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作者:远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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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伟天性爽朗,不拘小节,笑起来能震动整个山谷,抽起烟来不要命,所到之处烟雾缭绕。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让我神魂颠倒,他的笑容让我浑身震颤,在他面前我毫无抵抗之力,我下意识地强迫自己掩饰对他的好感,有时候他的车经过装作没看见,有时候他来哨所探视而我假装不知道,躲在宿舍里不出来,然而他只要大喊一声“小刘”,我所有的功夫全部白费,飞蛾扑火般地迎上前去,哪怕只是傻傻地陪他笑,或者看他在车里挥手打个招呼,都会觉得无限的满足。
甚至我觉得他对我也是有感觉的,经过哨站只会对我一个人打招呼,来哨站闲逛总是找我说话,目光也只落在我身上,这让我在其他几个新兵面前充满了自豪感,偶尔他会带上来几份报纸和杂志给我,或者一些零食,这引得那个浙江兵时不时调侃我跟李学伟的关系,而我则假装恼怒,实则内心窃喜。
这一天周末终于轮到我们哨所休息,早就在山上待厌的我早早下山到了主营区,心里还有另一个念头,就是碰到李学伟。我在生活区慢慢的逛了很久,碰见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几座陈旧的楼房伫立在群山中间,像是一群被困住的巨兽,我转来转去觉得没地方去,便进了俱乐部的图书室,坐下来无聊地翻阅一些杂书。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个人,我抬起头,是李学伟!他熟悉的笑容,如同春日温暖的阳光,硬朗的五官显得英俊可爱,青灰色的胡茬男人味十足,此刻和我四目相对,我愣着说不出话来。
怕吵到其他读书的人,李学伟俯下身轻声说:“你果然在这。”
“李班长,你找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淡淡的烟草味涌进我的鼻腔,我的内心早已激动万分,却明知故问。
“刚才路过你们哨所,知道你们轮休,听说你下山了,就过来看看。”他笑了笑说,“想着你也没地方可以去,就在俱乐部里转了转,果然找到你了。”
我也傻笑,说:“想下来看看书。”我只能想到这个牵强的理由了。
“走,陪我去市里逛逛吧,我带你出去透透风!”
“去市里?”我心里一惊,离开家那么久,不是在部队里就是在去部队的路上,从来没有在外面逛过,来到秦岭深处的单位,也只是听说过单位所在城市的名字,这些对自己都是陌生而遥远的,突然有个人邀请我去城市里,而且是一个我在乎的人,我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得知了要被主人放飞的消息,既激动又惶恐,看着李学伟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几乎脱口而出:“好,走吧!”
那时我还不知道,李学伟这三个字,将会深深刻进我的生命,将会让我痛不欲生、无法忘却,我带着无知的快乐和期待,像个义无反顾的战士,在李学伟的带领下,往人生的另一条道路奔去。
☆、四
四
等我回去换完便装再回来,已经是午后了,李学伟在俱乐部门口等我,一打开车门,我看见了另一个李学伟,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和合身的牛仔裤,和穿军装的李学伟判若两人,显得更加英俊斯文,和他四目交汇的一刻,我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发烫。
汽车拐出了单位大门,站岗的士兵敬了个礼目送我们远去,我回头看大门越来越远,一时百感交集。汽车沿国道线在群山之中飞驰,扬起一路的尘土,我们钻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连绵的山峦纷纷倒退,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时不时转头看坐在驾驶座上的李学伟,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透着一种令我信任的力量,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此刻的自己离李学伟那么近,连他的呼吸都近在眼前,长久的凝视引得李学伟的注意,他笑着说:
“看什么呢。”
我才回过头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看那边的河呢!”
他没有再说话,继续专心开车。半个多小时后,汽车驶出了群山的怀抱,突然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到处都是是林立的楼房,我好奇地左右张望,我们下了高架桥拐入城市的道路,他左拐右拐,直到开过一座大桥,周围的楼房越来越高,我早已找不到方向。
终于,他在一个饭店附近停了下来,我跟他一起下了车。我抬头望去,周围是密不透风的高楼大厦,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喧嚣吵闹,我看花了双眼,就好像到了一座由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一时不知身处何处。
“我先带你逛逛吧。”李学伟笑着看了看发愣的我,关好车门,带我往前走。
我记不得当时逛了哪里,只觉得眼花缭乱,无所适从,刚才还在只听得见鸟叫的深山之中,这会却到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市区,跟着李学伟的脚步,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会傻傻地附和。
我跟着他东转西转,他买了一大袋东西,我没什么好买的,就帮他提东西,后来我们来到一家服装店,只记得他跟服务员拿我比划了一下,我茫然地配合他们试了几件衣服,到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给我买了件衬衫,我要给他钱,但是他坚持不要,坚定的眼神立刻让我不敢再说什么,好像那是本就属于我的衣服,他把袋子放到我手里,说:
“拿去,多件换洗的衣服。”
看着他的眼睛,我呆呆地点点头。
回到了停车的地方,天色已经不早,把东西放好,李学伟打几个了个电话,好像叫谁过来吃饭,不一会,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停车下来,跟李学伟打招呼。
李学伟笑着跟他们聊了几句,跟我一一介绍,有专业安置的战友,也有几个关系较好的当地朋友。说着话我们进了饭店,李学伟要了一个包间,大家谈笑着点菜喝酒。
面对一群陌生的面孔,我觉得拘谨,李学伟一直找话题拉我说话,我发现他的朋友们也非常和善,跟他们讲话很投机,席间融洽,慢慢地我也变得放松,跟他们碰了很多杯白酒,弄得自己晕晕乎乎。
李学伟应该是很久没见这帮朋友了,异常兴奋,不停地倒酒,天南海北的胡侃,到后来有些语无伦次了,满脸通红,哥哥弟弟地乱喊,搞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搂着我的肩说:
“这是我单位新来的弟弟,叫……叫……叫刘兵。”他结结巴巴地说,“看见他,我就看见了……看见了当年的……当年的自己!这小伙……不错!”说完,他自己又干了一杯。
此时的我觉得很幸福,在离家千百里外的地方遇到一个那么照顾自己的人,像是自己的兄长,被他搂住的感觉很温暖,我傻傻的笑,看他酒后的大红脸,觉得那么可爱。
“来,刘兵,咱俩干一个!”跟李学伟又碰了好几杯,我本来酒量就差,有点撑不住了。
只记得后来看东西都是模糊,嘴里一直在“李班长”,我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五
五
等我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头痛欲裂,躺在床上,感觉被人环抱腰部,我睁开眼睛转过头,李学伟正沉沉地睡着,英俊的脸庞泛出红色,近在我眼前,我在夜里思念了千百遍的脸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手就轻轻放在我的腰上,我突然觉得很兴奋,我试着看他睡得死不死,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他完全没有反应。
我抬起身子环视这间房子,整个房子干净简洁,房门关着,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大概是我们喝多了被人送到了酒店的房间。
终于有这样的机会,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脸看,不怕被人打搅和非议。
他的眼睛自然地闭着,睫毛弯曲纤长,又浓又黑的眉毛刚气十足,紧闭的嘴唇边一圈青灰色的胡茬。他沉睡得像个婴儿,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我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庞,我的手激动地颤抖,新生的须髯粗糙扎手,像是刚修剪过的草丛,我的手继续往下,脖子附近的肌肤光滑细腻,我的心砰砰乱跳,房间安静得能听见我心跳声。
好像是被我打搅了睡梦,他移开放在我腰部的手,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我轻轻地抬起手,慢慢地放在他的腰上,小心翼翼地像是守护着一份易碎的宝藏,我躺下来向他的身体挨了挨,我抱着他,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内心无限地充实和快乐,慢慢地我进入了梦乡。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吓了一跳,李学伟正温柔地盯着我看,他半撑着在我的上方,眼中满是温暖的笑容,我听见他一字一字地说:
“你真好看。”他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带着一丝强硬地语气说,“我想亲你。”
☆、六
六
我确定李学伟是爱我的,第二天我们返回单位,一路上他的右手始终不曾离开我的左手,我让他专心开车,他只会回过头来对我傻傻地笑,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干了坏事后一脸无辜的样子。
回到单位我们装作若无其事,我回哨所值班,他开车接送领导检查,路过我哨所的时候伸头出来跟我打招呼,偶尔他没事的时候上来转转,给我带一些小玩意,有一些他战友带给他的特产,或者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自然都是编了些稍微靠谱的理由,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
我想我也疯狂地爱上了李学伟,只要一天见不到他就会胡思乱想,猜测他在干些什么,有没有想我,有时候晚上睡觉前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他亲吻我的感觉,他身上的烟草味道,甚至在他身体里抽插的感觉。我控制不住地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满脑子都是他,我穿着他送我的衬衫睡觉,想象着他就陪在我身边。而见到他的时候,我更加兴奋不已,只能强压内心的冲动,在其他人面前不流露出过分的举动,而他则会趁别人不注意向我做个鬼脸,或是猛眨眼睛,逗我会心一笑。
最幸福的时候是轮休的周末,他开车带我去秦岭中各种不为人知的奇秀风景,他对这片地方早就了如指掌,我们在野桃花盛开的山谷里手牵手漫步,轻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粉色的花雨;在溪涧清幽的竹林中静静相拥,聆听山鸟忧伤的鸣叫;在松针铺满的空地上接吻,让参天的大树见证我们的爱情;在青草及膝的山坡上褪去衣裳……
秦岭苍茫,横跨三千里,我们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相遇、相识、相爱,在它的怀抱里体验爱情的美好,天地见证,无关他人。
然而美好的时光像是一匹驰骋的骏马,一路风光旖旎,美不胜收,却匆匆抵达终点,容不得人留恋。
这一天值班,李学伟路过哨所时停下车,径直走进了我的宿舍,我正收拾床铺,看到他,又惊又喜:“李班长!”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仿佛藏着淡淡的哀伤,但是这哀伤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精神的样子,他说:“小刘,出来有事跟你说。”
我纳闷,跟他走出了宿舍。
站在宿舍前的空地上,离的很近,他轻轻地说:“小刘。”
“怎么了,什么事啊?”我关切地问。
“也没怎么,就是要离开单位几天,过几天就回来了,怕你担心。”他的语气中透着熟悉的温柔。
“什么事,要离开单位几天?”
“家里的事,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他眨眨眼睛笑道,“回来再跟你讲。”
“什么事还不方便跟我说?”我内心疑惑,试探地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多想,呵呵,回来就告诉你了。”
纵使我内心有许多疑惑,许多不舍,但是也不再多问了,我亲爱的李学伟,肯定有他不方便说的地方,我深深的相信,我点点头,说:“那你什么时候走,多久能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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