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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李兰迪的车上，许诺想告诉李兰迪，刚想张口，却别李兰迪打断“小诺，你行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是白条的。”

　　许诺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说出来是什么后果，这个年月远远没有想想的那么开放，如果一个女孩子出了这种事，大部分都会选择隐忍。而男孩子出了这种事，却是前所未闻，自己要是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到时候同情的、不耻的、议论的……许诺怕了。

　　李兰迪着急去上课，将许诺扔在校门口，揉了揉许诺乱糟糟的头发，说了句“加油！”就走了。

　　许诺站在校门口看着蓝天白云，看着周围同学蓝白色校服，突然觉得自己很脏，他蹲在路边开始干呕。

　　门卫以为许诺生病了，走上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需不需要给老师或者家长打电话，许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学校，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晃。

　　走到一个牌匾前停下了脚步，许诺记不清这里以前是什么了，但是现在他看清楚了，是个洗浴中心，刚开张不久的样子，广告很打人“清水国度，洗去你一生污垢，还你洁白无瑕”许诺将校服塞进书包，走了进去，他现在不怕了。

　　前台小姐没说什么，给许诺开了个单间。许诺拿了钥匙，走了进去，屋子很干净也很简单，一个花洒，一个浴桶，一个按摩床。许诺打开热水，将自己泡了进去，热气升腾起来，许诺感觉眼睛都热了。

 

　　☆、再见

 

　　罗烈躺在清水国度的按摩床上，享受按摩师的按摩，很是惬意，前天一场淋漓尽致的□□，今天又摆平了银行经理的有意刁难，从里到外都是舒坦，就连按摩技师不小心碰到了小罗都没有介意。虽然得知小孩从诊所跑了，稍微影响了下心情，但是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兄弟的“老婆”，在道上这是大忌，即使李兰迪不是道上人，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跑了，到是挺懂事的。

　　罗烈从楼梯下来时，腰上就围了个小浴巾，一边甩着白毛巾擦头发一边美滋滋的哼着歌，看到小服务员再敲一个小包间的门，心情好，话就多，随口就问了句“里面咋了？”

　　小服务员看到是老板，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有个小孩在屋里洗澡，洗了小半天了，也没出来，别出了什么事。”

　　现在的小孩也太张狂，八成是在里面嗑药，罗烈暗自想道，可别死在这，刚开业就触霉头！“边去！”罗烈把小毛巾扔给了服务员，大大咧咧的走过来，一脚踢开门，跨了进去，屋子里热气腾腾看不太清楚，不过屋子不大，除了浴桶也没地藏，罗烈走了过去一手将半沉在浴缸里的人涝了起来，抖了抖水，就扬起了巴掌。

　　恩，还挺沉，白白净净的，罗烈看清了人，这巴掌就扇不下去了！暗叹了一声，真他妈的有缘！不是别人，就是偷跑的小孩，叹了口气，扯了条浴巾将人缠吧缠吧，抱了起来，抱到地下停车场，服务员追了出去，把小孩的书包和装在袋子里的衣服鞋子一并给送了出来，罗烈接了过来，直接去了医院。

　　医生还是那天的医生，昨晚值夜班，现在在宿舍补觉，被罗烈拎出来时，浑身上下透着股怨气。上下打量了罗烈，冷笑一声“也不怕冻着你的鸟！”然后将人接了过去，等看清是谁的时候，扔了句“畜生！”摔上了门。

　　罗烈站在诊室门口，过往的小护士在身后窃窃私语，罗烈回头瞪了一眼，却引来哄堂大笑，罗烈低头看了看自己，浴巾快掉了，自己的鸟迎风摆动。罗烈也不觉得丢人，拍了拍门“别说我送来的！”紧了紧浴巾，汲着拖鞋劈了啪啦的走了。

　　许诺是被饿醒的，睁开眼打量了下四周，白墙白床单，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吓的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老实躺着！这么胖，血糖还低。”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诺顺着声音望过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医生有些眼熟“我……”

　　“你是被洗浴中心送来的。”医生打断许诺的问话，也没抬头，继续写病历。

　　“可……”许诺慢慢的坐起，又没穿衣服，脸刷的一下子红了，急忙拉着被子把自己盖上。四周找了找，看到枕头旁边的书包和写着“清水国度”字样的袋子，拎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衣服，这次鞋子也在里头。急忙一件一件的躲在被子里套着

　　“人家怕影响生意，钱付完了。”医生继续说。

　　“我……”许诺有些汗颜，不知道该说什么。

　　“打完这瓶可以走了。”医生还是没有抬头，钢笔在本子上刷刷的划拉着。

　　许诺有些委屈，左手打着吊瓶，衣服穿不上去，一气之下把拽下针头，套上了外衣，跳下床，蹲在地上系鞋带。

　　医生抬头看了眼许诺，又看了看滴答滴答淌着药水的针头，皱了皱眉，看着地上聚积的一小滩药液，有些不悦，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不退钱的。”

　　许诺无语了，也不去看医生，摔门走了出去。

　　许诺觉得最近天气很不好，快十月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天空惨蓝惨蓝的，一片白云都没有，阳光太刺眼，看了看表，表蒙子里进了水，电子表的数字有些花了，但是也能看清，快三点了，还有两节自习课就放学了，都一天没去了，也不差这两节，索性一起逃了。

　　兜里还有几十块钱，拿出了五毛买了个巧克力冰激凌。坐在路边看过往的行人，猜测他们背后的故事。

　　那个穿着蓝中山装的像个推销员，那个穿白连衣裙的可能是售货员。那个半大的小子，咦？也背了个书包，许诺笑了，原来也是逃课的学生。

　　一辆警车鸣着警笛从身边开过，许诺被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吓了一跳。许诺是真的跳了起来，没吃完的冰激凌都掉在了地上，

　　“警察！警察！有事找警察！”许诺脑子里回荡着收音机里的广告，他要去找警察！于是，一路拖着书包向最近的派出所跑去。

　　许诺跑了好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隐秘的部位被拉扯的生疼，或许又破了吧，也可能还流血了。许诺想起放假回姥姥家的事，姥爷有痔疮，每天清晨上厕所都呜呀呀的叫唤，自己的生活习惯也不错，上大号也在早上，每次都是在外面抱着肚子等姥爷呜呀完，当时好像还挺不乐意，这次放假回去一定不催姥爷了。

　　离派出所还有三百来米，许诺跑不动了，弯着腰杵着膝盖直喘粗气，好半天才喘匀，却再也迈不动步了，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好不容易挪跟前了，却不敢走进去，他不知道怎么说，说被人欺负了？这话他说不出口，一个半大小子，东北老爷们，那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主！

　　许诺越想越委屈，坐在派出所对面看着进进出出的办公人员。

　　天黑下的时候，许诺决定应该忘记，他还是朵花骨朵，虽然可能有点残了，但是明天还是好的。他觉得他应该有理想，他要好好学习，就去当老师吧，好歹也算是子承父业。当什么老师？数学老师？语文老师？历史老师吧，许诺喜欢历史故事，《三侠五义》、《隋唐英雄传》，收音机里的评书都是追着听得。他幻想着自己是里面的英雄，还和同学争论过一百单八将里是卢俊义的麒麟黄金矛厉害还是林冲的丈八点钢矛厉害。他也躲在被窝里看金庸古龙，不大点时还和江女士看《大侠霍元甲》和《上海滩》，奶声奶气的唱几句“万里长城永不倒……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还曾幻想自己是陈真丁力，那时还和院子里的孩子们玩过角色扮演的游戏。

　　现在，许诺长大了，知道不可能飞崖走壁，踏水无痕，但是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也是挺好的。许诺拍了怕屁股上的灰，回望了一眼派出所，挥了挥手衣袖和过往的一切说再见。

 

　　☆、恐惧

 

　　第二天，许诺很早就起床了，点亮台灯坐在课桌前背英语单词，许诺很聪明，半小时不到就记得差不多了

　　早到什么时候呢？早到许愿出来上厕所，看到弟弟房间透出的灯光，以为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肯定是半夜看小说睡着了忘了关灯。许教授家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许愿撸了撸睡衣袖子，一脚踢开门，结果发现人正在乖乖地看书，整个人惊呆了，许愿以为自己做梦了，摸了摸脑袋又转回了卧室，连上厕所都给忘了。

　　江女士早上也有点小习惯，每天早上叫许诺起床洗脸刷牙都得上演全武行，久而久之，这成了母子俩的互动游戏，也是继江女士督促许诺跳舞之后的续集。今天看许诺乖乖洗脸刷牙吃早饭，盛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压抑。看得正上瘾的连续剧被停播了，这种心情很难和外人道，以至于上午的音乐课钢琴都弹跑调了，至于晚上和许教授在被窝里吵了几句还掉了眼泪那都是后话了。

　　许诺很乖的吃包子，大头菜馅的吃了俩，许教授有些诧异，原本想告诉儿子酸菜的在另一盘子里，硬生生的忍住了，食不言寝不语，不挑食就好。

　　吃完饭后，许愿乖乖地和大家说再见，拿着书包准备下楼，许教授怕儿子没吃饱，多给了三块钱，嘱咐大课间时去食堂买杯豆浆。许诺答应了，也没多要，接了钱就走了。留下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各自收拾，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许愿还想，最近家里不太正常，晚上住学校不会来了，顺便还可以和李兰迪去看个电影。

　　许诺真的很乖，在公交车上还给一个老奶奶让了座，自己迷迷糊糊的站了快二十分钟。许诺乖乖地坐在课堂里，乖乖地记笔记，同学玩闹碰掉了他的铅笔盒，他都没说什么。

　　班主任老师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妇女，人挺严肃，没事喜欢趴在后门看班级里的学生在干什么，有不听课溜号的，交头接耳说话的，低头看小说的都记在小本子上，每天下午自习课抽出十分钟开训！许诺没少上小本子，也一直是班主任老师的反面案例，用来警醒大家的。今天第一个看到就是许诺，结果看到许诺在认真听课记笔记来有些诧异，以为眼睛片花了，拿下来用衣角擦了擦，再一看，却是在认真听讲。顿时有种便秘了三个半月终于通透了的舒坦感，好学生教好了，是理所当然，坏学生教好那才是本事！

　　于是回去故作随意的叮嘱了年级组其他老师几句，其他老师会心一笑，上课时就格外关注许诺，每当许诺有些留号时就看过来一眼，甚至还扔了一个粉笔头，许诺却总觉得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紧紧张张的上着课。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课间时也没和同学出去踢足球，坐在座位上补以前落下的笔记。大课间时，夏雪偷偷将一块俄罗斯黑巧克力塞在许诺的课本下，许诺掰了一块，挺硬还有点苦，不过嚼一嚼，苦中带着淡淡的甜味。许诺自嘲的想了想，生活是不是也是如此，又苦又硬，但总能品出点甜味。可没等许诺继续当哲人，几个男生发现了许诺在吃独食，一窝蜂的过去，给分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诺都很乖，成绩也提高了不少，每周小测验，有一门过了80分，许教授很满意，夜不归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许愿也难得好心情拿过测试卷给许诺讲了几道做错的数学大题，还嘱咐了几句，英语不会得你可以问你哥，说的时候有点小得意。许诺笑了笑，接过卷子认真改了。

　　周六中午放学，班级里热热闹闹的，学生们都在收拾课本，约好却哪里玩，许诺觉得可以稍微放松下，劳逸结合么。班主任老师走了进来，通知下午两点在电教室组织全校学生上公共卫生课，周一要交学习笔记，同学们有些怨声载道，但也没办法，学校正在申报素质教育试点院校，却不愿打乱原有的教学计划只能利用周末组织各种课外活动，严格要求除了高三学生以外全员参加，不得请假。

　　中午11点45放学，下午两点才上课，夏雪一直想吃十四道街一家山西面馆的板面，许诺算了算时间，时间够用，便拉着夏雪去等公交车。结果回来时堵车，到电教室时还差10分钟就开始了。俩人弯着腰从后门进来，找到自己班级，坐了进去，班长回头瞪了许诺一眼，许诺全当没看见。

　　公共卫生，许诺还记得，初中生物课有一章好像讲的就是，但是老师让大家自学了，也没细讲，许诺一直挺好奇，看了看四周，同学们都是一副即好奇又是害羞的样子。

　　主讲是个医学院在读的研究生，年岁似乎不大，白白净净的带着副眼镜，说话慢声细语，但是吐字挺清晰，讲的也挺生动，许诺三心二意的听着。

　　老师讲到了性健康，提到了艾滋病，讲了其危害和传染模式，什么触摸啊，血液啊，母婴啊，许诺一条条胡乱的记着，记着记着就蒙了，许诺再次感觉天旋地转，他挣扎的站了起来，推开周围的同学，跑到了走廊，跑到了洗手间，跪在垃圾桶边，疯狂的吐着，吐得酸水都流了出来，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浑身冰冷，不停的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