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作者:心武雅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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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扬问:“物证?证明我有罪还是为我减罪?”
秦国胜说:“都有吧。”
孟思扬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秦国胜说:“还有些事情。我们要给你办户口还有身份证,要采集一下你的信息。还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要是我们这里给你办的话,你的户口就落在这里了,而不是你老家。”
孟思扬说:“这个无所谓。不过难道我的户口本上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是未成年吗?”
秦国胜说:“这个不会。我们给你指定了一个监护人。”
孟思扬问:“谁?”
秦国胜说:“你先过来吧。”
孟思扬觉得这个社会似乎对自己太宽容了,不但没对自己做任何惩罚,白白放了,还给自己找了监护人。不过难道自己的生活就此改变了吗?
秦国胜带着孟思扬去办手续,填表,照相什么的。忙完之后,他带孟思扬到了警察局院子里的停车场,走到一辆私家车旁边,冲孟思扬摆摆手,示意他上车。孟思扬问:“去哪儿?”
秦国胜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车在一栋楼前面停下来。孟思扬抬头往窗外一看,是个老年公寓。他问:“来这儿干什么?我又不是老人。”
秦国胜说:“你当然不是。过来。”
孟思扬跟着他进来。这里虽然地处市区,却是个难得的安静怡人的地方。一般车在这儿经过都不会鸣笛。院子里树木葱郁,小树林里散步着一些健身器材,几个老人坐在树底下纳凉。秦国胜说:“让你来这儿是让你做义工,帮这些老人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什么的。”
孟思扬问:“这儿不是有专业的护理吗?”
秦国胜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年轻力气大,主要干一些体力活,倒垃圾、抬水什么的。再说,那些护理都是二十多岁,就你是十几岁,那些老年人的孙子都差不多跟你一般大,老人一般都喜欢孩子,你可以陪着他们解闷儿嘛。”
孟思扬说:“可是……我住哪儿?怎么吃饭?做义工,意思就是没有工资了?难道我还去偷?”
秦国胜说:“这儿管吃管住,没有工资。一会儿听这儿管事的安排就是了。”
孟思扬说:“那怎么行?我以前帮过的那几个学生,我以后还怎么帮他们?”
秦国胜说:“本来就不是你的义务。另外,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你的身份了,所以……”
孟思扬瞪大眼睛:“你……我以后还怎么见他们?”
秦国胜说:“放心,他们会理解你的。我把你的相关经历跟他们说了,再说你帮过他们,他们总不会觉得你怎么样的。”
孟思扬问:“你知道我都帮过谁?”
秦国胜说:“查这个太容易了。其实如果你继续像你以前那样,结果不是帮他们,反而是害他们。如果银行非要追回失款,他们怎么办?你怎么办?”
孟思扬问:“对呀,银行难道没有要我赔偿吗?”
秦国胜说:“我和局长在那几个银行分行长那里做过工作了,他们知道追回失款是不可能的了,就只好名义上宣布这笔钱捐给贫困生了。”
他顿了顿:“但以后就不可能了。”
孟思扬说:“可是……我总不能就待在这儿。我还想上学。我有户口了。再说,你不是说给我指定监护人了吗?”
秦国胜说:“你的监护人就是我。不过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不能让你住我家里。你不上学可以自学,你以前不都是自学吗?听局长说你自个儿看完了许多名著。在这里你应该会有很多空闲时间的。你要买书的话,可以找我要钱。”
孟思扬说:“我上哪儿找你去?”
秦国胜说:“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你有事可以打这里的公共电话找我。”
他看孟思扬似乎很不情愿,有些不太放心,毕竟孟思扬现在自由了,他要是跑了,再抓住他可比登天还难了。
孟思扬跟着秦国胜到了公寓楼里,找到办公室。一个中年男子看见秦国胜进来,忙热情地站起来过来和他握手。秦国胜拍了拍孟思扬的肩膀:“这就是那小子,我给你带过来了。孟思扬,叫伯伯好。”
孟思扬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伯伯好。”
他心里担心的是这里的人会不会因为他从前的身份不敢留他,但这个中年人却似乎生怕孟思扬不愿意待在这里,拼命介绍这里的条件:“这儿相当不错的,干活不会很累,老年人平时活动也不多,顶多在院子里走走,看看书看看报什么的,平时只要留两个护理就够了。不过小孟你刚过来,业务还不熟练,开始先在这儿多忙几天,等你熟悉了,也可以轮休的。”
秦国胜说:“不用,他是做义工,不算在这儿上班,从早到晚住在这儿,用不着轮休。”
中年人说:“是吗?那也好。张静!”他朝外面喊,一个女护理进来了。
“你带小孟去看看宿舍,帮他收拾一下东西。”
孟思扬总觉得有些别扭,忽然他明白过来,是刚才中年人喊张静的时候,声音那么大,不怕吵到老人吗?
张静带着孟思扬出去了。孟思扬跟在她后面,问:“阿姨,这里主要都是干什么呀?”
“你叫我阿姨?”张静回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有那么老吗?”
孟思扬嗫嚅道:“那……”
张静说:“叫我小静姐就行了。”
孟思扬不大习惯这么叫,只好先不说话。张静说:“我们这里的护理大部分是女的,只有两个男的,包括主管。因为有些老头儿上厕所啊什么的要人扶着,女的不方便。”
孟思扬“哦”了一声。职工宿舍在公寓楼后面,一排四间平房。张静说:“这儿是男职工的宿舍了。”
她打开一个房间门,孟思扬往里面一看,只觉得这个房间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张静说:“这儿宿舍基本都是空着的,大部分人只是白天在这儿上班,晚上就回家了。晚上这里只留两个值班的,而且一般是待在值班室,只有偶尔谁有事不回家,才会在这儿住一下。”
孟思扬问:“刚才那个……男的,就是这儿的主管吗?”
张静点头:“是。他姓孙,你叫他孙老师就行了。”
孟思扬问:“老师?”
张静说:“他原来当过老师。”
孟思扬问:“他教什么课啊?”
张静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她把话题扯回来:“这里没有被子褥子,你自己去买一床。这几天天热,先不用急着买。你自己没带什么东西吗?”
孟思扬摇头。他除了穿着一身衣服,这衣服也是从商店里偷来的。他问:“那阿姨……”
“还叫我阿姨?”
“哦,小静姐。”孟思扬觉得很别扭,“宿舍里……能放自己的东西吗?”
张静笑了:“这又不是集体宿舍,也没人检查什么,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别上房揭瓦就行。”
她顿了顿,说:“你没什么要收拾的,我带你去前面转转,告诉你每天都要干什么。”
孟思扬点头:“好。”
公寓里显得很空旷,并没有多少房间里住着老人。大部分房间还是空的。张静带着他一层楼一层楼的转,一边给他介绍:“这间住的是吴爷爷,那间住的是刘奶奶,这边……”
有的老人在睡觉,张静便没有打扰,而有的老人则在门口,看见了他们,张静便笑着问好,并向他们介绍孟思扬,虽然她自己除了孟思扬的名字外对他也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从前的身份。
老人们果然都很和蔼,对孟思扬都很友好,这让孟思扬宽心了很多。张静告诉孟思扬,每天早上要很早起来,打扫院子里和走廊上的卫生。等老人起来后,要清理每个房间里的垃圾篓。有的老人因为身体原因,有时会尿床,就要天天给他们换床单。至于给老人洗衣服、洗床单,张静不放心地看了孟思扬一眼,说:“这就不用你来了。你主要干一些面子上的粗活。”
他们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秦国胜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孟思扬,说:“还行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走了。先留给你两百块钱零花。”
孟思扬在老年公寓做义工的日子开始了。
孙主管说的不错,这里的活的确不多。他每天早上起来,逐个房间将垃圾和生火污水倒掉。老人们起床的时间各有不同,但基本上每个人都是固定的。有的老人起床很早,在楼下的健身器材那里锻炼,有的老人起床很晚,一直闷在房间里。而有相当一部分老人,天天坐在楼前面,什么也不做,而是呆呆地看着敬老院的门口,似乎在等什么,眼神里透着期望和失望。
孟思扬很奇怪,问张静:“这些老爷爷老奶奶怎么了?”
张静悄悄告诉他:“这些老人其实不大愿意住在这里。但他们的孩子工作太忙了,在家里没时间照顾老人,只好送他们来这里。他们天天盼着他们的儿女能来看他们。好的话,他们可能一个星期来一次。有的一个月来一次。最不好的,有的儿女都出国了,连过年都不回来,半年能来看他们一次就不错了。”
孟思扬感觉有些心酸。他主动过去找一个老爷爷聊天。他先倒了杯水,老爷爷说:“放那儿吧。”
孟思扬放下水杯,一边问:“老爷爷,您儿子是做什么的呀?”
老人在想儿子,孟思扬偏偏提他儿子。老人便直了一下腰杆,叹了口气,说:“唉,他可忙了。”
孟思扬问:“那他平时给不给您打电话?”
老人说:“会。不过……唉,我多想让他陪我下棋。”
孟思扬说:“您喜欢下棋呀?我看那儿不是有棋盘吗?您跟别的老爷爷下,一样的。”
老头说:“嗨,你不懂,我下的是围棋。这儿就我一个会下的。我从小教我儿子,也就他能跟我下了。”
孟思扬说:“那老爷爷,我陪您下围棋怎么样?”
老头问:“你会下?”
孟思扬笑道:“不会。不过我可以学呀。您教我怎么样?”
老头说:“行啊。现在的孩子,找不到几个愿意学围棋的了。我屋里有棋盘,你帮我拿出来。”
原来老人的儿子每来看他一次,都和老人下盘棋,因此老人屋里常备着棋盘。但棋不是关键,儿子才是关键。老人开始还会自己下棋琢磨,但触景生情,触物伤怀,自己不敢再下了。
孟思扬把棋盘摆开。老头儿说:“围棋规则很简单,围住了,一个活路没有了,就死了,全拿下去。一次一递落子。”
孟思扬不是文盲,当然知道围棋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围棋规则,但也知道真正下围棋可远没有规则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试着跟老人下了一盘,很快被老人杀得大败。不过孟思扬很喜欢问问题,凡是碰到老人有什么很奇怪的落子方式都要问。因为水平相差太远,老人也不在乎,即使他把自己每次落子的用意都告诉孟思扬,孟思扬也根本无计可施。但孟思扬很聪明,下了两盘——一盘棋很快,因为孟思扬输得很快,但两盘过后,孟思扬便学会了老人的很多手法。
老头似乎找回了当年教儿子下棋时候的感觉,孟思扬不问,他也滔滔不绝地给孟思扬讲,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走,那种情况下该怎么走,怎么做气孔,什么样的棋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救了,什么情况下舍子可以反败为胜,变被动为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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