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小明低下头说:“我没入围,已经撤下去了,汪师傅,我也看见你的了,那个巧克力系列真的很棒。”
朝主席台前望去,能看见入围作品中的佼佼者,在一大批历史悠久的百年老店,资金雄厚的大饭店选手里,汪洋的作品依然是评论焦点,他的巧克力狂想系列中的主打内容巧克力蛋糕,完全不像其他作品那样布置的华丽漂亮,缀满水果奶油装饰,平凡的外表显得异常正气规整,看评委们品尝时如痴如醉的样子,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味道,多想尝一口啊。
“没事的,小伙子,你还年轻,将来一定还有机会。”吴宇大咧咧的拍着小明肩膀说:“只有你肯努力,我看你就有这方面的天分,相信我的眼光啊。”他看看汪洋又加了一句:“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上次就提过,你辞了这边,到我们店里来工作吧,我保证汪洋把全部手艺教给你啊。”
汪洋似乎也觉得可行,点头说:“其实这个提议不错,你有没有兴趣,当然薪水也不会比这里差,你考虑一下。”
不能说心没有动,能在一个大师身边学手艺,是小明的梦想,可心里总有些犹豫,目光里不自觉又低垂下来放到面前一盆苹果派上,心里满满装着那个人的名字。
大会主席开始宣布获奖者名单,汪洋荣获比赛金奖,两人来不及和小明细说,匆匆上去领奖,吴宇高兴的就像自己得了奖一样,不停的按快门照相,恨不得把所有胶卷都用在自己爱人身上。
小明正鼓掌时,胳膊猛然间被一个人大力拉了过去,一个趔趄摔进那人怀里,抬起头,看见姜逸依然苍白的脸,却因为激动而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你好……”
“怎么回事?”姜逸气急败坏的说:“你的作品呢,为什么没看见你的?”
“我被淘汰了!”小明呵呵傻笑挠挠头。
姜逸瞪圆了眼睛:“淘汰了,那些评委有没有眼光,居然不选你得奖。”
“别这样,你又没有看见过我做的东西。”
“没见过我都知道你的实力,你放哪了,我要看。”
姜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砂糖作品,晶莹如玉,透亮如雪的小布兰登堡大门非常漂亮,古罗马风格的圆形柱上雕刻着细小的花纹,胜利女神驾驶的战车也制作的精美异常,可是一条巨大的裂缝,从第四根廊柱顶端一直蔓延到大门底座,留下一路立体的碎片,无法挽回的伤痕。
“怎么会这样?”
“电梯里我没拿住,就掉到地上了。”
“那都怪我……”
“其实也没什么,你的身体好点了吗。是不是生病,有没有请医生看看。”
姜逸发现他右手细小的手腕上留下一些淡淡的红印,不禁吃惊的说:“那时候我是不是一直缠着你,你的手不要紧吧。”
“没。”小明立刻下意识是拉起衬衫袖子掩饰,却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我那样子一定把你吓坏了吧,说起来很惭愧,我有闭所恐惧症,小时候因为车祸被埋到土里困了5个多小时,差点窒息而死,虽然事情的始末记不太清楚,但这种窒息的恐惧一直到现在还不断折磨我,从那时候起我就对窄小的空间特别敏感,尤其是那些黑暗的地方,每次进电梯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是在没有心里准备的情况下还是会发作。”
小明安静的听着,轻轻的用手反握他冰冷的手心,直到那里渐渐回暖。
“你就是这么握着我的手吧,虽然我昏过去,但还是能够感觉到,谢谢你了。”姜逸更紧地抓着他,又回头看看糖果大门:“可是我害你没能得奖,到底该怎么补偿呢。你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其实真的没……”
“首先我请你吃饭吧,先谢谢你救了我,还有下个星期的音乐会,你对古典乐有没有兴趣,朋友里喜欢的人有吗,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票子,你要几张只管开口。还有……”他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跟本不容小明插话。
真是,依然一付风风火火的个性,就算长大成人也没改变多少。
贺平急匆匆拉着两个饭店服务生朝这边跑来:“太好了!他在这,把他给我架到房间里去。”
“哇,你干什么,贺平,我要炒你鱿鱼!”姜逸不由分说被架起左右胳膊拖着走。
贺平摸摸额头上的包,咬牙切齿的说:“谁让你用烟灰缸拍我,这次不把你关上三四天,我名字倒着写。”
姜逸挣扎无效,留下一路哀号凄惨退场。
“他没事吧。”小明目瞪口呆的说。
“稀罕呢,头一次看见他犯病后这么精神。顶多关他一天两天,让医生看过就放心。”
姜逸最后还是被关了起来,限制在他的套房里静养,好菜好饭伺候着就是不能出去,最多站在天台拉琴解闷,汪雨音倒是天天下班来陪他,可是总是匆匆来去,月底赶稿件呢。
早上起来实在无聊,打电话到厨房要了布丁面包,正好是小明接的电话,赶紧叫他上来说会子话。
小明推着一餐车好吃的再次进到套房里,门没有关,诺大的一间客厅也没有人,天台玻璃门大开着,蕾丝纱窗在微风中轻轻舞动,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随着风悄悄的跳进房间里。窗帘上印出一个朦胧修长的影子。
“小明吗,把东西推到阳台上来吧,今天天气不错。”姜逸放下琴,坐回躺椅舒服的说。
小明闻言就觉得头疼,颤颤巍巍的推着车子拉开窗帘,小心翼翼挨着墙角走过来,刚走过门框就停了下来,面朝着墙把面包茶杯一一放到桌子上,双手竟微微发抖。
“怎么了,是不是这边太冷。”姜逸察觉到他异样,一摸他的手心,湿湿的,一手冷汗:“你是不是生病了,面孔也发白。”
“没,就是这边太高。”小明只觉得脚发软,站也站不稳。
“不是吧,我怕黑,你恐高,咱们俩还真谁也别笑话谁。”姜逸笑着擂了他一拳,小明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往椅子上撞,姜逸没想到他晃的这么厉害,眼明手快包住他的后腰,小明全身轻微发抖,无意识的用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服,头紧贴他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都怪我,没事喜欢住那么高干什么?”姜逸紧张的抱着怀里的人,哼哼的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
“我马上搬到房间里去,我们马上进里面。”
在姜逸笨拙的安慰里,小明似乎平静了许多,低垂着眼睛,怔怔发呆。
看着他无力受惊的样子,猛的脑海里一个激灵,这情景似曾相识,也是这张脸这个表情这个侧面,然后自己是怎么做的,未回忆起来,身体就已经无意识行动,凑近脸,轻轻吻住他那两片红润的嘴唇。
当姜逸沉溺于其中的温暖柔软时,小明的脑海里却突然间警铃大作,用尽身上剩余的力气拼命推开他,姜逸被撞到阳台栏杆上,差点站不住脚。两人同时四目相投,沉醉清醒了然尴尬,及许多无言的交流。
“对不起,我……”
小明忽然拔腿就跑,飞快的跑到客厅拉开门,姜逸呼喊的声音都追赶不及他的步子,拉开安全通道的门,顺着楼梯,他没命的跑……
“喂,我们要吃桑果,你上去给我们摘。”小姜逸指着小明的鼻子命令。
小明看看这棵大树,一连几个星期,他都被赶到树上去,一个还没三格梯子高的小孩怎么能爬的上树,每次都会摔下来。他害怕,可是面前这些个头比他大的小孩,是万万不会放过他的,小明怯怯的看着这些人,笨手笨脚扒着简易的梯子往上爬。
不远处,姜夫人坐在凉亭下喝茶看书,保姆端来小少爷的蛋糕点心,担心的看着小孩子爬了一人多高的距离,已经摇摇晃晃,不禁轻声说:“夫人,你看这孩子也挺可怜,身边没个妈,他爸爸又每天忙着去工作,上星期已经摔伤过了一次了,这次……啊!”她惊呼一声,原来是树下一个用人小孩恶作剧一样踢了梯子一脚,幸好他力气小,木梯子晃了晃没有倒。
“你喊什么,多事!”姜夫人狠狠骂了一句,挥手把他赶开,然后优雅的站起来喊小逸过来吃东西。一群孩子听见有点心,呼啦一下都跑了过来,只剩下小明独个趴到树干上,怎么也下不来。
姜逸咬着甜甜的蛋糕,发现母亲今天特别开心,还给他配橘子红茶喝,只听见母亲斥责叫来的花工,怪他干活不利索,好好的梯子不放在花房里,怎么晾在这边碍风景。然后,花工就把梯子收走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坐在树干上的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