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将至 作者：Lo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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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丽芳一听，颤着手摸向电视机，嘴里发出一声尖厉的悲鸣，哑着嗓子哭喊着：“…天泽——我的儿子——妈对不起你——”
杨国斌一把捂住刘丽芳的嘴巴，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希宇，压低嗓子飞快的说：“…你喊什么？！不怕被人听见？！你也看见了，他成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日子不知道过的多好，当初要是跟着我们，早就变成菜场里的小痞子了！”
“还不都怪你！！！”刘丽芳一把扯开杨国斌的手，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要不是你喝醉了开车，撞死了小兔崽子的爸爸，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怪我？！呸！！！”杨国斌指着刘丽芳，卑劣的推卸着责任：“要不是你鬼迷心窍，把他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给天泽带上，那帮人怎么会认错？！”
“我鬼迷心窍？！”刘丽芳哭喊着，伸出手就要抓杨国斌的脖子：“你撞死了人，小兔崽子可是全看到了，我为了救你把他拉到草丛里捂着，一时疏忽没看到天泽…我的儿子，就这么被别人眼睁睁的带走了，一去就是二十年，现在可好，你还反咬一口，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你赔我的儿子！！！”
“我赔你个鬼！！！”杨国斌骂道：“天泽也是我儿子，他被带走了我不难过？！我不是还一路跟着，看到他们把他当个宝，才放心回来的，咱们天泽命好，你看，他现在多风光，流了洋，做了上等人，等咱们找他亮出身份，还不给咱们一大笔钱养老？！”
“真的？！”刘丽芳抹了两把眼泪，小眼睛里又亮起了光？：“过了这么多年，天泽还能认得咱们？”
“到底是亲生的。”杨国斌说道：“不是有照片吗？咱们偷偷去找他，瞒着徐家不就行了？”
刘丽芳扫了一眼昏过去的希宇，压着嗓子说道：“…那他呢？会不会坏事？”
杨国斌回头看了希宇一眼，一脸卑鄙的说道：“…他脑子都烧坏了，能坏什么事？他也是命大，没撞死他，本以为能病死，没想到，躺了几天竟然自己好了，脸上还长了个那鬼东西，我看，就算徐家的人照过来，也不一定能认得出。”
“对。”刘丽芳笑起来，嘴角勾着一丝阴冷：“咱们替天泽看着他，让我儿子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公子哥，要是敢坏我们的事，就把他剁了喂狗。”
杨国斌应和着点点头，搂着刘丽芳的肩膀说道：“放心，他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先留着他在咱家干活，等咱们腾出空，跟儿子相认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说着，两个人相视一笑，昏暗的灯光下，希宇躺在冰冷的地上，那两人投下的阴影，交叠在一起，像一张丑陋可怖的脸。
【第八章】
徐家大门外的路边停着辆豪华轿车，昏暗的灯光下，何瀚靠在车门上，穿着件黑色的呢料大衣，手插在口袋里，抿着嘴巴盯着那两扇镂空的铁门，过了半晌，徐湛穿着件松松垮垮的马海毛毛衣出来，心形的领口向外咧着，露出胸前一小片肌肤，亚麻色的碎发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洗过澡，他抬眼看了看路对面正盯着自己的何瀚，挑着一双丹凤眼，靠在铁门上百无聊赖的说：“…找我？道歉吗？”
何瀚打量着他，努力从眉眼中寻找和记忆重叠的线索，小结巴的眼睛是圆圆的，很薄很薄的单眼皮，不是这种上挑的丹凤眼，嘴巴是肉肉的，经常嘟着，不像他这种又薄又勾人的样子，即使时间会让一个孩子长成另一副模样，可为什么看着他却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年纪、身份都没有错，脖子上还带着那条月长石的项链，如果他真的是小结巴，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自己？难道他的记忆在二十年的时光里消散了，曾经的欢乐坚守全被遗忘磨灭，连一丁点都不记得了吗？小结巴一定不会忘记自己，可眼前的这个男孩，为什么如此陌生？
何瀚的心里像燃着一团烈火，所有的谜团蚀骨焚心一般折磨着他的内心，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一直活在记忆中的小结巴，离自己越来越远，这个青年很漂亮，整个人散发着高傲冷漠的气质，眉宇间有股冷冷的清高，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透着几分邪恶的妖娆，这个人，会是那个柔软纯真善良可爱的小结巴吗？
一阵冷风吹过，徐湛抱着膀子打了个寒颤，他缩着脖子看了一眼何瀚，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冷死了，不说话我进去了？”
何瀚听了，三两步走过来，拉开黑色大衣朝着徐湛清瘦的身躯一裹，将他环进自己的衣服里，搂着他纤细的腰身轻声说道：“…还冷吗？”
徐湛回望着他，愣了几秒突然笑起来，仰着脖子眯着眼睛，嘴角露出尖利的虎牙，勾着唇角显得十分魅惑：“…怎么，想泡我？”
何瀚盯着徐湛那张透着一丝媚气的脸，沉声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
徐湛歪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何瀚衣领上的纽扣，答的有些不正经：“…我昨天才回国，难不成你以前在美国跟我419，食髓知味的想要…”
何瀚搂着他的双手猛的收紧，徐湛倒抽了口气，翻着眼睛说道：“我开玩笑…我哥早就问过我了，小时候的事情离的太久，我真的不记得了。”
何瀚盯着他脖子上的项链，沉吟着问道：“…这条项链，你一直带着？”
徐湛点点头，摸了下吊坠说道：“从小一直带着。”
何瀚看了徐湛一眼，说道：“…那你说说看，这项链有什么故事？”
徐湛听了，有些敏感的皱起眉头，斜着眼睛瞪着何瀚，语气里明显有丝不悦：“…什么意思？怀疑我？”
何瀚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不露声色的望着徐湛说道：“…小结巴曾经告诉我，这条项链有个故事。”
徐湛突然恼起来，挣扎着想从何瀚的怀里退出来：“小结巴小结巴！我又不是那个小结巴，想听故事找别人去！”
何瀚一把把他按在门背上，抓着镂空的铁门将他困在胸前的狭窄空间里，眯着眼睛逼视着眼前的徐湛，声音里满是肃杀之气：“…如果你不是小结巴，就不配拥有这条项链！”
徐湛被他骇人的表情吓到了，瞪着眼睛蜷缩着说：“…我真的不记得了，那时我才五六岁，而且，爸爸还死了——”
何瀚盯着徐湛脸上那副害怕的样子，和当年被人欺负的小结巴有几分相似，他向后撤了撤身子，放柔了些声音问道：“…你爸爸，是什么人？”
“他…”徐湛飞快的看了何瀚一眼，眨了两下眼睛，吞吞吐吐的说：“…他是个歌手，有把吉他，喜欢唱歌。”
“对。”何瀚点点头，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希冀：“他教过你一首歌，是个童谣，你好喜欢，天天唱给我听——”
“是吗？”徐湛的眼睛里闪过一个狡黠的神情，他望着何瀚，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好像确实有些印象——”
“那你快唱！”何瀚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我好想听你唱！”
徐湛听了何瀚的话，整个人僵住了，过了几秒，脸上换成一个悲伤的表情，哑着嗓子说道：“…爸爸去世以后，我就不再唱那首歌了，时间过了那么久，便慢慢淡忘了。”
何瀚望着青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记忆里那个爱唱爱笑的小结巴，变成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当年自己碍于庶出的身份被藏匿在别院，满心的怨恨愤慨是在小结巴的纯真和善良中化解的，和他漫步在后山的丛里，一起游戏玩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两个人依偎在布满落叶的树荫下，他给他讲故事，他给他唱儿歌，小结巴柔软的头发蹭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带着甜腻的味道，他枕着他的胳膊，闭着眼睛在阳光下熟睡，男孩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那个有着一双剪水双瞳的小结巴，那个唱起歌来能把人融化的小结巴，那个总在他失望寂寞孤独痛苦时给他温暖的小结巴，那个和他许下约定却凭空消失的小结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何瀚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这二十年来的思念寻找失望痛苦骤然间涌上心头，他一直苦苦寻觅的小结巴，如果真的已经把自己忘记了，那这所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没有小结巴的二十年，他一个人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已经变成一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混蛋，他只想寻回当初的珍宝，当他卸下面具卸下盔甲的时候，能不顾一切的跟他拥抱，将自己尽情的沉浸在他无尽的柔软和温暖里，抚慰他那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心。
可是，小结巴，你到底在哪里？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呢？
【第九章】
傍晚时分，狭窄破败的储藏室里，希宇歪着身子，坐在床头靠在斑驳的墙壁上，额头上的伤痕结了痂，大大小小的伤疤横在希宇的脸上，让那张无精打采的小脸看起来十分凄惨，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暗暗的红晕，鼻子里喘着粗气，被持续的低烧折磨的有气无力，希宇的脑袋歪向一旁，手里捧着杨国斌还回来的手机，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半阖的眼皮一直盯着黑色的屏幕。
从那天雨夜之后，何瀚便没有再找过他，希宇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他的电话，那部手机却一直没有再亮起过，希宇还特意拿到市场的通讯店去问，会不会是手机坏了，收不到信号，店里的师傅告诉他手机是好的，希宇‘哦’的应了一声，悻悻的回去了。
他一直在默默的等着，心像是被什么揪着，不算痛，却有些不舒服，脑子里经常出现何瀚的身影，男人温暖的怀抱和蛮横的亲吻，都让他在凄冷的冬夜无比的想念，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克制的去想何瀚对他所做的种种，没有人那样的亲吻抚摸过自己的身体，没有人给过他那样的快慰和悸动，希宇深深的沉溺在何瀚的侵略和占有之中，一颗心沦陷的彻彻底底无法自拔。
可是，何瀚却像是把他丢到了九霄云外，竟再也没找过他，希宇总是不停的安慰自己，那样的身份背景，一定很忙很忙，他忙的抽不开身，说不定出差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能他忘记了这部手机的号码，不，他连小吃店的电话都知道，如果真想找到自己，会没有办法吗…
可能，他碰到了更漂亮更可爱的人，毕竟，这样的自己，不过图个新鲜，又有什么地方只得他留恋的呢…
可能，他早就厌倦了，他那么好看，像是把一切都玩弄在鼓掌里，又怎会，在意这样一个自己呢…
希宇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点的枯萎，对何瀚的思念像蚂蚁一点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整个人沉浸在希望又失望的折磨之中，每一秒都度日如年，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跳了个整点，希宇挣扎着站起来，穿上外套，出门骑上自行车，一路赶到了市中心的一家甜品屋打工。
脸上有块那样的印记，基本找不到好的工作，希宇只好穿着厚厚的卡通服，在一些小店门口招揽生意，这种工作又累钱又少，很少有人愿意做，希宇却很喜欢这个工作，每次都做的很开心，将那个丑陋自卑的自己藏在厚厚的衣服下面，站在大庭广众下尽情的蹦跳，每个人眼里都是自己欢乐可爱的样子，希宇感到很快乐，所以，即使今天他很不舒服，他还是强忍着接下工作，扮成小熊的样子在甜品屋发传单，在寒风中工作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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