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如蝶 作者:七夕到底有多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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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左忽然像被谁打了一下似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他挥了挥手:“没有啥了,你,走吧。”
车驶出去了好远,我在回头,老左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像一个树桩一样,面对着北方。
☆、214
回到雅心园,我给老韩打个电话:“哥,我很累,中午吃饭别叫我,我还想睡觉。”
不是我不想回老韩那里吃饭。梅梅在家里,我一个外姓的四叔老在她家蹭饭,脸上实在无光。
老韩急了:“你早上吃东西了没有?不是一直在睡觉吗?咋还有那么多瞌睡?”
我谎称我自己弄了些东西吃,吃完身上还是犯困,就想睡觉。没想到老韩因为我这一句谎言就急急地叫道:“你该不是感冒了吧?摸摸头上烫不烫!”
不用摸就知道。我嘿嘿笑着说:“你昨晚上也没有睡好,你找个时间赶紧补个觉吧!等晚上有精神了,咱们好折腾!”
老韩骂了一句:“哈怂!”就不理我了。
尽管老韩骂我,我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老韩甜到心里去了的那种语气。想着他甜蜜蜜地笑着摇头的样子,我非常受用。
看着掂回来的厚厚的十几摞子码得整整齐齐的钱,我感到非常满意。要说钱这东西有啥好处,最实在的好处就是:没有事情不说,一旦有了事情,你手头有足够的钱,首先你心里不会惊慌。
胡乱吃了些糕点,冲了一杯麦乳精喝,钻进温暖的被窝,脑子里想东想西,但是,实在抵御不住涨潮一样的睡意,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好像就和老韩在山中拉着手乱转。四周春意盎然,古树参天,褐色的枝干上一片新绿。真是别有一番洞天。山坡上却也开满了杜鹃,粉粉的一大片,其间流水潺潺,百鸟啁啾好不惹人开心。就见前面半山上,在石阶的迂回曲折处露出红彤彤的漆得很肃穆的院墙和高翘的庙宇的飞檐。
忽然就想起以前跟老韩说过的去庙宇烧香还愿的话来。
“烧香去吧!哥。”,我拽住老韩的手。
“你想去就去呗。”老韩慈爱地望着我。
山门大开,四周弥散着一种异香。一个清秀无比的着黄衫的小沙弥见来人了,停住扫帚,单掌施礼:“施主,有请。”
好像他早已在这里为我和老韩等待多时似的。进得大殿,庙堂上正供的是释迦摩尼,一副佛光普照普渡慈航的容颜,旁边菩萨,罗汉,尊者无数。
我和老韩焚香后纳头便拜。忽见氤氲开处寒风飕飕,眼见着我低下的前额离蒲团上的屈膝没有多少公分,马上就要叩拜下去了,却被人施了定身术般怎么也动弹不得。偷眼觊觎间,见金光万丈中,普贤菩萨款款下得莲台怒道:“大胆妖孽,此等圣洁之地,尔等还不速速离去,免得脏了佛门净地!”
我大吃一惊,难道佛祖连我们这一拜都不愿承受?“菩萨明鉴,不管怎么说,我和我哥都是向善之人,素有向佛之心,生来从不曾害人。今不求别的,只愿今生能永结连理,生不同日死愿同椁,求我佛慈悲,从我等心愿!”
菩萨更不搭话,四周罗汉则呈百般叱状。
眨眼间,寒风四起。可怜我和老韩,像纸鸢一样轻飘飘地被吹得腾空而起,向高空飞去。
刚才的明媚春光眨眼间变成一片空蒙的冥界,黑魆魆的我不辨南北,眼见着老韩被吹得不见踪影。
我跟着大哭起来:“哥呀,不拜就不拜了。只要你还要我,我不在乎神灵是否承认咱俩的关系!”
忽然,身边乐声大作,听着是那样地熟悉。我才醒转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一头冷汗!这是怎么啦?难道真有高级生命在宇宙间存在?那么是否他们真的不承认像我和老韩这样的同志关系呢?难道我们这样的关系的人真的永远无法登堂入室?
一时间我愣在那里,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在梦中,还是刚才的梦中人才是真实的我。
刚才熟悉的乐声依然在响着,是我下载的手机铃声《笑傲江湖》曲。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涛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
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恍恍惚惚中去拿电话,看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田真真!
“小妖精,是你吗?”田真真不阴不阳地问。
“我是小辉!嫂子。”,我实在没有必要跟她现在一般见识。俗语说的好:他人气我我不气,气坏我身无人替。
“你啥意思啊?你羞辱我是不是?现在轮到你落井下石了不是?”田真真非常激动,她的声音非常尖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嫂子,你说的是那五千块钱是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初我在南漳有难,嫂子你那么远地去看我,我感谢你,我真的感谢你。我知道你不缺钱,这钱算我还你的也好,算我这次去看望你的也好,既然拿去了,嫂子你就收下吧。”
自以为做了一辈子对不起田真真的事情,我永远都在她面前一副奴才相。我这一点,永远被老韩不屑一顾。
“收你娘的X!洪小军你给我记着,你不得好死!你那个土包子一样也不得好死!你们给我等着!别以为你现在跟那个土包子住一起了我就放过你,老实给你说,老娘捏死你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田真真破口大骂。
我尴尬地摇摇头,我不想再说什么,我挂掉了电话。
这一辈子我无意于得罪任何人,就是得罪了,就是该得到什么报应我也自己兜着。她田真真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我,权当她在念中国文字得了。这社会没有王法了吗?又不是香港的警匪片,我倒要看看我会怎么被你捏死!
看看闹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不行,我得起来买点菜去。冰箱里尽管还有吃的,我现在最想吃红焖大虾,天冷,我该再做几个老韩喜欢的菜,等晚上他回来,我们再小酌几口。
菜市场不是很远。在水产店,我挑了基围虾。这些小商贩够黑心的,本来已经冻成冰砣砣的虾子,他们还趁天冷再给上面浇凉水,弄得这虾跟青石板上的虾化石似的。我称了三斤,等回家用温水把虾泡出来,估计最多有斤半。这虾还死贵,每斤二十八元。想我洪小军,以前几时跟菜市场的商贩讨价还价过?现在还跟个婆娘一样在一边细细地看托盘称,不顾店主在一边拦阻,用手指抠虾上面的冰块。可是,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了老韩,我以后要仔细地花每一分钱做每一件事,尽管商贩在一边横眉冷对地嘟嘟囔囔,我心里暖暖地,脸上笑咪咪地望着他。
我还买了西兰花和蒜薹,在买莴苣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这不是小辉吗?刚才老韩把菜都买回去了,你怎么还来买菜呀?”
转过脸来,原来是张文清家的嫂子。对于张文清,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想到这嫂子上次给端到老韩家的两碗搅团,觉得这嫂子却是非常的良善,我还是笑道:“原来是张家嫂子。我是给自己买菜的。”
“你一个人还做啥饭呀,上老韩家吃不就得了吗?老韩有的是钱,吃不穷的!”胖胖的淳朴的张家嫂子笑起来自有一分母性的光辉。
“那哪能呢?反正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我要是整天去我哥家吃饭,还不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了?再说混一顿可以,不能混一辈子吧?文清哥在家吧,他经常给你下厨吧?”
张家嫂子眼皮低垂下去,“别提了,他很少回来看我们娘儿几个,我们离婚好几年了。就是回来,在家也说不了几句话,呆不了一袋烟的功夫就拍屁股走人了。”
听张家嫂子这样说,我马上联想到了秦香莲。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提了装满菜的塑料袋给他道个别,看她消失在络绎的买菜的人流里。
不是我替自己是同志而辩解。大千世界,多少个婚姻中,也并不是因为某一方是同志家庭就不幸福了。异性婚姻,真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地幸福地白头偕老的人到底有多少呢?牵红线的月老啊,你一定是个老眼昏花又执拗地不肯戴眼镜,不肯光荣下岗的糊涂蛋!
回家正挽了袖子在厨房里忙碌,老韩打来电话:“小辉,刚才张文清老婆说她见你去市场买菜了,你打算跟哥分灶是不是?”
我马上歉意地笑起来。过惯了单身的生活,一高兴,竟然忘记给老韩打招呼了。看来慢慢地要改变自己的习惯呢,以后一定得给自己制定一个“老韩家的行为规范”才行!
“哥啊,不是。我想亲手给你弄几个菜,等你晚上回来,咱们哥俩个好好喝一盅!”
“我不管你那一套,你现在就回来给我吃饭,听到没有!”
家长开始发号施令了。
“哥呀,梅梅在家,我不好意思去。等梅梅上学走了,我一定顿顿跟你在一起吃饭。”
以后我就要沦落为老韩家的了,以后就要在鸡毛蒜皮一样的家务中淹没了。我为这样的生活感到不甘又充满了向往。
爱情,一旦从那么圣洁的字眼沦落到滚滚红尘,就只能从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里找寻了。从天上到日常事务,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中的矛盾。
“我知道你这样想的。可是,总有一天,咱们得把这话挑明了不是?是不是梅梅每次回来,你就得跟老鼠一样的躲着啊?你要是老拿你当个生人,当个外人,你一辈子都无法真正走进这个家!听话,快过来!再不过来,我就过去把你押过来!”
没有办法,我只得洗手,放下我满厨房浪漫的计划,踏着厚厚的雪,到我哥家去吃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梅梅瞅瞅我,再瞅瞅老韩,乐了:“爸呀,我思量着该给咱家再请个保姆了。我实在觉得你和我四叔都不像个做饭的行家里手。”
皓皓首先撅着嘴:“不,不请保姆。我吃惯了爸烧的菜了,保姆做的菜肯定不好吃。”
梅梅就去揪皓皓的耳朵:“你不见爸很忙吗?你想让爸给你做一辈子饭呀。你长大了,你媳妇儿给你烧菜你还不吃了?”
我笑了:“梅梅,以后这做饭的事还是我来吧。我有闲时间。我会跟你爸好好学手艺的。只要你愿意,你爸可以马上从厨师岗位上退二线了。”
皓皓第一个开始喊好:“我同意。四叔离我们最亲近,相信一个外来的保姆,还不如相信四叔,哦?”
说完,他兴高采烈地对梅梅喊:“放开我耳朵!揪疼了!”
我望一眼老韩,老韩正笑着看我,见我看他,又把目光移开了,就是不说话。
梅梅丢开皓皓皓皓的耳朵,拿筷子在他碗沿上邦邦地敲了两下:“你没有长脑子是不是?四叔也有工作啊,四叔也要结婚的,四叔能给你做一辈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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