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质为臣 作者:药半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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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伏堑当然是有问必答。时间紧迫,赵诩急着赶路,也不管骑马多少艰辛,与齐王轻车从简,不过三天时间,便匆匆的入了京。
甫入京师,连质宫都没工夫落脚,先得进宫面见皇帝。
耀皇倒是很重视,单独接见了质子。可赵诩打了袖子做了礼匍匐在地等了好久,耀上不发一言。
赵诩自知罪己诏泄露,少不得会被耀上猜度,此刻也只能装个鹌鹑,恭敬候着。
这么跪了能有一个时辰,外头福公公尖着嗓门急道:“陛下,皇太后的御撵,快进芳书殿了!”
皇太后吃斋念佛久了,一般不会出门,这时候匆匆而来,必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然而这会儿唱了名,哪里还有时间准备,赵诩就着跪姿势,直接又拜倒了行礼,连掀袍的动作都省了。
皇帝见了礼,忙去扶着老太太:“母后今日可好,怎有兴致来我这?”
“你,”老太太怒目道:“整日介的钻在议事厅、书芳殿,人都傻了吧!”
“母后教训的是。”
老太太颤巍巍的做在了左侧的软榻上,待坐安稳了,才道:“今日听说毕国质子来了宫里,我老眼昏花的看不真切,但挡不住那小妮子痴缠,就帮着她过来看看,过过眼。你,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是。”赵诩略抬了抬头,垂了眼帘。
“啧啧,难怪难怪啊。”皇太后连连点头:“生着这一副宋玉潘安之貌,只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家家?你说说,家里娶了几个?生了几个?”
耀皇深觉这话丢份,急忙制止:“母后。”
赵诩倒是不以为然,回道:“回太后,家中只有一妻,并无妾室,还未育子女,养了几个孤儿……”想提云毓堂,一想那都查封了,立即闭嘴。
“哦?倒是专情。专情也不好,专情多祸乱。你说说,专情好,还是多情好?”
赵诩犹疑了一下,斟酌道:“专情自苦,多情多被无情恼,都不好。”
老太后点点头:“倒是通透,我告诉你,哀家今日是给你提亲来的,有我这个媒人,也不辱没你毕国的名声,是也不是?”
赵诩大约猜到了她的后话,当即匍匐在地,恭声说道:“微臣惶恐,谢太后抬爱。”
“林家丫头那茬子也拖了些时日了,今rì你就应了罢,慕容氏还做她的正室,一正一侧,哀家这就做主应了。”
赵诩当然没意义,时间差不多了,一切牛鬼蛇神都可以放出来了:“是,但凭太后做主。”
耀皇做了那么久木桩子,终于插话道:“这些个小事情,何劳母后亲自跑一趟?交给儿子便好。”
太后事情说完了,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道:“行了,就是为了这事,小丫头在后头花园里候着哀家呢,脸都哭花了,不多留了。”
“儿臣送送你。”
老太后摇摇帕子说道:“免了,聊你那些个国家大事去,哀家不要你送。”
皇太后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的走了。
前儿耀皇还借着罪己诏的事发龙威,此刻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反倒不好发作了。
送了太后出门,又回转了内书房,下人来换了茶,终于听耀皇开腔了:“你也别玩脱了,能借齐王之机速速回京,倒是朕没想到,怎么?不放心那位了?”
“心念着师傅安慰,微臣夙夜难安。”
耀皇哼笑了一声,说道:“你安分着点,又怎会有这一番周折?礼部准备再给你打个大印,朕想着‘上邦天赐’这名甚好,你看如何?”
赵诩身形一僵,‘上邦天赐’四个字像一把阔斧劈下灵台。
大印若赐下,赵诩旧年的文书都将因此作废,包括那卷罪己诏!不仅如此,质子持赐印还政,毕国将成大耀番邦蜀国,丧权辱国之极!
好一策釜底抽薪!
赵诩咬了咬牙,尽量不泄露一丝不满,恭敬匍匐,回道:“微臣听凭陛下吩咐。”
耀皇似乎对此甚为满意,笑着说道:“赐印之后,朕想着再给你封个王爵位,年内该送你回国还政了,编修之位多埋没贤能啊?”
“谢陛下。”
耀皇挥挥手,算是暂且放过了赵诩:“且退下吧,别再生事了。”
“微臣知罪、微臣告退。”赵诩乖觉退下,还有三天,很多事要安排。
?
☆、锋锐
? 景颇十六年七月初四,镜法师太再次出关入宫。
师太年事已高,寻常已不理世间俗务,天覆星宫诸事大多由清还圣女侍主理。但她这次亲自而来,是为一道占星符。
占星符乃是天覆星宫往月往年占星所推算出的吉凶帖,这一次的占星符得到的结论很妖异:九星庙旺,五日内银盘浮光遮弊,红宵之月,主大凶。
耀上骇然,追问破解之法。师太只给了四个字:帝后祭天。
祭天大典每隔几年都会大操大办,但没有哪一次的祭天仪式能在五天之内一蹴而就,耀皇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但师太亲自进宫警示星象,终究马虎不得。
耀皇自然加紧筹办不提。这一日是赵诩回京第二日,华伏熨梧州之行第五日。还余两天。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早朝前的小朝会设在博政议事厅,会上出现了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华伏熨风尘仆仆,到的时候,华伏荥正坐在椅子上与耀皇闲磕牙。
耀上先招呼华伏熨道:“来的正好,就等你了。免礼,坐。”
华伏熨先拿了茶盏海喝一通,才道:“拓本呢?给我看看。”
温王拿过罪己诏拓本,递给华伏熨。
杜飞鹰的那份拓本被赤珠损了,华伏熨还未见过诏书真容,接过来也只是粗看一眼,心想罪己诏无外乎自黑禅位,没甚大的内容。
待看到其中一句,心下似被抽了一鞭子盐水:
“诩之罪也,一何大哉!自古兆乱,未有如此之甚。”
蜀州多宝高阁,楼底莲荷舞,怀中颜笑人,如果说这不是赵诩刻意而为之,那这份诏书实在太巧合。
华伏熨看完,面色不显,问道:“这事怎么处置?”
“三弟出计替换质印,新印赐下去,旧印就废了。这事礼部已经在办。朕找你们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华伏熨直接接话道:“祭天。齐王要下庄了。”
温王莞尔一笑,道:“什么事都逃不过五弟的法眼。”
华伏鈭摸摸小胡须,转而问道:“五弟,此去有何收获?”
贤王茶盏刮了两遍沫子,才回:“这事因我而起,大哥如果放心,依旧交给我来处理吧?”
耀上和温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点头淡淡道:“随你,朕跟三弟也说过了,这事原该你去处理。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事已至此,莫伤了兄弟和气。”
华伏熨听了皇帝宽慰之词,面上并无笑意,将手中拓本揉成了团子,再一松手,已是一地大大小小的碎屑。
彤杉水阁夏日里顶顶热闹,临水照花,四方通透。
齐王殿下酡红了脸色,脚步虚浮,犹自提着大碗向赵诩劝酒道:“子谦!今得你助力,本王心中喜不自胜,这一杯,你不喝也得喝!”
赵诩看着酒碗却不接,笑意盈盈:“我喝便喝了,怎么也得让魏将军和魏大人也陪着我不是?”
魏昭和魏漠在酒桌之上推杯换盏,早就喝海了,只得连连摇头摇手道:“不行不行,喝不了了,今日高了……”
两江总督高作珏高大人插嘴一句:“世子不要谦虚,若非世子出马,那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哪能这么快同意举办祭天?咱们这黑白温汤筹备这么久,可不就欠了你这股东风吗?”
齐王殿下见有人附和,连连赞成:“啊对!你就是东风!喝!”
赵诩仍然没接酒碗,笑着对齐王说道:“我怎么就算东风了,是我借殿下这东风回京才是,如此说来,这碗可得让在下敬给您喝?”
齐王也不扭捏,干脆又倒了一满碗的酒,递给赵诩,笑道:“好说!既然互敬,咱们一起干!喝!”
华伏堑碗都不抬稳当了,递过来的酒晃荡着泼了一半,人却依旧不依不饶,赵诩无法,不得不接过来一口闷了。
“好!”众人就当看个热闹,纷纷叫好。
入夜一场电闪雷鸣的夏雨,待酒过三巡,雨势也收了下来。齐王放过众人,一场欢宴散尽。
华伏堑犹自赤诚邀请赵诩去齐王府上过夜,赵诩婉拒。现在两人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齐王也便不再挽留。只请吴放吴统领相送回质宫。
赵诩酒意虽重,倒还算清醒。一路上与吴放一道默默行路。
这是回京第三日,华伏熨梧州之行第六日。还余一天。
一旦祭天仪式办起来,齐王谋乱,赵诩借祭天大赦天下之机救出醒胡,就该诈死离开这是非之地,从此与他天各一方,倒也清净。
但愿永不再见。一想到此,胸中只觉堵了块无法纾解的巨石,心郁不已。
桂侵河上的石桥依旧在夜色里默默无闻,遥想当日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说,偌大京师,只有一个贺迎。
可贺迎终究是假的。
吴放站在赵诩身后,一路行来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人。
赵诩一路默无声息,见景便瞧,看似十分随意。但吴统领那不解风情的小脑壳依旧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忧愁。
对方这缕忧愁淡似无物,却如一剂催|情药水,把个吴统领的小心思一再的膨胀放大。
这个人就像天上那抹月牙儿,照的人无所遁形,却又心悦不已。
既然喜欢,何不就借机告诉他……
借着这无边夏夜潇潇虫鸣,吴统领已经红透的酒脸,再添一层霞光,终于他大了胆子唤道:“世……世子。”
“恩?”
“微,微臣斗胆……问个……”
赵诩停了步伐,疑惑的回头瞧:“吴统领何必妄自菲薄,这酒也吃过几次了,怎的还这样客气称臣?”
赵诩不过是客套话,但在吴放这儿翻译出来却是另一层暧昧意思,当下喜的恨不能猴奔两步。他夜色中的眸光骤然亮出神采,逼视向赵诩。
赵诩这才觉察了一些不妥,张嘴要问,却被对方猝然间一个熊扑,推向了墙角。
酒醉念迟,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吴统领一张血盆大口徒然栖近,对着赵诩毫不客气的啃下去!
“唔!!”赵诩惊的一下把酒意全醒了去,急忙伸手推开吴放,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吴放身后站了位不速之客。
一身朝服、一顶官帽,腰侧的坠饰里一颗褐红色的三生石。
吴放犹自不觉,大声说道:“世,世子!我,我喜欢……我喜欢你,很久了!”
赵诩也不想被撞如此尴尬之事,只得慌张退向一侧,若无其事问道:“回来了?”
华伏熨面若寒霜,却并不接赵诩的话,对着吴放道:“吴统领糊涂了罢?本王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吴放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悔过不已,再抬眼看赵诩脸色,也是一脸皱眉不快,心中懊恼的不行,又兼忌惮贤王威吓,当下急忙下跪磕头,歉声连连:“微微臣,知错,世子赎罪!世子赎罪!微臣醉酒有失体……”
“退下!”贤王带着怒意的威吓很有压迫力。
吴放不敢造次,依依不舍的再瞅了一眼赵诩,然后抬脚就走,一忽儿跑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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