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 作者:节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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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阿金咬着牙,听他说这一席话,眼珠子都快从框子挣出来了,哑着嗓子,他问花小荣,那你娶不娶?
花小荣想了想,说,娶啊,肯定要娶,等玩够了就娶,娶个老实漂亮的,给我生四五六个儿子女儿。
胡阿金攥住他的手,问道,那我呢?我是玩玩的?
花小荣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模样,心想,又来了……
你……他踌躇了一下,最后说,你是个男的啊,是个男的又不能生养……你自己说,我能娶你吗?
……
司机在门口抱着颗芝麻大饼啃得正欢,花小荣从裁缝铺里出来了,小礼帽扣在脑袋上,帽檐压得低低的,见他吃得开心,就走上来毫无缘由的踹了他两脚。
司机不明所以,叫了声老板赶紧的把余下的饼塞进嘴里,而花小荣站在铺子外面一扭头,是很愤恨的望了那门上的牌匾一眼。
司机问他,老板,我们这是回家去啊?胡师傅呢?你跟胡师傅谈完正事啦?
花小荣把头一点,骂道,什么胡师傅,统统都是狗屁,听不懂人话,狗屁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1-2章就可以结束了,马上就讲完这个故事,这一对谁也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因为谁生了都会导致对方心理不平衡而天天打架,打架不好,我爱和平。哈哈哈。
☆、百年好合六
花小荣这一趟与胡阿金断关系,是彻头彻尾的断了许久,足足有半年这么长。这半年里不要说是裁缝铺子,就连胡阿金这个人,他都鲜少能想起。
如此绝情,小裁缝伤了他的自尊是一遭,另外也是时局太不安稳,花老板怕自己的万贯家财落了他人手,便想出方法使劲巩固。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跟冯发财的友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发展。
冯发财经常到他家里来,两人偶尔还合伙做点小买卖,十六岁的冯发财已经长成个美少年,终日容光焕发,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然而花小荣对着他,竟是兴致寥寥,并没有多少谈情说爱的意思。
冯发财因着身份特殊,并不是个谈得上手的角色,但想想总还可以,可花老板一门心思,连想的工夫都没有。
有两次两人同在一张床上睡,大夏天,热得发狂,再体面的人也不要体面了。花小荣领着冯少爷大吃了一顿甜水西瓜,双双剥得身上只留了一件大裤衩,然后各自往床上一倒,想怎么睡怎么睡。
而冯少爷是在家里的大床上浪惯了的人,刚睡下去还有点客人的自觉,一旦睡熟了,便性情大变,长手长脚的好条子变了一团乱草。半夜里花小荣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个五花大绑的姿势,冯发财是捆肉做的绳索,无处不在的锁住他,尴尬的地方有,舒服的地方也有,但他对着床顶眨眨眼睛,心平气和的一顿呼吸,脑袋一歪便也重新睡过去了。
如此坐怀不乱的光景,摆在以前那叫有便宜不占,是该生生打脸反省的,但花小荣心里却隐隐的有所保留。他对情爱这一块从来都看淡,因为觉得情爱虚无缥缈的毫无价值可言,而他是个商人,爱好眼见为实。也就是在白天,手里攥着美钞英镑并且指头尖弹得啪啪作响的时候,他才最安心最快乐,以至于吃饭睡觉都只敢想这一桩,是他不敢想别的,因为知道一想起来就会一塌糊涂,无法收拾。
冯发财在那阵子结识了个白脸长眉的小青年,两人时常的出双入对,看着很有几分和谐美,而花小荣见他们快乐,心里某个隐约的轮廓便一点点的浮起来了。
他明白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怕,怕极了,还懦弱。
冯发财和小青年邀他一道去吃饭,吃完饭,两个轻年人便各自回家去,留下花老板醉在自家小轿车里,长吁短叹东倒西歪。
司机知道他近来总是累,便伺候得小心翼翼,话也不敢多说,路也不敢乱走。自从那一次和胡老板吵了架,整条寿安街都成了禁区,花小荣自己不从那里过,就连司机开着车也不许。
弯弯绕绕的兜了个大圈子,车子开在十字路口,花小荣忽然醒了,醒来之后满脸通红,大声嚷嚷着要司机停车。
他说,我要吐了!要吐了!
车是新车,里头装扮得富丽堂皇,连踩脚的地毯都是高级货,于是司机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一脚刹车下去,稳稳的停在路边。
而就是他转个头的功夫,后边车门一开,滚出个四脚着地的花小荣。单手搂住一颗电线杆子,他张嘴就噼里啪啦吐得翻江倒海。司机跟上去给他递手帕,还被他口齿不清的大骂了一顿。
吐完胃里的东西,花老板终于冷静下来,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跟着被吐出来了一样。抬手擦干净自己的嘴脸,他往边上走了一些,然后定定的站在马路边,抬起头来看天上的大月亮。
月亮正升在当空,半张脸被高耸的钟楼给遮住了,因此只有一半的月光,淡淡的投射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这里位于城中,白天是最繁华的商市街,然而最近城里设了戒严,规定一到晚上十点就开始宵禁。宵禁的时候是不允许人在大街上瞎逛悠的,谁不听话,直接就拉进局子里关起来,事后赎人得花钱不说,还要经历一番长长短短的审问。
花小荣出来时间不短,钟楼上指针也快接近十点,这时候司机着急了,跟上来小声提醒他,说老板,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巡逻车就要出来了,我们是不是也好回去了?不然遇上巡逻车,总要被盘问,多麻烦的。
花小荣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红着脸点头也表示同意,然而他刚吐了一场,嘴里依然发涩,于是扭头对司机说,你去给我找点水来,我喝了舒服点,我们就回去。
司机看看周围,这一片街面整个都是黑的,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讨水,但花小荣是个犟脾气,更何况现在还喝醉了。跟个醉鬼讲道理?那还不如稍微跑远一些,讨来水给他喝了要来的容易一些。
司机忠心耿耿,沿着马路敲门讨水去,而花小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是漫无目的的开始了一场夜游。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去,只是这样的夜里哪里都没有人,反倒使得他心里阵阵清明。而心醒着,人却更醉了。
走在大马路上,他步子越来越快,快到成了小跑,索性张开两条胳膊,把自己当成一面大风筝。他什么也不想,只是仰着脸尽力的向前狂奔,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又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他,而他无欲无求,整个人都放空了。
人活这一辈子,要想的事情太多,而他只专心的想个钱字,可钱也不让他安生,钱越多,他仿佛越要往抠门里去。渐渐的什么都舍得,也变了什么都不舍得,他舍不得自己那些大宅子,也舍不得城边上大片小片的树林子,还有金子银子,古董花瓶……就连他常常用来扇风的那张团扇都舍不得,他总想带着它们,走到哪里都带着,因它们是辛苦挣来的,也因它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值得留恋的。
冯发财告诉他,说城里的情况不大对,而他那位当兵的干爹也早就领着部队上重庆去了。前几天干爹给他拍电报,说有飞机来,让他趁早收拾收拾也一道飞往重庆去。于是冯发财就问花小荣,说你要去么,你要去我就带上你,到了重庆我们再做好朋友,继续合伙做生意。
花小荣很犹豫,说我这里还有这么多房子呢,还有这么多地,就是想走,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啊。
冯发财定睛看着他,然后握住他的手轻轻拍,说你总不能什么都带着,人都是有舍有得的,反正你自己想吧,想清楚告诉我,等日子到了,我带你一起走。
花小荣惜命,一辈子都嫌不够长,这才二十几大岁,他满满的还没有活够呢。可飞机日子又定得这样近,不够他处理好手里的田宅,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
撒开脚丫子在大街上奔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奔了多久,奔到什么地方,热汗淋漓的时候,只听见远处隐约的传来汽车喇叭声。
这和普通的车喇叭不一样,带点唔哩哇啦的警示作用,花小荣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知道是巡逻车来了。
巡逻车上的人从来都是不讲情面,戒严的时候抓了人就往车里塞,好似他们抓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羊羔。而花小荣醉了这一路,忽而听见声响来,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慌慌张张的,他站在路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眼看着车子越来越近,他却偏偏找不到位置与方向。着急的时候,他拔脚准备往一堵矮墙后面钻,不想刚一猫腰,便从斜刺里探出一只手。
手指冰凉,攥住他的腕子就没松开,而花小荣迷迷糊糊的,跟着那只手就狂跑。
跑到个不透光的暗地里,这只手攥着他蹲下了,五个手指变成两条胳膊外加一个怀抱,搂着他,闷声不想的躲在黑暗里。
花小荣想说话,但不敢开口,因为外面巡逻车的声音很近,而他腔子里咕咚咕咚的,有颗心在跳得无法无天。
他真怕自己喘口大气就让外面的人给听见了,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自己拖出去。更怕自己这胆小畏缩的样子让大灯光给打着了,而不讲情面的使他暴露出来。
他忽然感觉这就该是自己原来的样子,他就是这样胆小的,怯懦的,明明心里有个答案,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想明白。
他是不舍得那些房子么,不,他舍得的,还有那些小树林,那些带不走的金银财宝,他只是舍不得一个人。这个人长久的住在他心里,会哭会笑,会亲他抱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用力的攥着他的手,用胸膛和怀抱,坦陈而温柔的拥抱他。
花小荣憋着两汪眼泪,心里却是哭得一塌糊涂,他感觉自己的脸是热的,手也是热的,人却怕冷,冷得直往对方怀里钻。
阿金……是你吗?忍不住,他带着哭腔小声发问。
可没人搭理他。巡逻车也已经走远了。
墙角边暗咕隆冬,好像整个世界都死了一样。
……
司机火急火燎的找遍了整条马路,最后都快哭了,好不容易才在拐角的角落找到花小荣。花小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木偶似的不说也不动。
司机问他去哪儿了,他摇摇头,只在被塞进车门的时候低微的哼了一声,就着汽车灯光,司机一抬头,才发现他脸上全是眼泪,稀里哗啦流得热闹,整张脸都哭脏了。
冯发财的邀请发出没有几天,某个夜里,发生了一场大规模轰炸,好好的一座城,一夜之间被炸了个面目全非,花小荣大清早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个小瓷杯,里面装了一碗白灰。
寿安街那块,一整条街都给炸平了,又着了一夜大火,等他哭哭啼啼的赶到那里,裁缝铺子也就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他找人四处打听,问胡师傅跑没跑成,那几个有幸存活的伙计摇摇头,说胡师傅没跑出来。
花小荣脸都白了,跺着脚说,怎么会没跑出来呢?你们都跑出来了,他身高腿长的,怎么会跑不过你们呢?
一个伙计满脸烟灰,眼泪哇哇的用袖子擦擦脸说,胡师傅本来是出来了,但是半截他说画像没拿,又回去了……这才……这才……
花小荣说,什么画像,谁的画像这么要紧?连命都不要了?!
伙计哭了,说,不就是总挂在门口墙上的那张!他最喜欢的那张!
花小荣听到这里,只觉得两眼发黑,地动山摇的,脚下的路面也颠簸了,摇摇晃晃的差点没倒下去,是伙计把他扶住了。而后他扭头望了一眼后面七零八落的残骸,脸上忽喜忽悲的是一阵混乱,随即嘴角向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鸣。
那张画像他记得,是他领着阿金去画的,画的时候阿金才十四五岁,新鲜可爱,会说会笑,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好合七
花小荣搭着飞机去重庆,行李是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大的摆在座位底下,小的夹在座位中间,矮墙似的挡住个花团锦簇的冯发财。
和冯少爷的精神奕奕大不相同,花小荣脸色不太好,呢子帽檐压得低低的,从侧面看过去,就只看见他半张尖削的面孔。
若是单论相貌这一项,花老板的长相堪称英俊,尤其是鼻子到嘴那一块的轮廓,起伏得太漂亮,深浅也刚刚好,很有些诗情画意式的浪漫,而冯发财看着他,也感觉自己是在看着一朵花,花是好花,只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垂头丧气的有些萎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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