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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前朝事 作者:c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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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倒是雷被朝着他的方向微微笑了起来:“赵兄,你躲闪时落足过重,身形因此受阻。需再加强肌骨韧性,愿我相授以技否?”
  赵破奴顿时忘了纠结之事,失神望着他,口干舌燥道:“诺……诺……”
  众人大笑,治焯轻舒一气,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回过身,只见荀彘不顾众人的目光,把襦衣褪到腰间,裸/露出肩背走到他面前跪下。再自腰间解下他强占了半年之久的峭霜,双手托举过头顶。
  “宝剑配英雄,荀彘完璧归赵,先前无礼之过,还请英雄勿怪。”
  治焯若有所思看着他,道:“候长,治焯乃区区一介材官,您此举岂非自轻?”
  荀彘抬起头,眼神闪烁道:“与官阶无关,荀彘心服于君之武艺胸怀。今后无论君欲何为,若能为君走牛马,荀彘心悦诚服。”
  治焯这才接过峭霜,扶起他,笑道:“候长今日之义,我自当不相忘。”
  他环顾四周,同袍兄弟人人眼中透露笑意,治焯掂了掂他的剑,伸手把它拔了出来。峭霜闪出一线金光,薄刃迎风发出轻微的振动。
  这一刻,他赢回了他的剑,也赢得了他人信义。他欲成之事,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督邮:监管邮驿的官员。
  驰传:快马送信。
  屯长:一说是十人之长,一说为百人之长。
  刁斗:一人份青铜炊具,白天士兵用来煮饭,晚上带着夜行,也以击刁斗的声音通知时间,类似于后世打更。
 
  ☆、卷五十三    圆
 
  五月中,关靖自柳阳丘手中得到了治焯新一卷尺牍。
  这期间,三个月的时日,郭涣和水河间都没有秘密见过他,他丝毫不知田蚡那一头的进展。雁门一役,他首次在朝臣中听到治焯和一干人的名字,本以为刘彻既然不为治焯加封,但此崭露头角之事,必定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有所作为。
  哪知田蚡未置一词,像是没听见,倒是在退朝后,刘彻诏中朝议事时,公孙弘说了句:“俘虏不杀?乃妇人之仁!即为材官,尚不为陛下杀敌,倒是令县尉以粮饷将胡人养了起来,某些人只怕还搞不清时局,以陛下昔日赋予的信任在为难郡县官吏罢!”
  关靖心中起火,面上却不假以颜色。旁观朝中事已近一年,他明白这种小事若也要去辩,只怕越描越黑。
  刘彻听完公孙弘的话,失笑道:“左内史心思缜密,言之有理,但区区材官之事,朕有将、部、曲、屯、队、什伍长层层管辖,何足以议?”
  说罢就转到其他诸事上,关靖一面倍感悲凉,一面也放下心来。
  就在五月收到新信的隔日午后,刘彻诏中朝到非常室应对,公孙弘竟也在,这是关靖近来越发头疼的人物,偏偏对方却也越发受刘彻重用。
  关靖本打算不被提问便不开口,谁知众人刚于重席上坐定,刘彻便目光投向了他。
  “大中大夫,听闻君拜常侍郎东方朔为师,学百家治国之道?”
  “唯……”关靖不明其意,谨慎答道,“东方先生学识渊博,关靖受教甚多。”
  刘彻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东方朔是人才,不过易得意忘形,你可别将他那些德性也学了去。”
  “陛下教诲,关靖谨记。”
  刘彻话锋一转:“君的奏章我已阅过,去年冬,你上无字书,谏请我自边关撤民屯军,时隔半年,你又奏请我迁民至边关,说是为便于边郡人兴,利兵利税,还利于关市?这究竟是何故?”
  刘彻问话不停,关靖怔了怔才开口道:“当初请陛下撤民,是为悯百姓性命……”
  “是么?现今朕欲行你之计,你霎时又不再悯百姓性命了么?”
  “非也……”刘彻眼中神色难辩,关靖思虑该如何应对,“陛下灭胡计议深远,当初关靖不明事理,以妇人之心度社稷大事。实则若边境皆兵,反而易使军中人人盼家,军心颓靡,致使边防不堪一击,长远观之不可取。”
  “当初你也言之凿凿,而今又是何事令你转念?”
  关靖叹道:“此一时彼一时。”
  刘彻眉心一拧,接着问:“那你说兴关市,又是为何?可知雁门此次被扰,既是胡人射雕者乔装行商而得逞?”
  “唯,雁门之扰,因关市起,但结果岂非我军将士将扰边胡人一网打尽么?”刘彻闻言平息下来,关靖娓娓道,“胡人贪财,尤爱关内的丝绸、器物、浓酒。关市看似凶险大,实则也可作为诱敌之饵。边关将士只要心中绷紧弦,暗中施力以防即可。长久计,我军既可蚕食胡人,亦可以兴旺边民作为兵骑之备,大动干戈亦无后顾之忧。”
  刘彻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半晌,忽然道:“你二人可有书信往来?”
  关靖一怔,其余郎官没有人接话,但中朝都是刘彻十分信任的人,他甚至无法不应对。
  “当初他也谏朕,说禁关市,违者斩。而今你二人统统改了口,是因为他身处边关,有了新的消息是么?”
  关靖见避不过,只好答:“陛下圣明。”
  “臣以为此计不然。”
  众人侧过目光,关靖心下一顿,一直正坐沉默的公孙弘果然开口了。
  刘彻望了望他,说:“请左内史详述。”
  “臣以为,材官治焯居心叵测。因其是被陛下贬谪,常人心中岂有不记恨?”
  关靖后背一挺,打断道:“左内史大人此言差矣!治焯被贬之前,陛下已验其忠心,留其一命感念莫深,何来恨?再者,眼下,陛下令议边关事,与一名材官有何相干?”
  公孙弘笑了笑:“大中大夫昔日为治焯帐幕之宾,偏私也在情理之中……”
  “左内史……”
  “君稍安,”公孙弘见刘彻饶有兴致不打断,抚须接着道,“君可听闻材官治焯进言善无县尉郭昌,不杀胡俘,反而向之请教射技?”他眼中射出寒光,“论射技,我汉营中难道无将领可教授?胡人见汉军举弓便杀,折我兵卒何止千万?此材官不守本职,作此进言,留下胡人中最强悍者之性命,岂非妄图里通外国?”
  关靖震惊,揖礼道:“左内史所言,可曾回想过北门之阙?治焯是为材官,可他之前也是二品朝官,思虑远见自然非平凡材官可比!汉营诸将骑射技高,可高得过以一当百之射雕者?……”
  “呵呵……”公孙弘忽然笑了起来,打断关靖,半晌目光凝聚问道,“陛下恕臣无礼……大中大夫与治焯可真是一家,他在边关养敌,您在朝中颠倒是非,可是与他约好,有大谋?”
  关靖闻言,气得笑了:“如何大谋?凭一介材官?”
  “大中大夫刚才岂非奏请陛下关市诱敌,移民边关,说是蚕食匈奴?依我看来,您该不是愿胡人蚕食我中国罢!”
  “蚕食中国?胡人性情如奔流之水,从无固国安邦之意,我九州兵强马壮,又岂是胡人蚕食得了的?”
  “大中大夫又如何深知胡人性情?”
  关靖一怔,在刘彻逼视的眼神中,回敬公孙弘道:“左内史若连胡人性情都不得而知,如何来议灭胡之事?”
  “嗳,罢了罢了!”刘彻终于挥手打断,“二位皆为辩才,各说各有理,朕都被你二人弄糊涂了。”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回视其余郎官。
  “关靖与公孙弘所言,各位如何看待?”
  殿中人武将多说关靖正中肯綮,文臣则多说公孙弘思虑深远。刘彻静坐了片刻,才道:“既是举兵之事,也非一时片刻可决议。但朕认为关靖所言可用,不过,”他吩咐一位谒者,“传令雁门,将俘获的那群射雕者统统斩了罢!”他回眼看了看关靖,再看了看公孙弘,“二位今后议事便议事,可莫再牵扯到各人私情上。”
  关靖与公孙弘对视一眼,对方像没事人一般立马俯首谢罪,他心下难捱,也只能俯下身依样把套话说完。
  但如此一来,他总算能肯定,公孙弘的用意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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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宅中,他一人对着偌大一座宅院,忽然深感孤立无援。眼下刘彻还是十分信任他,但仅靠这一点是不够的。朝中人如公孙弘,在世上活的年月够他再活二世,心思毒辣偏又见识广博,开口动辄引经据典,撼动人心游刃有余。
  他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在朝为官也非他所愿,可现今治焯为他的事沦落在外,如果他辞官不做,难不成要让治焯私自脱阵,与他一同快刀斩乱麻,暗杀了田蚡和刘安后,一同背负死罪亡命天涯,余生都在提心吊胆中渡过吗?
  前途漫漫艰险,已由不得他化繁为简任意行事了。只能迎难而上,公孙弘之类再难对付,也得日日与之周旋。
  就在他为诸事烦心的时候,一如既往出门会友的柳阳丘到三省室找到了他。
  “大人是为何事愁眉不展啊?”
  关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谁知柳阳丘笑道:“大人多虑,公孙大人之事,与那位秋兰姑娘恐怕有很大关系。早就听闻公孙季是勤俭克己之人,但好声名,心胸狭隘。一饭必记恩,也同时睚眦必报。大人与他无冤无仇,只怕他是为了秋兰姑娘一腔情意被辜负,为报公孙贤人为师之恩义而做了这些事。此事还需治焯大人来平,与您无关!”
  关靖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他人在千里之外,如何平?”
  “既如此,此事暂时无作为之途径。您何不放宽心,何况,今日我出门,也听说了不少好事。”
  关靖命石驹倒茶来,问:“何等好事?”
  “丞相欲迎娶燕王之女,吉日就在最近。”
  “这算什么好事……”
  柳阳丘接过关靖奉上的茶,饮下并不多言。
  关靖慢慢回过神,难怪近来田蚡不过问他和治焯的事,一来是自己深受刘彻信任,田蚡一时扳动不了,而治焯可有可无,若派出刺客,不一定功成,还有可能事败名裂;二来,田蚡忙于迎娶一国公主,自然将他们的事往后放了。
  柳阳丘见他明晰的神色,笑道:“如此一来,宫中您可是少了一位大敌。而淮南国君本来就是倚重丞相之人,何况除了传诏,或隔年逢春入长安朝觐天子外,大部分时日都在自己国土上,鞭长莫及,丞相无暇一顾之事,淮南王着急,也不急这一时。”
  关靖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他的境况原本可以更坏。
  “此外,小人在城南沽草药,遇一医者,说小人不自知得了大病,面上看似无恙,实则脏腑尽损,命不久矣。”
  关靖一怔,却见柳阳丘再次大笑起来,自怀中摸出一方帛书:“大人阅后即焚。”
  关靖接过一看,上书:“事成一半,大人宽心。”他一惊,他与治焯书信往来尚要遮遮掩掩,传此信给他的人,倒是明目张胆。他仔细辨认信上字迹,接着便命石驹取火,将它化成灰烬后,结合柳阳丘的话略一思索,便笑着摇头。
  少年即是少年,哪里有那么多心机!
  “那位医者可姓水?”
  “唯,城南沽药,撞见我的故人郭公仲侍奉丞相回府,之后不久那位姓水的医官匆匆进出丞相府邸,对小人说了此番话。”
  关靖一愣:“柳兄与郭兄相识?”
  柳阳丘淡淡一笑:“二年前,我在颍川行商,恰好遇到他被昔日燕国相灌仲孺鞭笞驱逐出门,便赠药开释。他遭辱却情意不改,我自愧不如,与他结义。”他顿了顿,“听闻他曾为治焯大人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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