵，宁静的味道。
            “呃，你借点心的书干什么？”姜逸吸了口气问。
            “那个，饭店推荐我参加上海市厨协主办的甜品制作大赛，时间比较紧，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只好拿一些书来参考一下。”
            姜逸慢慢翻看起来，书里的彩图还真不少，每一种点心都做的色彩艳丽，十分漂亮，其中一页用整个版面印了一艘纯白帆船，桅杆，帆布，甲板，每一个细节部分都很精致，就像是真的一样。
            “小明小明，这个也算点心？用什么做的。”
            “是用砂糖做的，先得制作模板，再把砂糖浇上去。”
            “真漂亮，虽然以前看见过，却没想到这么精致的东西能吃，都不知道从那里下手。”姜逸托着腮帮子喃喃说：“我看你就做这个好了，绝对有看点。”
            看着他满脸兴奋的样子，小明也有点心动，看着照片暗暗在心里计划。

            6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晴空万里，天气大好，姜逸无事可做，趁天晴想开车去疗养院看爸爸，打开车门坐进去，右腿忽然被一个小小的东西咯了一下，伸手摸了是一个小员工牌子，想是昨天小明落下，看着牌子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忽然浮想起小明瘦小的肩头，光洁的脸庞，以及在灯下削苹果的样子，不禁由心底里涌出一丝亲切安逸感。没有这个上班可不方便吧，他马上掏出手机拨到厨房，那边却说小明没来上班。
            姜逸吓了一跳，又想起昨天小明落汤鸡的样子，还没入夏，晚上又凉，该不会病的厉害，越想越担心，立刻发动汽车开过去。早上小巷里人头攒动，小摊小贩挤满整条街口，汽车无法再进，姜逸急匆匆在路边停好车，脚下如风往巷子里钻。
            小明家门户打开，小房间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桌子上散乱着杂物，从全开窗户里进来的风吹散了一地白纸。
            人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小明拎着两个热水瓶从昏暗的走廊里走过来，被姜逸黑沉的脸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了？”姜逸一把抓住他，伸手就忘他额头上摸：“厨房说你没上班，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小明招架不过来，只得任他胡乱摸着，无奈的说：“我没事，没事，什么病都没有啊。今天我改晚班，中午才去的。”
            姜逸闻言，顿时满脸通红，暗怪自己连这些都没有问清楚，吓的自己一愣愣的：“刚才你干什么，怎么连门都不关。”
            “这个房子不开火的，我到楼下邻居家借厨房。再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小明从冰箱上拿了一个搪瓷杯子，倒了些热水，见姜逸正翻看桌上的本子，连忙说：“你昨天说的手工砂糖，我觉得不错，就自己动手画了下草稿。”
            “是吗，你做什么，这是……”姜逸惊讶的拿起桌子上一张从报纸剪下来的照片，那上面有他穿着燕尾服演奏的剪影，说：“这个是布兰登堡大门。你做这个，这是我在德国的第一场演出，天那，你是从哪张报纸上找来的，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小明但笑不语，这张四四方方的剪报也不知道花费了他多大的心力，夹在书里整整五年了。
            “你要怎么做，让我帮忙啊，”姜逸颇有摩拳擦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