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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门无匹夫 作者:九段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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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维礼差走陈七之后,他自己也即刻去买了一堆绿豆回来。不是要发绿豆芽,而是,要弄绿豆淀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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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维礼所想到的家乡味,是鱼蛋(不是鱼丸,鱼蛋和鱼丸还是有些区别的)。鱼,是样好东西,鱼、羊即为“鲜”,鱼乃鲜中一味,和没有味道的东西配在一起,就能相互融合、柔和、一起鲜美....鱼蛋、鱼糕、鱼豆腐就是好例子。
  罗维礼最熟悉鱼蛋了,家乡的超平价小吃,煮关东煮、涮火锅、炒菜都合适,他从小吃到大。只是,好像是他10岁向后,他妈妈就不许他在外面吃鱼蛋了。他家会自己制,他妈妈变身为耐力女神....把马鲛鱼(他们那儿叫乌串)剁成鱼胶茸,两手各一把“大菜刀”,剁剁剁剁,不靠绞肉机这类的。因为,老实说,菜刀剁的肉茸比机器绞出来的好吃,而石碾子磨出来的谷类粉子比机器里的刀片打出来的好吃,这些,是有道理的,因为,人力与机器弄出来的,得到的东西内部的分子结构是不一样的。人力弄的,在将食材细化的过程当中,能最大程度地保护那食材内部的完整分子结构不遭破坏。
  罗家妈妈不让小孩在外面吃鱼蛋是因为外面那些鱼蛋混的东西,可能有问题。首先一个,做这个鱼蛋,如果用来煮关东煮或是炒菜那最好就是用马鲛鱼茸和地瓜粉混合。如果,用来涮火锅,那单独就是马鲛鱼茸弄成团子就行了,就够胶质、够粘了。
  可是,马鲛鱼虽说不难捕,可是它美味难挡,全身肥美,鱼胶又厚实,用来煎、炒、炖、煮都是美味,故而爱吃的人也多,需求量大,那市场价就下不下来。而外面的摊贩做做小生意也不容易,哪可能用这么贵价的东西,一般都是用鲨鱼肉(最最便宜的鱼肉,因为放久了有一股子味道,难闻死了)混鱼胶粉(用来做果冻的粉子)和一些地瓜粉来做成的。不过,他们为了盖住那种鲨鱼肉泥的味道,就会在鱼蛋或是煮鱼蛋的汤里加很多你都不晓得是什么的料来盖味....有些时候,那个鱼肉泥新不新鲜也不得而知。
  但,即便如些,10岁以前的罗维礼、一个舌头那么厉害的人,都是那么喜爱外面的鱼蛋,除了一两次,有吃出那肉味怪怪的、就把东西给扔了之外,其余时候,还是鱼蛋的忠实小粉丝一名。直到,10岁后,罗家妈妈自己弄起鱼蛋,他才....“见识”到传统正宗鱼蛋味该是个什么味道....因为罗家妈妈的做法,是罗家妈妈的妈妈教她做的....
  这个时代,虽说那马鲛鱼不像是皮皮虾那般的便宜,可是,也不贵,毕竟,那个渔获量还是摆在那儿呢,那“市场”需求量到底也是远远比不上现代的。在密州(今山东青岛)这边很多,在辽国的苏州(今辽宁大连的一部分)那边也是很多,他之前去买皮皮虾时就有见过。
  他就等着陈七回来了,他让陈七买那马加(密州当地叫法),整条,鱼皮忌破损,于鱼皮上抹粗海盐粒,入缸,缸内要放数片厚片的小型鲨鱼肉排(鲨鱼肉放久了后会发出难闻的味道,那气味的正确名字是“阿摩尼亚味”,这气味分子有防腐剂的效用)防腐。等那四大缸子送至时,那鲨鱼肉混合了渐溶的粗海盐,弃掉,鱼取出,将鱼皮冲洗干净,就没有那阵味道了。这就是为什么一定不可以鱼皮有破损的原因,因为怕鲨鱼味浸进去,这鱼不需经过宰杀,因为它们离水即死,几乎是上了渔船那一刻当下,便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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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着的这段日子里,他自己制起了绿豆淀粉。没办法,这时候没有地瓜(又叫‘番薯’,估计还没从‘外番’传至宋土),用绿豆淀粉亦是可以的。
  买来绿豆,水浸胀大,磨细碎,装入大的广口缸,入水,搅动,撇去浮壳;倒去一部分上面的乳白水,再入水,搅动....重复6至8次,这过程叫“洗浆”。最后,缸下沉着厚厚白白的四分之一缸的就是湿绿豆淀粉了,阳光足的日子,经3日多的曝晒,便可干涸结块,取出一块,一敲,即散成均匀柔细的粉子。
  等陈七这批定的马鲛鱼运到了,罗维礼就当起了耐力神....整鱼去头尾,去皮骨....再,“双刀在手”,剁剁剁剁,出了胶质满满的鱼胶茸,简单混合了盐与绿豆淀粉,挤圆(用手的虎口处一挤),一个完美的鱼蛋就出来了,绝对健康、无添加。
  他做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全放去了司徒家的地下冰窖了,建冰窖要不少钱,中间还有不少环节的制约,所以罗维礼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想着建。他并不晓得他家宅子旁边的那间“原”汤宅地下也有个大冰窑....
  那,就又便宜司徒了....司徒笑盈盈地把罗维礼做的叫“鱼蛋”的东西给迎进了自家冰窖。第二日开始,老爹的小黑锅里就多了一道有“咖哩鱼蛋”的定食,而涮锅酒家多了一道叫鱼蛋的涮锅菜。自第三日起,来峻楼也上了用鱼蛋做的汤品和菜品。
  鱼蛋,这名字也叫开了,城中大爱,因其那叫人欲罢不能的口感,以及,那百搭的鲜滋味....
 
☆、一盘资本
 
  
  其实,司徒本人介意着罗维礼做买卖时“带与不带”上自己,已绝对不单单是每季或是每半年分银钱这么一桩“小事”了。对于司徒来讲,罗维礼带上他,那他就永远可以第一手地分得罗维礼弄出来的新东西,包括新酱、新食物、就哪怕是新的做买卖的手段也可窥见一二,这,就是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万一罗维礼不跟自己合份,那他出什么新东西,就完全不会需要让自己知晓。
  司徒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一层,罗维礼怎么弄的那些东西,自己是不用知道了,那种是人家的谋生之道,也不好问人家,可是,只要“得到”罗维礼,控制他永远地在自己十里范围内,那,就等于是得到了他的一半生意一样。合作谋利,却又相互制约,是一种男人间“恐怖的平衡”,拖住你,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罗维礼又怎会不明白司徒的心思,生意场上的男性同伙与生活中的女性闺蜜一样,都有点那种、你不能比我好,你不能比我先,你有什么不告诉我我就会生气....是差不离的....
  罗维礼之所以现在由着司徒“耍任性”,除了感恩,还有就是,确实,也是跟他存在着一种“共生共荣”的关系。其实无所谓啦,多他一个不多。只要自己这部分商业机密摁得紧实,永不泄密就什么都不用怕。
  你以为没人仿过那个那个咖喱酱吗?可仿的那些可能调几百遍也调不出那种香气、味道。将47种香料按三种不同的配比要求,最终定成一种黄金比例,估计别人想仿个十年也仿不出来。
  你以为没人试着制那个油吗?街市里已有人用芝麻炒、榨出油,在那里煎东西,可是芝麻出的油不适宜久加热(香油都是临出锅前再淋的),且那股子味道比菜籽油的味道要重上百倍,老远地闻着那都不叫香,那是怪,而且芝麻又贵,产油量也不及瓢瓢花籽子。可惜了,宿州那个野油菜的“重”产区被罗维礼全包了....而且,他已经在想着法子来降低他家工坊出的菜籽油的烟点和气味了....可能,别人十年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你以为没人试着弄酱吗?街市上,偶尔罗维礼走一走,还能闻出有酒肆制的菜里飘出的豆类酱的味道,有一日他走进去吃一吃,发现那做出的羹汤里,有一种介于酱和酱油之间的东西,一种发酵、提炼不完全的产物,确实能调一调鲜,只是配味不对,不尴不尬的....那日,神奇的事情有几件,第一,他问了那家小二,这汤怎么黑黑的,小二答,是放了“酱油”的,是新的东西,放了可好吃了....罗维礼还心道:哟,这时代出了“酱油”一词了?他们终于不再用肉制酱了,而是悟出用豆制酱了?第二,这日在那家吃完之后,他归了家肚子就有点发疼....唉,也不晓得,是不是那豆酱不豆酱、酱油不酱油的东西,是不是发酵过程中用的粮底不对、或是用的菌不对....反正种种不对,怪不得,吃的时候觉得除了有点鲜,还觉得有点发酸,并且还有一点点发霉的味道....
  罗维礼并不伟大、亦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他只是沾了身为一个现代人的光而已,仅此而已。看着这里的老百姓们为了吃到好吃的东西,在生活生产过程中做的各种尝试,他在那日肚子痛时,根本没有嘲笑人家的落后,反而涌上了一种感动........
  。。。
  可是,他商人的本性,又没办法让他在这种初具“市场化”模型的时代,将自己所知的所有东西给公布出去。他的商人本性还是会驱使他按着资本家的资本化发展模式去运作自己手里有的这一盘资本。
  而,完全垄断性竞争是所有市场化竞争的必经过程和第一步。资本主义发展史上,从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由完全垄断性竞争过渡到大部分市场在全自由性的竞争,用了五百年....故而,老实讲,罗维礼算了一下,他,如果再活个六十年....那他这六十年,在这个什么大宋朝(那时的宋朝人不会叫自己的朝代为北宋,他们还不知道将来会有个南宋呢),都会是处在一个完全垄断性竞争的地位。
  。。。
  ....不过,也不妨碍他为资源较为缺乏的阶层的人们做些什么。比方说,开发平价化又饱人的定食、小吃,比方说,给他们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和工钱....
  ....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做的....
 
☆、树篱笆、蒲公英、鸡爪、猪蹄
 
  树篱笆、蒲公英、鸡爪、猪蹄....有联系吗?看似没有....但,都极便宜,且,都是只要用到一种酱料──海带甜酱油、就会马上大变身的美味。
  非常便宜....
  树篱笆用的是在中国东北及其附近这一带分布极其广泛的刺五加。辽国那边的人叫它“刺拐棒”,而真定府这一带的人叫它“一百针”,因为它不高、树干不粗,像个拐棍,而且树干上有很多利刺。不少村里人家用其来做“护院树”,他们院子的木栅栏上都“梆种”着这些个刺五加(泡酒用的五加皮就是来自于这种灌木)。
  蒲公英在辽境内叫“婆婆丁”,在宋地北方这一块叫“苦菜”,叫得是“菜”,当然是有人在吃,穷苦人家会去山上或田边采这种野菜吃。叫得“苦菜”,那当然是苦,水烧开,入菜,入盐....入水面(一般那时的北方人家还是多吃面,米在宋地南方才多,运过来后,摆在粮铺里,比麦粒儿可贵多了....不过,老爹食肆里的米饭份量够大,且比配烙饼的定食只贵一个铜钱,故而人人都觉得上小黑锅吃‘香饭’是捡了个大便宜),吃一顿....那个苦啊,苦口又苦心....
  刺五加的树芽尖儿与这蒲公英的叶部(贴着土地的面长的)都有个共性,就是“苦”!可是若是配上了海带甜酱油,就不同讲法了。
  海带提鲜(最初的天然味精就是从海带中提取出来的,用海带煮汤也有鲜味),制酱油时不用麦麸等粗品,而加重精细面粉的比重,就能出甜。
  这种酱油有点“和风”(日式)酱油的感觉....可能制出来后跟日本某牌子的昆布照烧酱油会有点风味相似。
  罗维礼并不是说想做日式的酱料,只是,做这一种的话,一趟头,弄出来之后,不论是用来拌那两种苦苦的野菜,还是来卤煮那两种同样是相当便宜的鸡爪和猪脚,都是──方便!!
  有着丝丝甜,有着本身在酿制过程中就带出来的鲜....到时将刺五加的树芽尖儿或是蒲公英的叶部,过水氽一下,略去部分苦味,与些许鲜荜茇叶一起剁碎,然后只需淋一些这种酱油,即可....甜中和了苦,荜茇盖住了涩,而海带提出了鲜....立刻“苦菜”都能变身成为“幸福菜”。
  还有,那鸡爪和猪脚,都是富人不屑食、穷人不晓食的货。那种上好带皮五花肉和品相极佳的指排(猪小排)都没有富贵人家肯吃了,更别说鸡爪和猪脚这种放多一会会儿、便会因其胶质过厚而产生一种浓重的怄臭味的东西了,且,“似那般久触泥淤之污秽物”,在他们眼中,就该是弃物,而绝不该出现于盘中....
  不过,加入了香料、海带甜酱油和钠离子含量丰富的湖盐,大灶卤煮,各种香气、滋味交相融合,在胶质中汇聚、相互烘托呈现....估计,到时,那富人都会涌进穷区来争抢这道美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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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维礼在真定府的张铁匠这边定了十把刀口呈极细波浪型的刀刮子,四方形,一头开了锋且呈波浪状,另一头为两长条木块夹实而成的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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