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的看着她,“妳知道,他不会喜欢妳太自由,妳有时候会失控。”
赵小姐恨恨的瞪了我一眼。
“你走吧,我不用你照顾!”
我默然,才说:“我去问问妳能不能喝水吃东西。”
“你用什么立场为他说话?朋友吗?他早不当你是!”身后丢来这一句。我停也未停,拉开帷帘走了出去。
转出病床区,我沉了一口气。
我看时间差不多,打电话去公司请假。
挂断后,我想了想又拨出一通。
那头很快接了——叶文礼声音沉稳又轻快,“什么事?怎么不打分机?”
“我不在公司。”我说。
叶文礼在那头笑,“你特地打来,和我说你翘班吗?”
我只问他:“你昨晚在哪里?”
叶文礼呵了声,“原来是要查我班。”
“我没打算和你说笑。”我稍扬了声音讲。一个医院人员朝我注目,我只得往外另一条无人的走廊走去。
叶文礼静了片刻。
“昨晚我不在家里。”
我问:“你去哪里?”
叶文礼似笑了下,“你是认真要问的吗?”
我平声静气:“到底去哪里?”
“我回爸妈家里。”叶文礼很快回答:“通常星期日晚上,我会去看他们。”
我其实狐疑,但想他应不会拿父母来说谎,便说:“没事了,打扰你上班。”
“等等!”他阻止我挂电话,笑笑问:“不需要解释吗?”
“很复杂,你最好别知道。”我说,按掉通话。
走回急诊的路上,手机响了,是讯息,叶文礼传来的。
我看了看,在回复框里写出一句晚上不方便,但想了想又改掉。我将晚上再约这句发送出去。
第9章 九(和谐修改)
在急诊待到第八个小时,赵小姐再耐不住,坚持出院。
我无奈何,问过医师办妥手续,送她返家。
台北的冬日总湿又冷,今日尤最,阳明山上温度更低。在路上时,我联络霞姐,要她把房子里的暖气开起来。
本来,还要霞姐将楼下的另一个小房间整理出来,以作赵小姐的临时睡房。她右脚打石膏,实在不好上下楼。
但赵小姐怎么都不肯委屈。早上我多嘴,好半天才哄她脸色稍霁,再讲多怕她又不快,只好顺她的意思。
穿过小花园,霞姐已在房子门前等着,我搀赵小姐进去,她在后关门。
好不容易,我带着赵小姐爬上阶,进到她在二楼的睡房。
我扶她坐到贵妃椅上。
直起身时,我注意到旁边矮柜,搁了一只方形的伯爵表盒。其实没什么,赵小姐最爱的表款,一直是伯爵。
可此刻,盒子是打开的,里头空无一物。
赵小姐是紧急被送医院,衣装完整,但手上并无戴表。
一只白皙的手伸来将盒子盖好。
赵小姐的声音响起:“好了,我没事,你可以回去。”
我站着没动,“妳想吃什么吗?或者需要什么,我去给妳买来。”
赵小姐闭目,倚在柔软的靠垫。
“我没什么要的,有霞姐在,她会处理好一切。”她语调冷淡,好似疲累得很。
我想了想,仍又啰唆一句。
“妳看个时间,记得打电话给宽宜。”
赵小姐哼哼两声。
“我走了。”我说,走出房间,顺便带上门。
下楼时,霞姐迎面过来。
“程先生要离开了?”
我点头,“妳仔细照顾,有事尽管联络我。”
“是。”
走了两步,我想到一事又回头喊霞姐,问她:“昨晚妳何时去休息的?”
霞姐答:“和平时差不多,一样九点多钟。”
我微微犹豫,终把一句疑问吞回肚里。再多问,即有探人隐私之嫌——赵小姐最忌这个。
而且,论过问资格,我也没有。我是程先生,而非赵先生。
我只再叮嘱:“记得有事能打给我。”
“好的,程先生。”
七年前那桩事情,一直是赵小姐心头疙瘩。
她和那大学生谈情谈得疯狂。她第一次为爱委屈,将对方视作生命的第一位,奉献出一切美好的事物,包含她自己。
纵情贪欢所付出的代价,没人比赵小姐更清楚。想当初,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了赵宽宜。
倘若,我是赵宽宜,我不知道是否能原谅太过出格的母亲。我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心无芥蒂的面对这一个母亲。
可我终究不是赵宽宜。我只有懊悔当初不曾阻止。
那大学生吃穿花用,全有赵小姐,还用她的珠宝现金,去和另个女人谈真情。
风声逐渐传到赵小姐耳中,她原来不信,可证据确凿。
赵小姐无从接受,和对方吵,甚至动手,那大学生不堪忍受,索性切断关系,她便寻去学校。
闹了好一场的结果,是赵小姐失去爱情,失去一个未及成形的孩子。
丑事传千里,此事交际圈中亦有耳闻,不过赵小姐很幸运,她的事很快地给别桩更风流的八卦抹去。
而那日,我从赵小姐公寓离开,再无从和她联系。
我始终未拨通赵宽宜的电话,后来才知道,他带他母亲去了瑞士。
赵小姐去了瑞士住了一段时日,回来后又是容光焕发。
我和她再见,是在五年前的一场珠宝鉴赏会上,她来打招呼,亲切的问我近况。正好逢圣诞节前,我受邀去她办得聚会,那时她便住到了阳明山的别墅。
我和赵小姐如常往来,谁都不去提那一段。
赵小姐和赵宽宜之间,关系不如从前,我也是。
赵宽宜有公司要主持,不能在瑞士多待,当初便先回台。
当然,他的手机再能通了,可我拨过几次,总响了两声转语音。
一次赵小姐再和我抱怨赵宽宜,无意中讲出他晓得我们再有往来,似有不快。我自此不再要打他电话。
偶尔在交际的场合碰上,他当我是陌生人。
我想过主动。毕竟是我不对,无论他从前心里是否当我为知交,但我终究背叛他的信任。
可面对他的冷漠,我不由退却。
陈立人和赵宽宜在公事上有交集,亦知我俩有交情,来问我是否和他闹翻?
我笑笑,赵宽宜都未和我闹过,我如何跟他翻脸?
后来在一次由王子洋主导的派对上,我在一圈朋友间,有个人初和他熟识,将经过的他拉来讲话。
赵宽宜手中端酒,和我对上一眼。我以为他会掉头走,但他没有。
旁人说喝酒,他应和,跟每个人包括我都喝了一杯。
我着实不敢奢望太多——我试着和他说话。
或许有旁人的缘故,他答了我,虽然语气疏离。
我恍恍惚惚,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及从前来,心中更感戚然。
回头和赵小姐讲起,她似好意外。
她说,前日知我出门和你喝茶,只讲两句就挂了电话。她低叹,一句不懂他想些什么。
是呀,我不也是,这样多年未曾摸懂过赵宽宜如何想法。
当我不闪不避上前招呼,赵宽宜是有问有答,只偶尔才主动问我一句,久了,我对他除了寒暄,再多的也不知怎么讲。
陈立人又来问我们是否和好。
我抽着烟,只有苦笑。
我进家门时,只有母亲一人。
如此情形不稀罕,平日白天父亲自当在公司,母亲虽不一定在家,但她和赵小姐不同样,无非去姊妹们那里坐一坐,又或者上沙龙美发美容。
母亲在客厅里讲电话,见我走过,匆忙的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