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归处 作者:沧海末崖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那么说说近期的吧,比如暑期计划?”我感知到,他陷入了不知名的自我漩涡里,如同那时的我。我想把他拽出,却明白,那个漩涡,只有自己能挣脱。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每天来学校,做模型,写作业。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学校?”我顿时涌出一股无力感。
“履行作为一个学生的责任。”
“但你并不喜欢学习。”我揭穿他。安远杨的成绩和优秀不沾边,也没有垫底的差劲,徘徊于中游。
“啊,是这样的,但是不喜欢不会妨碍履行责任。”
安远杨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教室的天花板,反手遮住额头,仿佛被阳光灼烧,虽然他看向的地方只有关闭的白炽灯:“我没有像你这么厉害啊,做什么都能做好,不对,应该是没几个人比你厉害吧。大多数人都是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为了生存的基本需要,疲于奔命,做到了生存,又追求享受,欲望永无止境,永不满足,这也是人类进步的理由啊,没有欲望的人类,应该进棺材里躺着。”
“令人惋惜的是,人的器量有限,一个容器能装多少水,早在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多余的水灌入,只是流不出地溢出。更令人惋惜的是,一辈子,能到达溢出程度的人,少之又少。有的人一个瓶底就满足了,有的人在瓶肚的时候满足,在瓶口附近满足的人,已经足以被称为成功者。”
“而我看来,你是一出生就达到溢满程度的人。”
“我选择学校这个场所,因为我认为,这是我有归属感的最好地方。时间长了,我觉得其他地方我也无处可去,可又不想整天呆在家里。”他那天撞见我和厉远南的事情,有了很好的解释。
“你也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人。每个瓶子都有自己的价值,不应该以盛多少水衡量。哪怕是单纯用于摆设的工艺品,人们同样需要它们。你是让我最在意的人,我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是真的。”我最后一句话,加得十分突兀,没头没脑,几乎是略过一切大脑思考程序,无视场景主题上文,本能性地直接从胸腔里冲出喉咙,像是火山爆发,炙热的岩浆从沉寂的岩浆口喷薄而出,肆无忌惮毁坏逻辑这片宁静安稳的土壤。
一股巨大的焦急恐慌攥取我的心脏,一只无形大手包裹住跳动的血液供应源,三伏热暑,我犹如刹那间身处暗无天日的海底深处,浮浮沉沉,吸气呼气,不由自己,却又期待着照射进海面浮现的一点微光,带领我脱离如此困境。
我在恐慌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安远杨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意我的说法,目光四处巡视,停止在那个班主任最近搬来的红掌上,顺手一指,气恼般地说:“这个教室里,你就像那朵花,我像这个桌子。你独一无二,我随处可见。”
他没有注意到那句话,我从深海被拉到陆上,四面八方的压迫倏然解除,我得以自由行动,徒剩风吹过湿透身体打哆嗦的狼狈,掉落在地上的水迹,过一会就会被日光蒸干,无影无踪。
我笑着说:“桌子可比花重要多了。没有桌子的教室,怎么能算教室。花摆放在那里,可没多少人关心,班里的人随便把自己喝剩的矿泉水饮料往里面一浇,离死也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安远杨还在摆弄着文具,圆规在安远杨手中被撑开,两边夹角是恰好能画出一个正圆的美丽弧度。食指放在夹角处,中指轻轻拨弄圆规用来捏住画圆的头,圆规在以他手指为圆心,乖巧地转了几圈。
一般情况下,圆规画圆的正规步骤,应该是握住圆规两边相交的那一个头,找准圆心,一端用来支撑,一端放置铅笔,旋转一圈,完美的,首尾相接,丝毫不偏离轨道的圆,大功告成。
安远杨现在是把圆规当成笔转,可那圆规照样转出了圆的弧度。这算是殊途同归?一时间,教室陷入静默。动的只有安远杨的手指和被风吹开的窗户,微风拂过我的面庞。
他突然停止转动圆规,拇指按住圆规头,其余四指握住铅笔那一端。他的手不是好看的那类型,指节略粗,指甲扁平,上面有伤疤,肤色却很白。圆规是银灰色的,金属制的尖端闪出光芒。他起身,以握住□□的姿势,握住圆规,尖利的圆规那一段,成为枪口。
对准我。
“这是一场审问。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你的罪恶。”
“你有没有过出于主动的,热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没有。”他和我隔得很远,那个圆规毫无杀伤力,我却由着他回答。
“我何罪之有?”既无罪恶,谈何审问。
他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好像间谍电影里的代号为007的密探詹姆斯·邦德,身手矫健,屡战屡胜,冷酷而多情,聪明的脑洞和强健的体魄助他一次次绝境逢生。身穿一身绅士西装,斯文有礼地游走于危险之间。但安远杨并没有那么帅气,他还是万年不变的打扮,居家T桖加校服校裤,拉到肚子的拉链是他唯一不遵守校规的地方。平时和同学们既没有什么摩擦,也没有什么亲密,不参加校园的社团活动,也不参加小团体的戏耍。与那些篮球场上驰骋的男孩子完全不是一个次元,安静地呆在座位上忙活自己的事情,别人搭话时友好地回答。成绩不好不坏,身高不高不低,长相不帅不丑。唯一比较特殊的,只是他皮肤白得晃眼。
他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男孩子。
现在他拿着圆规对着我。
由他踩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逼视。我有一种真的要危及生命的错觉,他手腕晃动,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我感到真的有一个子弹,把那个厌倦而高傲,对任何事物因为唾手可得而不屑一顾的我,打得支离破碎。
随后,他把圆规的尖头对准了自己。脚又上了个台阶,踩在桌子上。
他再次撑开圆规,做出了开枪的手势。终于对我的问题做出回答:“不知,即为罪。对他物不屑的傲慢,疲于探究的懒惰,无一想放弃的贪婪,罪孽深重。”他以审判官的语调判决,以刽子手的身份执行,微妙的身份统一。
他同样有一个晃动手腕的动作,对他自己的太阳穴。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表情严肃而宁静,又蕴含一丝不知名的悲伤。让我想起欧洲中世纪油画中,为了狂热信仰自愿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殉道者。他们历史的长河中籍籍无名,可从生命的开始到结束,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只有画家饱蘸颜料的笔触,才能描绘出他们的昔日身影。
安远杨口中呢喃着我听不见的话语,我猜是他对自己的宣判,依据口型,我看见他对自己同样说了那三个词,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词汇。
我拼命竖起耳朵想听他什么,结果只能看见他嘴型的变化,我确信了,不是我没听见,而是他没有出声。窗外偶尔有几声麻雀的叽叫,教室静到了极致,我连自己心脏的跳动都能听见。
我莫名感觉他在自我宣判后,又无声说的那一句话,是给我的。
安远杨打破沉默,单拳举起,比了个fight的手势,不知对谁说道:“只有按自己意愿追求的,才叫人生啊!”
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那个黑色漩涡又开始涌动翻滚,指尖都忍不住为之颤抖,疯狂想要吞噬着什么,以缓解它的饥渴,比之前还要剧烈的骚动,想要的是什么呢?我还是不知道。
他嘲笑般地对我说:“没想到你也会这样。我居然和你同病相怜。不对,我和你,并不能使用这个词汇,而是像月亮和手电筒一样,有着些微相似之处罢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么失之亿万光年,偏差的部分,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我认真看着安远杨回答:“但是,和我每天说这么多话,单独相处这么久,让我想到这么多东西的人,是你啊。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他笑道:“听起来真是不错的。”又跳下桌子,指指我,让我把挂那的抹布拿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他踩的,是别人的桌椅。
“完璧归赵是一种美德。你什么也没看到。”安远杨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我把抹布扔过去“……幸好今天不是下雨天。”只有这一句能表达我的心情。
擦完桌子,他对我说:“回家吧,以后我还会来教室,你自便。”
“你真的不考虑暑假进行一下KTV,电影院,游戏厅,广场之类的场所活动?”
“想想就很没意思。”毫不留情地拒绝。
“这是正常的娱乐场地!你有兴趣去我家玩也可以。”我又想出了一个提议,那些娱乐场所有的,我家里也全有,而且设备比外面的高级很多,夏日或许还能带他去后花园的游泳池玩玩,清凉消暑。
“我并不想被闪瞎眼。”更加直白的拒绝。我受到了一点伤害。
安远杨显得对我的孜孜不倦提出的游玩意见有点烦,“你怎么就不想想安心学习呢,简直愧对你的成绩。啊,算了,我操心你的学习,简直是自讨没趣,你再差也够甩我十八条街,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等我父母不在家时,我带你去我们家。正好我有想给你看的东西。他们回家会很晚,但你最好在他们到楼下前离开小区,不让他们知道你是从这个房门出来的。”
“……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偷情吗?”
“偷偷摸摸这个意义上,是成立的。尽管我问心无愧,但是他们看见我的同学后,会很麻烦。尽管你是个男的。”
“那正好去我家吧,床大,浴缸,按摩椅,一条龙服务。”我继续打着嘴炮。我发自内心的,想让安远杨多看看我的世界。
“但是去你家只会更麻烦。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并不想经历那些世界尖端科技的保安系统认证我合法良民的身份,更加不想走进门口像走进迷宫。”我承认,他说得不错。我只能悻悻偃旗息鼓。
“那你带女孩子回家怎么办?”
他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那种时刻当然要开房,在家里既有随时被撞破的危险,还有负责清扫痕迹,露出马脚就麻烦了。”
“你听起来很有经验?”我不知道什么心情来面对,一下子一个铁坨压在心上,重重一沉,略有憋闷。我很喜欢这个我现在朋友,喜欢到无法容忍其他人占据他时间的程度。完全想象不出来他谈恋爱的样子。
“……你觉得?我是受欢迎到那种程度的人?嗯,早恋不好,虽然我是想早恋时发现已经晚了的那种人。”他沉痛地看向我说道。
“没关系,你很受我的欢迎。”我顿时心情明朗起来,乌云退散。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总而言之,你如果有兴趣,我明天会带你去我家。”
“当然,而且我也会当作偷情一样缜密地对待,我有一个野花的自我修养,不用担心。”对他比了一个OK。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安远杨看见比他来得还早的我,有点意外。也是正常,毕竟他常年第一个来教室,何况现在还是假期。
他和我走向公交战线,我牢牢记住了去他家的走法。上次到他家楼底,天太黑,路没记太清楚。我提前按了电梯,15楼。安远杨惊异地看向我。
“你有预知能力?”
我那天看着他。走入了楼门,等待了一会,十五楼的窗户亮起来,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拉上了窗帘。果然没错。他父母既然那么晚回家,更没什么好怕的。我并不想告诉他。
我右手抚了抚下巴不存在的长须,“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出门前我占了一卦,得知今日出行事宜。”
“卧槽你居然还会占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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