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生花 作者:牧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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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安心没有持续太久,看向大门内侧重新亮起的灯,屋子里的人丝毫没有反应。一股莫名的惊慌猛然窜上背脊,电话再度进入语音信箱,李靖弥垂下手忘了要挂断。
刚才的声响,沈陵玉没听见吗?
他会不会不在家、或是人在二楼……但他不是那种人啊。李靖弥太了解了,沈陵玉一个人住却总是会顺手关灯,他那样细心的人,很少忘记这种事。
那为什么没有出来察看……他在里面吗?李靖弥终于按捺不住,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双手攀上大门,并尝试把脚卡进栏杆的缝隙中爬上去。
第一次他失败了,从门上滑下来、勾破了雨衣。低声骂了句「混账」,李靖弥粗鲁地将雨衣从身上扯下,雨直接打在他后背,但他只顾着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再度爬上门。
试着去构栏杆的顶端,提起身体后踩上一旁的围墙,他翻到墙上,这下能清楚看见窗子内的景象了。透出光亮的客厅里,他慢了将近半分钟才找到沈陵玉。
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沙发边,身体被沙发的扶手给挡住。但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他没捡。
「沈陵玉!」
李靖弥又喊了一次,声音理所当然地传不进去。可能那人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但他却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翻下墙,落地时没稳住身体而向前跌了几步。找回平衡后李靖弥来到窗边,用力地拍打广角窗。
「陵玉、陵玉!」
砰砰,砰砰砰。无论发出多大的声响屋里都毫无动静,被雨水湿透的头发因猛烈的动作再次盖住眼睛,李靖弥捞出电话、重新拨号。
不论多么焦急,他们中间还隔了一道玻璃窗。他看着沙发旁的手机震动、银幕亮起,沈陵玉垂落的手指却一动也不动。
「笨蛋,快接啊……」
他怎么了?李靖弥把拳头重重地砸上窗户,咚!除了反作用力带来的痛以外什么也没有,窗户从外头打不开,绕到玄关前,门也锁着。
电话断了,无法压抑的慌张带着混乱的思考一并袭上心头。窗子里的那只手如果已经冰冷僵硬了呢?在发了简讯给他后,沈陵玉便蜷缩在沙发上,慢慢地变冷、再也不动……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在角落荒废许久的花圃里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李靖弥艰难地回到窗前。
不相干的念头全数涌现。每一次那人牵他、而被甩开的画面,每一份那人为他准备、自己却不吃的甜品。他留宿的夜晚里有谁在床沿陪着他,只怕他恶梦醒来却找不到可以呼唤的人。
轻柔的动作、专注的目光,平淡却恒常的守护一直都在。他当然没忘,最初抱起他、照料他的不是李燎也不是任何人。那不光是歉疚,这世间对他如果有沈陵玉的一半好,那他怎么会是李靖弥?
「别出事,拜托。」
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用力地闭了闭眼,雨水仍不断地侵蚀视线。李靖弥抬起手,再也没有多余的思绪干扰,狠狠地把石子砸向玻璃窗。
「沈陵玉……」
砰!所有的声音都远去、碎裂。
?
☆、第三十六章 隔世
? 断章.记忆(三十六)
那天后来,我迷路了。
离开家门后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于是索性淋着雨走,本来以为不会走太远,上了山坡寻找、却想起我不那么确定沈陵玉家的地址。
全身都淋湿了,头脑也稍微冷静下来……电话拨不通,便进退两难。要这么回家我是绝不愿意的,可说来我也只在这个寒假去过沈陵玉家一次,吃过饭便立刻离开,晚上看不清楚、没留下太多印象。
我回想所有线索,答案却直指向某种似乎理所当然的陌生。
没有能询问的对象。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不,是原本半点交集也无。这样的认知会在能平静思考时浮现,抽离自身一点点,看着我和他便觉得荒谬。
但更多时候我无法这么想,宁愿把自己抛进失控的情绪里。四周这么冷、雨幕那头隐约听见的欢笑声这么多,怎么可能不觉得……荒凉?
「混账李燎。」
最终还是找到了我想去的地方,但在看见沈陵玉那张脸时,我就明白了。我的处境,拥有的、不紧紧掐住也许就会立刻失去。不管多么不合理,我仍要向他讨还直到他窒息,其他的并不重要。
正因为我是无处可去,所以才到了这里啊。
第三十六章.隔世
1.
一楼的广角窗里,紧锁着他的一切。
被留守的童年、由亲昵到形同陌路的手足。一份曾用日记纪录的青涩感情,如今也不知道被他收进了哪个柜子。
沈陵玉没有真正睡着,他知道眼前流动的片段并非梦境。那只是回忆,夹杂着令人迷眩的香气,把雨声扯得破碎,引着他在高温灼烫的往事里越走越深。
他记得那个雨天的午后,放在二楼的手机响了、但他未听见铃声。那时他在客厅同样的沙发上写着日记,姊姊刚去世,爸妈回了国正替后续的事奔波,他有些感冒,一边咳嗽一边提笔。
留下的人却毫无资格……那个寒假末尾,他这样写,不敢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姊姊离开后他才若大梦初醒,不停地洗手直到双手脱皮,指末却仍残留着白色大衣的柔软触感。
而一格格的台阶催促着他坠落,反正所有事,都已无可挽回。
也是那时,微弱的门铃声把他唤醒。梦中梦,他似乎被困在一个深沉的梦魇中,没有来自上方明亮的救赎,却有个身影,狼狈地站在大门外的雨中、硬撑着可仍在发抖,那人那么小。
存在的意义,好像就是当下,把强忍着、却止不住哭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抱进门。他想他是被拯救的。牵那只长满厚茧的手、吻那双浊色的眼睛,他喜欢李靖弥隐忍不言的样子,但更爱他笑。
他很少笑。
不是有意为之,不过是没有那么多无忧的时刻。所以他走了,沿着长街到未知的地方。收到简讯了吗?所待的地方是否温暖干燥?风雨正大……
砰!
远处似乎传来什么东西被吹落的巨响,传进思绪的底层。是玄关的花盆、街上商家的招牌、还是来不及移走而被吹倒的机车呢?沈陵玉无力深思,燥热的身体沉重得使他无法移动,伤口很疼。
他恍惚地想到了死亡。也许他会在这里死去,如同柳铭所说的无人察觉。人们会知道他死于感染的高烧,或者疑惑那些伤口从何而来,但不会明白他最后想着的人间。
人间,只是一辆公交车、一段过站的旅途,和一个人小小的脑袋、靠在他身旁……长路漫漫,总是颠簸,肩上的重量却很暖和。
他放不下,因为那人就是他的江湖。
2.
「陵玉。」
雨声莫名得靠近,但落下的却是一只小小的手。沈陵玉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只感觉那只手把某种冰凉柔软的物体放到他额上,小心地调整好位置。
是湿毛巾吧。物体擦过鼻梁时沈陵玉模模糊糊地想着,身体的燥热稍微得到缓解,他想和身旁的人要点水,试了几次、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身体似乎不是他的了,连意识都断断续续。沈陵玉忽然失神,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该张开眼睛,但显然,他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不只是高烧,还有连日未进食的虚弱让他动弹不得。水……他挣扎着,却好像被困在一具空壳中,身旁的温度消失,帮他敷上毛巾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本来该没人注意、默默地死去才对。他以为出现的人是自己回光反照的幻觉,如果……如果不是那人又回来,将他吃力地扶起、并把一个杯子倾斜着凑到他唇边。
温水沿着杯缘滑进口中,大部分却从唇角滴落。那人放下杯子,在他后脑垫上枕头,窣窣地起身,大概又去了厨房拿水。
这次对方很快地回来,杯子里装的水、水温依然那样刚好,多了条干毛巾搁在沈陵玉的下巴,半杯水喂了他,剩下的全洒在上头。
沈陵玉想起了什么,思绪在浮沉中终于有了点头绪,只是这点乍现的灵光让他想哭。小弥,他记得他看过那人儿如何照顾同样发烧的李豫宁。
把病人的头垫高、便不必花力气扶着病人。烧开的热水兑上冷水,自己先试过温度后才会拿到床边。老是一脸不情愿,可总能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的二哥……
那时沈陵玉想帮忙,可还被嫌碍手碍脚。
他知道,他都知道。其实李靖弥也是个温柔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在照顾着在乎的对象,他的家、两个哥哥,机车行的老板、还有那个高瘦的青年。沈陵玉想哭,因为他没有想过有天会是自己,也没想过李靖弥会在这刻出现。
他从不想在李靖弥那里得到什么,一切的期待,早随着当初的日记收了起来。不,他以为他扔弃了,只不过为何又在这时流了泪?
把好不容易喂到口中的水又变成泪水哭出来,那可不好呢。但眼泪不受控制,他即使张不了眼仍在掉泪。所靠着的枕头、唇上残留的水珠都很真实,但他情愿把这当成幻梦。
若非来世,他怎么有资格接受这些?他只想付出所有,然后别无所求。
「笨蛋,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清楚地穿过雨声、那确实是李靖弥的声音。他是什么表情呢?伤口被看见了,粗糙的手指把他的袖子掩回去后,略嫌粗鲁地替他抹泪。沈陵玉听见了一丝哭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想做点什么却没有办法。
匡当,杯子似乎掉到了地上,干毛巾也滑了下去。黑暗中,稍急的吐息近在咫尺,下一秒他被人紧紧搂住。
细小的身体在发颤,头发和衣服都还是湿的。多想回抱住这个人,要他别为自己而哭。但沈陵玉做不到,幸好,他做不到。
「我在外面时,就好担心你。」
他爱着的、亏欠的人……李靖弥挨在他身上,说着他永远不该奢望的话。这辈子幸福的额度也就仅此而已吧,或许他已透支了一个隔世。
依旧风狂雨骤,可恍惚的黑暗中,他只听得见李靖弥贴近的气息。
?
☆、第三十七章 微光
? 断章.记忆(三十七)
第一次主动拜访、第一次留宿,第一次……拿了沈陵玉的东西。
李燎打电话来时我刚醒,从陌生的房间里睁眼。最后记得的是我在大门前倒下,沈陵玉在门后,愣然着表情。
头痛欲裂,然而我也不过昏睡了一个多小时而已。电话那头的李燎还在气头上,劈头便指责。
「你在哪里?太胡闹了。」
胡闹,可我总觉得我胡闹得不够,才会成了现在的样子。将通话切断,我直接把手机关机,接着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似乎身在沈陵玉的房间。
朴素、单调,深色的衣柜上贴了东西,却只是课表。收拾整齐的书桌上堆着一大叠教科书,对着半掩的门,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
走廊上的沈陵玉正讲着电话,只听得见片段的内容,但能得知他正在向通话的人请假。
不是学校那边吧?他也打工吗?带着歉意的声音刻意压低,我蹑手蹑脚地起身,瞥见他搁在书桌上的钢笔、便顺手拿走。
反正,没有关系吧。在那种情形下随时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却察觉他的声音其实……相当好听。
第三十七章.微光
1.
时序也逐渐入秋,一场大雨后,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再苏醒时烧似乎退了,沈陵玉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房间。李靖弥不知怎么把他搬上来的,在枕边摸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银幕上时间已经指向了隔日的清晨四点。
「靖弥?」
走廊上透着光线,却无人回应他的叫唤。钻出被窝时沈陵玉竟有些冷,突如其来的晕眩让他被迫扶住一旁的书桌,等不适感退去、才能慢慢走出房间。
楼梯下,一楼的灯亮着、隐约传来某种声响……他几乎是冲了下楼,脚步不稳得险些踩空。李靖弥确实在那里,正握着从仓库里找出来的扫把,清理客厅中一地的碎玻璃和枯枝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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