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员以微细的铁粉颗粒,用磁铁作为刷子来回刷扫,方向盘上显现指纹,低头看到油门位置的秽物,“张SIR,这里有些泥土和干草。”
“用证物袋打包先带回去。”张涵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价值,但是本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信念,有用没用先拿走再说。
当痕迹员还在车厢里头忙活套取各类指纹时,张涵退了出来抬肘抹掉额上的汗走到车尾打开尾厢。
尾厢里头一股尘螨的味道,杂乱地摆放着工具、纸箱、空了的塑料水瓶。
翻动时扬起的微尘让张涵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尾厢最里头有一只高跟鞋,张涵把那只鞋翻过来,尖尖的鞋跟足有十厘米,鞋跟最末处镶嵌了一小块钢,银色的鞋跟上有些许褐色,测试反应是血。
各类证物被送回警局等待检定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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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警局。
不是一盆冷水泼下来,而是浇冰桶冻进骨头里的感觉,赵捷飞这回算感受到了。
“死了?”赵捷飞闭眼揉着眉心,紧握着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每次都这么巧。”
郭明祥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F省?”
“去。”赵捷飞仰头靠在转椅上,“为什么不去?”
“那边的公安说死因没有可疑。”郭明祥摸着后颈。
“这个案件非同一般,我必须亲自核实。”赵捷飞抬起眼眸,“而且调查还是做的。”
郭明祥觉得他讲的也有道理,很多东西确实需要落实。
飞机落地F省的机场。
省会F市是沿海城市,扑面的冷风夹着海洋的咸腥味,两人打的士直奔当地的公安局。
“您好!”负责的民警接待了他们,沏上当地最出的名茶铁观音,“坐,先喝杯清茶。”
赵捷飞刚落座就直奔主题,“关于冯群的资料。”
“同志,冯群是病死在医院的。”年老的民警说起话来一副慢羊羊的姿态,“这点毫无疑问。”
“到底是什么病?”
面对赵捷飞的追问,老民警抿了口茶,依旧保持他的慢节奏,“血癌。”
“尸检了么?”
“怎么会尸检,她死因又没可疑。”老民警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牙,“何况家属也不会同意。”
“正常死亡确实无权强制尸检。”赵捷飞拿出卷宗资料,“她涉嫌与一起杀人盗取器官案有关,凭这个足以强制执行。”
老民警戴上老花眼镜接过卷宗,“啧啧~这么严重的案件。”
“麻烦您请示领导,尽快安排尸检工作。”
无论赵捷飞怎么抓急,老民警还是不紧不慢地收起他的老花眼镜,瘪了瘪嘴慢条斯理地说道,“赵警官,不是我们不配合你,而是尸体已经火化了。”
如果打人不需要承担责任,赵捷飞肯定把他拖出狠揍一顿,火化了早说嘛。
过江龙不如地头蛇,这道理他懂,赵捷飞把气往肚子里吞,平复了情绪后请求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死者家里。”
“这个当然可以,同志之间要互相帮助,老毛的语录也是这么写的。”老民警为赵捷飞添上茶,“这茶好,多喝点。语录什么的,你们年轻人不懂了,当年咱上山下乡天天背...”
哪来这么多废话,赵捷飞恨不得脱下袜子堵住老头,当然这也只能想想不能实践。
☆、东家
骑楼,把门廊扩大串通成沿街廊道,廊道上面是楼房,下面一边向街敞开,另一边是店面橱窗,顾客可以沿走廊自由选购商品,楼上一般住人,这是岭南派系的特有建筑物。
长长廊道可以遮风档雨,冬暖夏凉,沿途商店的大妈靓妹不时截住赵捷飞向他兜售商品,这是一个充满商业的味道的旅游城市。
老民警停在土特产店门前,“这家。”
店面旁有条黑漆漆的木梯,老民警摸索到灯绳开了梯灯,这种旧式楼房的设计大同小异,梯灯的开关总是设计在入口处。
陡峭的木梯发出“吱哑~”声音,仿佛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2楼的房门挂着白绫,昏暗中更显鬼魅。
屋子里头还摆放着冯群的遗像,香烛纸钱在铁盆里焚烧,半掩着的琉璃满洲窗,红白相间的花地砖,老式玻璃趟门木柜都预视这家人并不富裕,这一切让赵捷飞心里腾起些许诧异。
“这是G省Z市的警官。”老民警用方言跟别着蓝色丧结手里抱着婴儿的女性说道,“有关你婆婆的事情想了解一下。”
一名男子从房间里冲出来推搡着老民警,“我妈是良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并不是认定你妈妈是犯罪嫌疑人。”赵捷飞婉转地说道,“我们是想通过你们了解一下她生前的环境,希望能帮助缉拿真凶,查清你母亲是否被人所害。”
老民警挑了一下眉,明明在局里头说人家是犯罪嫌疑人,这话锋也转得贼快。
赵捷飞在遗像前90度深鞠躬,往香炉里插上三根香,恳切地安慰道,“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男子似乎有所恻动,语气也没之前强硬,“我妈是病死的。”
“婆婆一个月前从G市辞职回来打算帮忙带孙子。”怀里抱着婴儿的女人腾出手拿开沙发上脏衣服让出位置给他们坐,“谁知道一直低烧,开始我们以为水土不服,在卫生院看了几次没改善,后来到大医院确诊是血癌。”
男人拉开抽屉取出病历、验单,“你看,血癌晚期。”
难得对方肯打开天窗说话,赵捷飞赶紧追问道,“她在G市干什么工作的?”
“佣人。”冯群的儿子摸着后脑勺。
他不争气当年书没读好,工作找不上,自己做生意又亏本借了债,舔犊情深的冯群离乡别井当佣人给儿子还债,好不容易还清了想着回来带孙子,没想到才一个月就撒手寰宇。
“东家了解么?”赵捷飞掏出纸笔记录。
“医院的院长,一个人住着一栋别墅。”
“院长的名字知道吗?”
“全名不知道。”冯群的儿子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姓查吧!”
“那医院的名字呢?”
冯群的儿子跟媳妇对视了一眼,“你记不记得?”
媳妇逗着怀里的娃,“健什么医院。”
赵捷飞大约猜到是哪家医院,“健民医院?”
两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就是这家医院。”
一番问话下来,除了知道东家是谁,基本上没问到更有价值的东西,这对小夫妻关于冯群在G市的状况是一问三不知。
离开冯家后,赵捷飞给老民警递上烟,“冯群的经济状况查得怎么样?”
“哎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老民警深吸了一口烟,“抽完问问我同事。”
还抽!我真想抽里一顿!赵捷飞无奈地等老民警抽完那根烟,摁灭烟屁股后拿出山寨机给同事打电话。
说了一通方言后老民警挂了电话,转头跟赵捷飞说道,“一个月工资4000元,每月从G市转账给她儿子3800元还债,她儿子的小店不亏也赚不了多少,儿媳妇生完娃就一直待业家中。”
赵捷飞蹙眉思考,花城银行的交易记录显示每笔进出交易都上万元,调查出来的资料冯群的经济状况相当的差,典型的啃老,全家就指望她一个人养活,到底是哪方面弄错了?
此行唯一最有价值的就是知道冯群的东家是谁,至于冯群在这起案子中担任什么角色还得回G市查证。
☆、校庆
G市,逸仙医学院。
古朴的石彻牌楼和尖顶红砖楼向世人诉说着它辉煌的历史,正中央伟人的青铜塑像彰示它显赫的地位,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体现它现在的卓尔不凡。
人才辈出的逸仙医大正举办它成立85周年庆,石椅是某院长校友资助、体育器械是某校长校友资助、食堂升级改造是某医疗器械商人校友赞助的...成功人事实在太多,争抢着资助母校升级改造更新换代,快连厕所贴瓷砖都不放过。
整个医学院最穷要数法医系,大多数学生是分数不够才被调剂到这个生人勿近穷屌了的系,像乔烈儿这种主动申请进法医系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有逸仙医大这块金漆招牌做保证,只要愿意下现场,法医系没有找不到工作的,美其名若是公务员铁饭碗,事实上是饿不死吃不饱的屌丝状态。多半中途转到临床当医生,又或者转行去学校当老师,甚至改行当药商也比这个所谓的公务员强多了,法医一个月的工资在G市买不起半平方,不啃老一辈子可别想买房子,要知道国外法医可是高薪职业。
作为G市土著住房无压力,本着不婚不育的乔烈儿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同班同学大部分都转行,他是属于少数坚守法医岗位的同学,当然这少数里面有些不是不想转,而是没门路转不了。
满场钻戒名表、西装礼服、LV香奈儿,乔烈儿牛仔外套配运动鞋显得格格不入。
会堂现场花团锦簇,铺着白色桌布的西式长桌上摆着各式食物,校长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学校的辉煌史,激动时口水飞沫喷到几米外,颈脖处青筋暴现。
乔烈儿托着白瓷碟跟在徐强身后,“师兄,等会是你代表法医系上台演讲?”
“嗯!”徐强托了一下金丝眼镜框,“很丢你们的脸吗?”
乔烈儿给自己挑了姜葱炒花蟹,“怎么会,反正咱们能拿出手的没几人。”
比起其他系他们确实寒碜了点,别的系都混得风生水起,他们法医系混得好都不是当法医,能在法医岗位上干得不错的十个手指头能数得过来。
讲台下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乔烈儿用手肘顶了顶徐强,“师兄,那些人排队干吗?”
“领纪念勋章。”徐强特意找了个离讲台远的位置,台上其他系的代表还在发表虚假空的感言,实在有碍吃欲。
乔烈儿用手拿起蟹壳吸着上面汁。
“帅哥的外貌,屌丝的行为。”徐强白了他一眼,“亏你当年还顶着逸仙医大校草的头衔。”
徐强的声音有点大引来几个师妹侧目,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坐在旁边的乔烈儿时,花痴一样的眼神就差没节操地跑过求合照。
“免费的?”
乔烈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徐强显然反应不过来,“什么免费?”
“纪念勋章。”乔烈儿掰开蟹脚。
“理论上是免费的。”
“卧槽!什么意思?”闪光灯亮了一下,乔烈儿有点不满地暼了隔壁桌偷拍的妹子。
“理论上自愿捐赠,实际上最低消费二百元。”徐强觉得有点奇怪,“这勋章去年就有,你不知道么?”
“去年刚好碰上咱们市局体能考试,没参加校庆。”乔烈儿桌底下踢了徐强一脚,“师兄,到你了。”
徐强回头发现演讲人已经下台了,该轮他到上,匆匆忙忙用纸擦了嘴往演台走去。
能吃不肥的乔烈儿继续埋头吃着自助餐,无意中看到徐强落在桌子上的讲稿。
赶紧拿起讲稿追了过去,左右张望急切的寻找徐强的身影,肩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定睛一看,难怪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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