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莽莽秦岭,南北两望。
此生已然注定了孤独的远行。
我的青春全部献给了部队,我爱的人已经离我而去。
我苦苦地等待。
你呢?
关键字:秦岭 军营 李学伟 刘兵
☆、一
我刚到部队那天,天色昏暗,山沟沟里乌鸦乱飞,草木荒芜,我跟新兵们一起,坐在军用汽车的敞篷里,完全陌生的环境,随着汽车的左右摇摆,我们被拉进越来越深的山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和悲伤。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陕南秦岭深处的某弹药仓库。我被分配到此,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我十几年军旅生涯的开始。
周围传来一阵阵乌鸦的惨叫声,我背着沉重的行李,抬头望去,四围都是险峻的大山,太阳早早地被群山挡在了后面,枯黄的树木彰显了初春的肃杀。之前一直在西安集训,离开家已几个月了,一想到父母,一想到此刻离家千里,来到一个如此陌生荒凉的环境,眼泪顿时便涌上了眼眶,我强迫自己憋住,憋得双眼通红,喉头哽咽。
茫然地听从着带队领导的指挥,不知道自己怎么吃的饭,怎么洗的澡,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大通铺上,隐约听见边上跟我一起来的新兵们传来嘤嘤的哭声,声音不大,悲伤的气氛好像凝固在空气里,袭击每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睛,酸涩的感觉先是在慢慢在心里汇集,接着流进了眼眶,想起在西安集训时受的苦,想起自己当兵的初衷,想起跟父母离别时那两双哭红的眼睛,我的泪如同崩溃的堤坝,忍了几个月的痛楚终于在此刻爆发,我紧紧咬地着被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哭得浑身发抖。
等到心里好受点了,我擦干眼泪,起身来到宿舍外面。天已经黑透,穿透云层的月光落在地上,为山川披上了一层轻柔的光芒,山谷中的一条小溪从单位中间穿过,传来淙淙的声响,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进了夜色里,想在附近转转。
跟李学伟的初识,就是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我在宿舍周边慢慢地走着,山区空气干净,连星空都格外明朗,我在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想着一些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人从夜色里出现,挨着我坐了下来,静默了一会,那人用一口标准而厚重的普通话说:
“你是新来的兵吧。”
透过月光,我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比我高大。
“嗯,今天下午刚到的,你是?”
“我叫李学伟。你是哪里人?”
“山东的。”
“哦,我甘肃的。”
他递过来一支烟,虽然我不会抽,但是却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他帮我点燃,我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不会抽烟?”
“嗯,还没学会。”
“那就别抽了。”说着,他拿走了我嘴里的烟,掐掉燃着的烟头,把剩下的烟装回了烟盒,“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在部队里不会抽烟可混不下去。”
“呵呵。”我只好笑笑,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坏人。
“多大了?”他问我。
“十八。”
“小伙子,好好干吧,混出点成就来。”
我苦笑,“谢谢,如果真能混出点什么倒也好了。”
他跟我静静地坐着,直到他嘴里的烟抽完了,他站起身来,丢下烟屁股用脚踩灭,我抬起头看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他说:
“你叫什么?”
“刘兵。”
“果然是注定当兵的。”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次见李学伟,是一个刚训练完的午后,初春的秦岭北麓山区异常地清冷,但是我们却热出了一身汗,大家都急躁地排队打饭,我注意到边上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他也回头看了一眼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似得说:
“你是刘兵吧!”我愣了一下,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他见我没有反应,接着说,“我是李学伟。”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跟我聊天的人,笑了笑跟他打了招呼,心里觉得尴尬,那晚没看清脸,没想到他却认出了自己。象征性地招呼了一下,我们回各自的位置吃饭,他高大的身材和浓密的眉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
二
后来是一段训练的日子,依旧是朝五晚九,但是比起西安的集训轻松太多了,宿舍分配的是十个人的大房间,卫生间就在隔壁,环境还不错,不知不觉,时间也过得快了。
休息的时候经常盯着窗户外面的大山发呆,想着爸爸妈妈此刻在做什么,家里是否一切都好,想着老朋友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依然开开心心的,有时我也会惆怅,山的另一边还是山,除了山就是山,天空被群山切割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块。
再后来单位分配新兵们负责巡逻的区域,我被分到了离生活区较近的哨所,大约离主营区有五里路,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还要负责附近的保卫巡逻。
这一天周日,老兵们都休息了,哨所的新兵还要继续值班,冷空气南下,厚厚的云层覆盖秦岭的上空,我一打开宿舍的门,湿冷的空气迎面吹来,冻得人发抖,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烟雨黯然,湿湿漉漉,看来昨晚下了一场不小的春雨。同哨所的都是跟我一批来的新兵,一个浙江,两个陕西,其他人都在收拾床铺整理军装,准备早上第一班的巡逻。
哨所都是依一条盘山公路而建的,我所在的哨所在公路的底端。突然从前面公路拐角处冒出三个人,穿着军装,大概是今天休息的老兵闲转,看见我们哨所,就径直走了过来。
他们走到跟前,我才看出来这三个都是一级士官,敬了个礼,说:“班长好。”
“新来的?”其中带头的高个子问道,一脸傲慢。
“嗯,是的。”
“懂不懂规矩,看见老同志过来也不知道请进屋倒杯水?!”另一个矮矮胖胖的搭腔说了句。
知道他们几个来者不善,我慌忙地开了门,里面几个人还在整理,看见门口的几个老兵,连忙停下手里的事情喊了一句“班长好”。
高个子带头,三个人进了宿舍,扫视了一圈,往最近的一张床上坐了下来,高个子说:“你们几个大男人不抽烟吗?”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让我们敬烟,可碰巧我们宿舍这四个人都不抽烟,只好摇摇头。高个子扫了我们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块钱,给了站得最近的浙江兵,说:“去,给我买包烟。”
浙江兵拿着一块钱犹豫了一会,大概也不想惹这帮老兵,从自己的床垫下掏出一些零钱,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几个月来的经验告诉我们在部队里最好少惹是非,人生地不熟,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吃亏。
看着浙江兵跑出去买烟了,高个子看来很满意,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们来这还习惯吗?”
我支吾了一声:“还可以。”
“训练得怎么样了?”跟他们同行的另一个小个子问道。
“还好。”我说。
“还好是怎么个好法?”高个子一副嚣张的气焰,接着说,“我们这几哥哥倒要检查一下,练得好了我们就上报,让领导好好奖励你们!”
两个陕西的新兵显得有点恼火,气愤地说:“你们凭什么检查!”
我没有做声,高个子站了起来,盯着那两个陕西新兵看,厉声说:“凭什么?就凭我比你们多当几年兵!每人做两百个俯卧撑!谁要是顶嘴,再加!”
陕西兵红着双眼,狠狠地瞪着高个子看。
虽然我内心早有了打人的冲动,可理智告诉我不要招惹他们,那两个陕西兵也气得表情扭曲,我咬了咬牙,说:“好,我们做!”说着把两个陕西兵强拉倒了宿舍外面的空地上,我开始做俯卧撑,他们俩极不情愿地站着。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高个子显得有些生气,“你俩做不做?”
陕西兵没说话,两眼通红,就死死的盯着高个子看。高个子怒了,说了一声“我看你做不做”,上前狠狠地勾住其中一个陕西兵的头,把他往地上压,另外两个老兵见状,也扑上前去,五个人推搡着,眼看就快要打起来了。
突然路过哨站的一辆小汽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大声呵斥:
“他妈的放开!”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吓得路边的乌鸦四处飞散,拉扯的五个人回过头,看见了车上下来的人,老兵们迅速放开新兵,喊了一句:“李班长!”
我也慌忙起身,这才看清楚,竟然是李学伟,这是我第三次见他,我才看到他的肩章,原来是三级士官,他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站在几个老兵面前,身材魁梧挺拔,一身笔直的军装,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有神的眼睛,短短的平头显得精神干练,表情威而不怒。
“你们在干嘛?!”李学伟黑着脸说。
“教育新兵呢。”高个子显得有点心虚,讲话底气都不足。
“新兵用得着你们教育吗?”
“我们是看看他们适不适应单位的环境。”矮矮胖胖的堆了一脸的谄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欺负新兵也不嫌丢人,赶紧滚!”李学伟讲话干净利落,带着命令的语气。
三个老兵支吾了几句,讪讪地离开了。
李学伟这才看见我,惊讶说:“小刘,原来你在这!”
“李班长好!”我突然觉得跟李学伟的关系很亲近,这是我来单位认识的第一个人,竟然在困难中帮我解围,我的心里又有一丝紧张,怕自己刚才软弱的样子被他看到, “谢谢你帮我们。”
此刻李学伟的表情闲的和善而亲切,他笑着说:“你没事吧,这几个老兵闲着无聊就喜欢欺负新兵,其实都是些怂包蛋,哈哈!”
“没什么事,要不是你,他们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
“我去山上查岗,看这闹哄哄的就过来看看,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就跟我说。”
此时去买烟的浙江兵跑回来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声喊了一句“班长好”,唯唯诺诺地递给李学伟一支烟,李学伟笑着接过来,放进嘴里点着,说:“你们快去巡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班长再见!”我有点不舍地看着他坐进了车子,发动车子往山上去了。
汽车消失在群山里,李学伟俊朗的脸庞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他洪亮厚重的声音也一直在我耳中回荡,我觉得脸上有点烫,不敢再多想,匆匆整理了一下,进入山中巡逻。
☆、三
三
往后经常能看到李学伟,有时他上山查哨,会从车窗里伸头出来打招呼,有时还会下车来我们哨所坐坐,而我每次见到他,总会莫名地兴奋,不由自主地想跟他多说几句,想说些好玩的事逗他笑,甚至总是准备着一盒香烟,时不时递给他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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