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质为臣 作者:药半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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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听到你声音就追过来了。这地方不大。”
确实不大,还好来的及时。说起来,贤王殿下真是救人救上瘾了。
“走吧,找阵眼。”
脚下忽然震动起来,赵诩仅低头的一瞬,地表忽然冒出了一块双臂粗的铁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赵诩的两足正好踩在墙顶,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华伏熨扯过人往角落里倒,赵诩只听身后一声“咚!”的闷响,铁墙上升到了顶,发出了撞击的金鸣声。
这堵突如其来的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不同的方位的墙体同一时间开始移动,沉重的金属移动声此起彼伏,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轰鸣,嘎嘎咂咂,吵闹不堪。
两人躺在一个铁墙角,听着四方金鸣,赵诩还有闲情逸致调笑:“喝,好大的阵仗。”
只是轰鸣了半天,似乎也未见其他动静发生,嘎嘎声持续不断,赵诩暂时放松了绷痛的弦,半坐起身,开始检查脚上的血洞。
脱了鞋履,只着一块白色足衣的脚上,赫然一大片血污。
那是一排整齐的针眼,钢针大约指头粗细,间隔不是很密,大约两根针之间有拳头宽,赵诩躲避的虽不够及时,但真正深刺的伤口只两处,伤口深也就罢了,泛着黑血的血洞明显昭示着它的毒性。
“钢针有毒?”华伏熨也看到了黑血,“你等等。”
华伏熨从袖中掏了掏,拿出个小巧的瓷瓶,说道:“进来时备的,蚁宿草沫,可解百毒。”
把足衣褪下后,足背白璧无瑕,足外侧染了血污,三个血洞依稀可见,被惨白的肌肤衬托的触目惊心。
非常时刻,不能做清理和包扎,华伏熨低头将草沐细细的撒了,然后又帮着套上足衣,套了一半,忽然瞧见这人小腿上也是一处半愈合的伤,面积很大,已经结了痂,问道:“这儿是怎么回事?”
“藏笛谱的地方是崇源大师的密室,那儿养了只猰貐……挠的。”
猰貐,相传乃上古神兽,兽身鸟头,鸣叫如小儿夜啼,专以食人为生,后在后裔射日时,躲在十个烈日之中,丧于箭支之下。
“拿到笛谱了?”
“恩。”
涂了药,低头帮他裹上足衣,裹了一半,瞧着那菡萏赤足有些心猿意马。忙匆匆裹了,系上带子,眼观鼻鼻观心,表情好似亵渎了什么神明。
处理完伤口,赵诩闭目调息,两人一时无话。
不一会儿赵诩忽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异响,一片金属鸣叫声里,有一声墙面摩擦声,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华伏熨也看到了,因为墙体已经近在咫尺。夜明珠的光线不够好,待两人发现被逼死在墙角,已经只剩下丈许宽的一个空间。
左侧是空间的转角,右侧是刚才突起的高墙,面前是一面正在缓缓推进的铁墙,正嘎嘎嘎不断前行……
“糟了!”华伏熨起身去挡,想用肉身人力把墙推退,可是铁墙重余千斤,哪里是人力所能及。就算再多的内身功法,也对其毫无作用。
赵诩坐着巍然不动,看着华伏熨螳臂当车,还有闲心在那笑,说道:“九天绝杀,可比前头那些绣花枕头阵威武多了。”
“坐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墙体逼近的很快,华伏熨徒然推阻了半晌,毫无所获,转身背靠着墙喘气,休息片刻。
赵诩也没地方再坐了,只好慢慢的爬起来,也背靠着墙体,等着墙面慢慢推进。
华伏熨此刻也不那么急躁了,见赵诩慢吞吞的站起来,笑说道:“今日这是要被拍成肉泥了。”
“未必,兴许是肉饼子。”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嘎嘎声一直持续,越来越近,只剩下一臂长不到的空间,华伏熨忽然扯了对方过来,两人面对面的而立,气息相容,默了一会儿,在赵诩的额头亲吻了一下,说道:“试试往上爬吧?”
“好。”
时间已经无多,照顾着赵诩脚上有伤,华伏熨将人抱着托举起来,试图找到高处的出口。
“怎么样?”
赵诩摸索半天,仅摸到了移动墙体有一丝指粗的缝隙,其他三条连个墙缝也无,无奈道:“没有出口,顶上也是封死的。”
将人放了下来,华伏熨的表情倒比方才还淡然,说道:“真要被压扁了。”
墙壁间空隙只有半臂长了,空间变的异常逼兀狭窄,好在两人身形都消瘦些,这样的空间里尚且还有余裕来调笑。
赵诩问道:“殿下不恨我么?没有宝窟,也就不会葬身山底了。还死的这么不雅致。”
华伏熨此刻本可以离的远些,但他没有动,就着搂着的姿势,又亲了下赵诩额头,笑着答:“死都要死了,还管什么雅致。能得贺公子相陪,也是人生一大快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墙体相夹,两人相贴的更紧,逼兀的空间将两人的额头逼出了汗珠点点。而夜明珠柔光下的目光虔诚异常。
赵诩的心被这目光蛰了一下,一瞬间的纠紧难过又忽悠一声,豁然开朗,嘴角渐渐浮起细小的弧度,随后将唇送了过去,只是轻轻的相触,没有多余的动作,随后退开,笑着附和:“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今生何德何能,与你共赴死。
黄泉路上一路相伴,也不会太寂寞无趣。
华伏熨眼神都亮了,等了那么久才等到此刻的一句回应,一时间激动的无以复加,追着他的唇迫不及待吻了回去,甜甜腻腻密密匝匝的舔舐,纠缠倾覆不迭,随后不管不顾的挤入深处,辗转探索起来。
嘎嘎嘎嘎……咔。
所有的重金鸣声骤然间停了下来。
一人掌声在外响起,娇笑随即透过铁墙传来:“啧啧啧,好深情的一对儿,贤侄儿好生能耐人,贤王殿下不是终身不娶了么?”
贤王殿下的风流韵事京师里十多个版本,终身不娶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杨叔!”赵诩的声线中带着死而复生的激动。铁墙内空间逼兀,这么两人相贴夹挟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好受,赵诩哪管的了杨盟主什么来路,直接恳求道:“杨叔,快放我们出去。”
杨盟主踱步声缓缓传来:“贤侄,我等这天很久很久了,怎么可以轻易放了你们。”
华伏熨没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开口询问道:“敢问盟主大人,有什么要求?”
杨盟主的声音近了,似乎是走到了铁墙壁边:“爽快,那我就直说了。”
说是直说,偏偏还卖关子卡壳。
华伏熨心属之人在怀,借机抱着又亲又啃,被赵诩瞪了一眼,随即憨笑似偷腥的猫儿,听外头杨盟主接着说道:“我本只需要贤侄你一个人说体己话,奈何贤王殿下上赶着来凑。那便说给他听听倒也无妨。”
“老东西给无名道长送了八百里加急,我猜着你那治不好的毛病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是也不是?”
腰侧环绕的手臂忽收紧了力道,赵诩踌躇了一下,低下头回避了华伏熨的目光,道:“是。”
?
☆、罪己诏
? 赵诩答完不敢抬眼,只听到华伏熨一声轻叹。
杨叔在外头继续说道:“你寒毒无药可救,命不久矣,秘籍就要没主了,你把它和笛子交给我,如何?”
赵诩细思片刻,终于想通了杨叔这一路的目的:“猰貐能辨血契,你进不去密室,所以你把我推入寒潭,只是为了让我去拿笛谱?”
“对,”墙外的声音忽然变的冷冽而陌生:“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们双双赴死,我取了笛谱出阵。”
“或者,交出笛谱和血笛,你死在这里,我放贤王殿下出阵。如何?”
腰侧的手臂越裹越紧,华伏熨抢道:“只要找到毒蛊药引,怎会救不了?!”
杨叔好似听到了了不得的笑话,咯咯咯笑了好久,才回复华伏熨:“你真当药引子如此好找么,他寒蛊是体内自孕,非处子之身不可为饵,既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又得是处子,谈何容易?!”
华伏熨一时懊恼无话,却听杨盟主不耐烦得质问:“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交出笛谱!”
赵诩被华伏熨勒得无法呼吸,略略挣脱了一下,开口争辩道:“杨叔,你还欠我一个赌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宝窟里的一分一毫我都不想动!暗主天大的能耐与我何干!我只要你赵诩,死在这里!”
滔天的怒焰反而使赵诩清明不少:“杨叔,京师里还有我师傅。”
还有醒湖老人、还有镜法师太、还有如斯一张大网。就算赵诩死了,牵牵扯扯,簋盟也讨不到分毫的好处。
这句话像一个点引线的火星子,杨盟主一声怪叫,铁墙忽然间再次启动,继续夹挟而来!
“去死吧!!都去死吧!!哈哈哈哈!!你以为醒湖多大的能耐!!都是我手下败将!呜……”
墙外忽传来了打斗之声,墙内两人被挤的不得不分开比肩站立,华伏熨虽然把人松开了,却还牵着手不放。十指相扣的掌心粘腻湿滑,是这逼兀的空间闷出来的一身冷汗,在两人的掌心交汇成一泽烫帖的情谊。
墙体继续推进,外头打斗声愈发剧烈。
“住手!那是阵眼!”杨叔仓皇的叫声响起,之后整个脚下地表忽然间摇晃起来,同时夹挟的墙体竟然开始嘎嘎的后撤!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原来是闻雷。
手侧的立墙先一步缓缓降落,赵诩牵着华伏熨钻了出来,地动山摇之际,还可见杨盟主与闻雷打的难解难分。
落石开始越来越多,这是九天阵破,金银落坑的前兆,这时候不避,恐怕就要被金银珠宝给活埋了!
赵诩拉着华伏熨往密室的右侧而去,飞天落石之间,也不管不了机关陷阱了。
脚上还有伤口,顶上还有落石,赵诩走的并不稳当,华伏熨干脆拉住了人,在隆隆声里吼道:“去哪儿!我背你!”
“九天神坛!那儿有个出口!在前面!”
九天神坛不远,华伏熨背着赵诩在一面高墙前停了下来。
神坛非常简陋,一面墙上画了神仙图,墙体上突出一个平台,摆了两个香炉,其中一个香炉已经破碎掉落在地,另一个却巍然不动。
赵诩在漫天的隆隆声里指着香炉吼道:“转开!快!要塌了!”
华伏熨不敢耽搁,使力转动香炉,香炉一动,佛像墙果然轰隆隆现出一个黑漆的大口,往窟内灌进呼啸的凉风。
赵诩看见出口,忙唤来处:“快走!窟要塌了!”
“啊!!蛇!!蛇啊!!”
闻雷赶到神坛,赵诩急忙拦住人问:“杨叔呢?”
闻雷被打的不是很爽,脸色不好,道:“掉坑里了!”
“去哪儿!”漫天落石里,华伏熨未拦住赵诩,想勉力去追,却发现香炉竟然逆转而行,不能无人看守。
蛇坑是之前经过的点,路线倒是谙熟,只是现下地动山摇,脚上还有伤,走的实在不够稳妥。
“蛇!!蛇!!救我!!”
循声而去,果然蛇窟口是开着的,赵诩拉出腰侧赭鞭,把半颗夜明珠丢入窟内,喊道:“拿住鞭子,我拉你上来!”
杨叔被蛇包围了,慌里慌张的拽了鞭子,口中惶急呼救:“救我!快拉我上去!”
这若是在云淡风轻的时候,美人惊慌失措,一副我都依你的表情,真真是美煞众仙。可惜大石林林落,赵诩一身蛊毒蠢蠢欲动,脚上伤口返血,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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