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天下 作者:白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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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欣然左右搞不懂他闹甚么古怪,也不罗嗦,一路把他带到崇光殿的琴阁,推门进去,说:"这是陛下最喜的琴阁。平时他都在这里的多。"
明晃晃的月光斜洒琴阁,照映得犹如雪地,青玉小案上,果然端放着一具旧琴,案边一只锦团,已经有些陈旧了,在月光下透着青白色。聂熙不禁一怔,觉得这里清冷之极,布置也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萧条,实在不像天子盘桓之地。
他看着霜白的空房,一阵眼花,总觉得似乎可以看到聂暻盘坐青玉案前,低头抚琴的样子。这么凄清的地方,不知道聂暻怎么喜欢呆,怎么呆得下去呢。
聂熙叹了口气,慢慢走到青玉案前,顺手拿起那旧琴,这才发现,其实并非甚么名琴,材质粗糙,做得也不太好。可就是越看越眼熟,不禁疑心,他以前一定见过这具琴,还不止一次。
心里疑惑,便拿在手里反复地看,随口道:"怎么陛下喜欢的琴如此粗陋?"
曹欣然一愣,看了他一会,愕然道:"这......这是吴王送给陛下的礼物啊,看来吴王自己都忘记了。"
聂熙啊了一声,脑海里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
以前英王聂苍穹曾经进宫教聂熙琴技。老皇帝的意思,本是要他同时传授两位皇子,聂苍穹不知怎么的推掉了,只专心教授聂熙。现在聂熙倒是明白缘故了,那是为人父者说不出口的血缘之情,所谓教琴、教武、教兵法,大抵都是聂苍穹渴望看到儿子与芳和皇后,无奈之下找的借口罢。
崇光殿的琴房,本是聂苍穹教聂熙学琴的地方,有时候聂暻读书完了,也会过来看看弟弟,默默守在一边听二人弹奏。聂熙见哥哥似乎喜欢此道,便自己动手做了一具琴,在聂暻生日时候送给他。当然琴做得很难看,不过也花了他不少时间,聂暻收到礼物,十分高兴的样子,抱着不肯松开。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久远得犹如一个前世,连聂熙自己都不记得......想不到,聂暻一直留着这具难看的旧琴,盘桓琴阁。
他抚弄旧琴的时候,心里想着甚么呢......
聂熙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琴身,觉得上面木纹十分光润,显然有人一直爱惜擦拭。大概是经常弹奏的缘故,有几处轻微的凹痕,想是手指摩擦,久而久之留下痕迹。
他怔了一会,情不自禁就着那锦团坐下,正身放好木琴,信手一拨,"仙翁"、"仙翁"几声,原来松了一根弦,便弹不出太难的调子了。
聂熙有些惆怅,低声说:"音不太准呢。"
曹欣然叹道:"这琴做得不太好,琴弦很容易松脱或者断掉,之前还好有陛下爱惜着,常常在崇光殿调弄丝弦,都能弹准音的。只是这些日子他病得狠了,委实起不来,这调弄琴弦的事情便放下了。"说着,有意无意看了聂熙一眼,隐约有些责备的意思。
聂熙不做声,点点头,就着那具琴继续弹奏,只是手指有些痉挛。
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曹欣然轻责之意,想着聂暻,心里倒如翻江倒海一般。
一声裂帛,原来用力稍重,几乎挑断脆弱的丝弦,指头也破了皮。
他忽然就弹不下去了,用手支着头,颤声说:"曹公公,你带这琴先回去给陛下复命罢......我想静一会......你请陛下早些安歇......"
剑在天下 正文 第三十章
章节字数:14216 更新时间:07-08-02 18:41
聂?身子虚弱不耐久坐,用过一碗药,略等一阵,就有些昏昏沉沉,靠在床头睡了一会,侍侯的小太监见状,蹑手蹑脚上来为他加上被子。
"熙?"聂?一惊而醒,连忙坐正。
小太监记连忙跪下:"万岁爷,是我,小旋子。"聂?一怔,示意他自己下去歇着。他记着聂熙说取琴去了,怕他扫兴,不敢睡着,于是靠着床,就着炭火闭目养神,心里默默盘算西北军务的应对之策。
大概也没有等多久,只是心里总记挂着,便觉得十分漫长和痛苦。
夜越来越深,聂熙还没回来,倒是外面北风一过,云层遮去月光,天候越发冷了些。不知何时,又开始飘着细碎的雪花。
聂?站到窗前,看殿前阶下慢慢洒上一层碎玉,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聂熙大概不会来了。他心里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对自己自嘲一笑。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有细碎急促的脚步声。聂?一惊,凝神倾听,觉着这是曹欣然的脚步,不觉又是淡淡一笑。明知道他和聂熙是一起去的,现在只得一人回来,聂熙......果然只疯一天,不会疯一辈子的。
曹欣然满脸陪笑地走进来,顺手抹去眉毛上粘着的雪花,躬身小心翼翼道:"陛下。吴王还在崇光殿琴阁,他要你早些安歇......"于是献上琴,把聂熙的吩咐说了。
聂?一怔,没猜出聂熙这是甚么意思,实在心力交瘁,又国事繁杂,也无心多猜了。于是要曹欣然退下。他随手抚了抚那具旧琴,只是无人倾听,十分寥落。于是叹了口气,放过一边,默默倒回床上,不知如何,四肢百骸都有些酸软,不大提得起力气。
早就惯了,没甚么......真的没甚么......心里十分平静,居然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是梦里还是不知不觉地微皱眉心。
一夜落雪无声。
夜来神思缭乱,聂?一早在深深的迷梦中醒来,忽然闻到极清冷幽怨的白梅香气。似乎还带着冰雪的味道。他觉得鼻端有点痒痒,随手摸了摸,触手冰冷柔软,迷迷糊糊一看,居然真的摸下一瓣梅花,花尖雪意盈盈,半融为水珠,看来才从枝头摘下不久。原来他枕边不知如何多了一枝雪色灿烂。
聂?一怔,那花枝居然也随着他的眼珠转动,略微晃了晃。一张笑吟吟的脸从花枝后面现了出来,却是聂熙。他双目有些发红,眼睫下面有着明显的阴影,似乎一夜没睡,精神却很好,目光如水,尽是温存流转。
聂?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一时有些痴了,轻轻叹口气:"这......又是闹甚么花样?"
聂熙一笑,和衣赖倒床上,硬是挤到聂?身边,低声说:"甚么花样也不闹,我只是想讨你欢喜啊,皇兄。"
"嗯?"聂?有些惘然。被他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撩进脖子里,心里十分混乱,忍不住叹了口气。
聂熙紧紧搂住他,说:"这是白梅书院的梅花,我看到下雪了,寻思雪后梅花有特别的香气,皇兄一定喜欢......所以去摘了一枝过来。"
聂?一时说不出话来,白梅书院离皇宫甚远,聂熙为一枝梅花不怕麻烦,冒雪来回,这心思可用得不浅。
聂熙见他似乎不解,低声解释:"皇兄,那一次在白梅书院的老梅树下,我说梅花不如聂大郎,心里觉得你真好看啊......那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梅树,所以我想,那树下的花,和别处不一样的......或者你看到会欢喜......"
聂?听着,全身又冷又热,出了一身的汗,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侧开头,不想让聂熙看到自己的神情。沉默一会,轻轻说:"这是......何苦呢。你昨夜不肯回来--"
聂熙被他问得难以开口,半天才说:"我在崇光殿......看到你的琴,才明白你以前待我之心......十分难过,就在那里发呆了一夜......"他忽然一用力,越发把聂?紧紧勒入怀中,不住地说:"皇兄,皇兄......我......"声音微微哽咽,显然心里波澜动荡,难以克制。
聂?脸上一烫,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屈辱,他一直小心保留的秘密被聂熙发现了。这样一直钟情,其实对一个皇帝来说,十分可耻。聂熙是不是也觉得他可怜可笑?
聂熙觉得他身子不住地战栗,呼吸急促破碎,似乎整个人都要四分五裂了,心里十分不忍,又柔声下气地说:"皇兄......皇兄......"就想转过他的脸,看看他到底怎样了。
聂?不肯,颤抖着低声道:"不,别看--别让我--恨你。"
聂熙不答,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就这么辗转着一路亲吻下去。聂熙贴得太紧密,聂?觉得脖子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汗水,还是......聂熙脸上的水气。
就这么默默相依,忍不住密密缠绵,一任醉生梦死。
混乱中,聂?看到聂熙眼里璀璨的光,像星光,也像水光,亮得温柔,温柔得接近心碎。
这天,聂熙就留在宫中,在龙榻下安了个小小蒲团厮守着聂?。聂?几次催他不走,也无可奈何了。
聂熙到底顾及手足之情,并未提及聂炫暗中入京之事,只是缠住聂?不放。他又怕聂?劳神,虽朝中事务凶险,并不说甚么,暗中却吩咐手下好生留意聂炫和梅世勋的动向,有急事随时来报。只是西北兵法道方向并没传来新的消息,不知道那探子是否有用。
聂熙便与聂?商量,若明日还等不来消息,只好先出兵了再说。分别在即,聂熙越发热情如火。
两人夹磨一日,聂?始终有些淡淡的,聂熙知道他乍惊乍喜,也不着急逼他,只是加意温存。手下有事来报,便只好直接把折子送入宫中。聂熙左右早就没甚么名声节操了,脸皮一老,也不怕被人骂佞幸,死赖着就是不走,把手下送的东西大体批示过去,便又巴巴地守着聂?,熬汤端药的十分自得其乐。有时聂?嫌药苦不大爱喝,他便自己喝一大口,硬要嘴对嘴灌聂?喝下,花样闹了十足。
聂?十分无奈,叹道:"二弟,我真的没甚么,你回去罢。"
聂熙笑眯眯摇头说:"那可不成,我看着你,就心里喜欢,所以不走啦。"说着惩罚似地咬了他一下,耍赖似的说:"是你自己惹上我的,现在想撇开,那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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