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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番外 作者:闲语/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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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惊悚悬疑

片刻后云漫天忽然回过头来,冷冷道:“你欲求不满么?看别人亲热看到舍不得走?” 
南宫寒潇先是怔忡,忽然想到这还是多日来云漫天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顿时如蒙大赦,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不经意回头张望,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彩虹横跨过小溪,万道霞光流光溢彩——天,竟真的晴了。
 
(完)
 
 番外
 
  上坟拜祭合该是在阴冷寒湿的天气里,连绵的雨丝飘飘乎乎于孤坟之上,清冷断肠,哀思入骨,正是上坟人应有的心情。然而这一日却偏生热得天翻地覆,仿佛连紫蓝蓝的天空都要融化了,一滴滴落将下来,万物也跟着全化做了粘稠的液体,糊里糊涂一滩滩东流西淌,不着边际。人处在这样的境况下,心底里却是歇斯底里的干涸,烧成了一簇簇滋滋作响的火苗。
  云漫天与南宫寒潇并排跪在南宫无极的墓前,这日是南宫无极的周年忌日,故此他们特从金陵来姑苏祭拜。然而他们来此并不单单是为了祭拜南宫无极一人,云知暖、南宫夫人以及南宫嘉炎的周年死忌也就陆续在其后的几日里。
  南宫无极的墓是青石砌成,一块块叠加,整齐到令人焦躁。石头缝隙里钻出些许青苔,被明晃晃的太阳照了半日,命不久矣。云漫天静静跪着,原本是想要理清自己对墓中死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感情——怨恨?同情?孺慕?……可是看着那些黄干的苔藓,他却不由自主走了神,思绪飘到了与南宫寒潇初遇的那日。
  记得那日也是热得天翻地覆,道观围墙上的一大片青苔在酷暑里失却了大半生命,有气无力地苟延残喘。他坐在槐树上白茫茫的花里,无动于衷地看着树下无可奈何加心急如焚的南宫寒潇。匆匆一年时光,多少生死离合红尘里纷飞,昔日的陌路人如今就在自己身旁,今生今世,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与南宫寒潇并排跪着,他忽然产生一个荒诞的联想,仿佛是在祈求墓中人答允他们在一起一般。他不觉露出嘲弄之色:即便南宫无极是自己生父,可他昔年那般狠心抛弃自己的母亲,不恨他也就罢了,断无再认他做父亲的道理。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又何必要征求他的同意?
  他又试图揣摩此刻南宫寒潇的想法,他并不知晓南宫寒潇生父是谁至今悬而未决,只当他定是苏追风亲生,而南宫无极是杀害了他生父又强占了他生母的仇人。虽说南宫无极对他有养育之恩,可是挑断他筋脉,又锁他精穴……云漫天忍不住开始佩服南宫寒潇,佩服他居然肯跪在仇人的墓前,毕竟就连自己这个南宫无极的亲生儿子都感到有些勉强。
  头顶的太阳嚣张得吐着热气,连从不畏热的云漫天也开始觉得不适,更别说南宫寒潇了。云漫天见他面上被晒得赤红,汗湿的发一绺绺覆在额前,正要提议起身离开,忽听得身后传来孩子的叽叽喳喳声。他回头一看,山道上一个白衣少妇带着两个五六岁的男孩缓步行来,却正是南宫寒潇名义上的妻子谈思晴以及她的孪生子月落星沉。
  这时谈思晴也看见了两人,她顿住了脚步,一瞬间面上闪过诸多复杂的神色。南宫寒潇听见声音也回头相顾,见是她,他面色稍稍一变,缓缓直起身来。
  “爹!爹!……”孪生子一见南宫寒潇,立即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抱住南宫寒潇的腿,口里兴奋地乱嚷嚷着。月落仰着小脸道:“爹,月落想你也想家,我们一起回家好么?”这一年来他虽一直住在太湖,口中的家指的却是苏州南宫世家。星沉听了也连忙附和,满怀期望地看着南宫寒潇,等着他答应。
  看着两个孩子沾满了灰尘与汗水的粉颊,南宫寒潇心头不禁一阵酸楚,即便与谈思晴并无夫妻之实,这两个孩子他却是一直视作亲生。他勉强笑了笑,俯下身子柔声哄他们道:“爹也想你们,不过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先在舅舅家住着,等爹办完了事就去接你们回家……”
  “可是那要多久呢?”星沉插口问了一句,他年纪虽小,却相当精明,想要在他面前蒙混过去并不那么容易。南宫寒潇正有些语塞,这时谈思晴走了过来,对两个孩子道:“看你们俩一头一脸的汗和泥,全擦在爹……擦在人家腿上了。还不快放开,这么热的天!”
  两个孩子只得不情不愿松开了南宫寒潇的腿,月落见不远处山坡上有个小池塘,连忙对星沉道:“我们去洗脸,这样就可以让爹爹抱了。”星沉少有的没有反对他的意见,两人一前一后朝小池塘跑去。
  谈思晴见他们忽然跑开了,忙担心地在他们身后连喊了几声。南宫寒潇朝她道:“我去看着他们,你……你先上坟罢。”见谈思晴手上篮子里摆着不少香烛纸钱供品,大概要费上些工夫了。
  谈思晴勉强微笑了一下,悄声道:“那多谢了。”南宫寒潇回了她一个笑容,随即追着两个孩子去了。云漫天猜想谈思晴或许需要单独在坟前哀悼的机会,正要喊住南宫寒潇,让他帮自己把轮椅推来,谈思晴忽然低低道:“云道长,我有话想对你说。”
  云漫天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谈思晴笑了笑,旋即低下头默默将篮子里的物品一一取出放在坟前。之后她在坟头插上了一柱香,默然跪了许久她才开口道:“你的身世大哥告诉我了,说起来我们还是表姐弟。”
  云漫天先是愕然,随即想到云知暖临跳崖前曾把谈怀虚喊出去说了一番话,大概就是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罢。他淡然看着谈思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谈思晴将膝盖前一堆纸钱点燃了,刺目的阳光下,那火光显得有些疲软无力,灰尘被风吹得四散,胡乱扑在她雪白的衣衫上,留下一点点的污迹。然而她并未伸手去拂拭,仿佛连伸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云漫天看着她,脑海中忽然跳出“心如死灰”四字,她比一年前清减憔悴了许多,只是那憔悴却化成一种幽怨坚强的美,面上那一派淡定被骄阳一照,顿时成了一片死寂。云漫天忽然觉得有些寒冷。
  隔了半晌谈思晴又开了口,涩声道:“你大概有些看不起我罢——不顾廉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云漫天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从不鄙视别人的真心。”
  谈思晴苦苦一笑,片刻后转移了话题道:“你与寒潇难道真不管南宫世家了么?”见云漫天略略变了脸色,她移走目光,看着坟头上那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到天际,化作白云悠悠。
  之后她喃喃道:“月落星沉还那么小,我又是个女子……南宫世家的百年基业真就这么毁了么?”
  她语气虽然平淡,却是说不出的凄恻无奈,云漫天听在耳里,心中不禁恻然。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她的想法。虽说只要将藏花阁与南宫世家合并所有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可关键在于她根本不愿“南宫世家”这四个字从此在江湖中消亡——动因自是为了墓中的南宫世家前主人南宫无极。
  然而云漫天思忖着无论是自己抑或是南宫寒潇,都没有回南宫世家的理由——若非南宫寒潇的缘故,自己只怕再不会与南宫世家有任何关联,而对于南宫寒潇而言,想必也不愿回到那伤心之地。所以即便他心中同情谈思晴,却也不能做些什么。
  “你劝劝寒潇好么?”谈思晴咬着嘴唇看着他,目中泪光闪烁,“你的话他一定肯听,你若是愿意回南宫世家,他定也会随你一起回去。”
  云漫天有些不忍地别过了目光,沉默了半晌后终于道:“你只怕还不知道——南宫寒潇根本不该姓南宫……”
  谈思晴震了一震:“……你说什么?你……你说寒潇他……他不是……不是……他亲生?”
  云漫天默然点头,片刻后淡淡道:“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回去?谈姑娘,这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谈思晴嘴唇轻轻抖动着,苍白着脸看着他。然而这一年来的磨炼让她很快镇定下来,隔了一阵她又悄声道:“那你姓南宫总是千真万确……”
  云漫天冷哼了一声,道:“我姓云——这点永不会变。谈姑娘,我真的帮不了你。”
  谈思晴见他语气变得强硬,知道他不肯原谅南宫无极昔年对他母子二人的无情。虽觉失望,却也能体会他心情一二。她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坟头苦笑道:“倒是我太执着了——他既是自杀,哪里还会在乎他去之后南宫世家的存亡?”呆了一呆,又笑了一声,道:“我这一生,都不知做了些什么——其实即便做了什么,也只是给别人带来麻烦,更不会有人领情,我又何必再白费心思?”
  云漫天心头一震,不由看向她。这个女子对南宫无极痴心一片,可南宫无极临死前只怕根本不曾替她考虑过丝毫。她付出再多,终不过是枉然,而这一切究其根由不过是因为她爱的人不爱她。这让他不禁联想到自己与南宫寒潇,会不会到头来也是自己在白费心思?他心头忽地突突乱跳了起来,不觉间额上细汗密密铺了一层。
  谈思晴见他神思恍惚,也不好当面问他原因。她站起身来,一回头,见南宫寒潇正呆站在几丈外的大树下,目光茫然游移。谈思晴觉得他神情有些古怪,下意识又看向了云漫天,云漫天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正与南宫寒潇的目光相撞,他眼珠一缩,一瞬间冷汗湿了衣衫。
  “孩子呢?”这时谈思晴打破了僵局。
  “……他们游水游得太累,睡着了。我叫送你们上山的轿夫将他们抱回轿子里去了。”南宫寒潇道。
  谈思晴“哦”了一声,见夕阳渐渐西下,道:“……那我也走了,再不下山天要晚了。” 之后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又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提着篮子幽然而去了。
  两人默然伫立,坟头上的青烟摇曳良久,终成残灰。远处长笛一声,送走脉脉余晖,无痕相思。山林渐渐披上了夜色,只等一夜清露沐浴,再迎来新的朝阳。明朝与今日并无太多不同,只是不经意间世上又添了几多新坟,更有多少孤坟渐成平地,再无踪迹可循。
  下山前云漫天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块块青石砌成的坟,骄阳下令人焦躁的齐整暮色里却成了阴沉孤寂,再多爱恨冤仇,若是入了黄土便再不余一物,这让他不觉心生悲凉。然而他颓然惊惶的心却反而重新振作起来——自己与谈思晴毕竟不同,南宫无极已经死了,可南宫寒潇却还好好活着,并且就在自己身边。无论前路如何,他们终是要纠缠下去,至死方休。他暗地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等陆续祭拜过了云知暖、南宫嘉炎以及南宫夫人,回到金陵凉水镇时已是六月上旬的一个晌午。去年六月两人离开苏州后便隐居在了凉水镇,只是到了冬日时又各奔了东西,后来虽然重逢,却因忙于照顾宁惜酒,一直未曾回来过。一转眼半年过去,此刻云漫天看着紧闭的院门,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听见门里传来细微声响,他稍稍收回了心神。之前与南宫寒潇直接从长江江离洲去了姑苏,临行前让宁惜酒与秦斜川到凉水镇先住上一阵子。眼下院门里的声音自是他们两人发出的。
  推开院门,院里的情景让他们一阵惊讶。树荫下宁惜酒闭目躺在一张特别的竹床上熟睡着,头枕着的末端是个凹槽,槽里放着一盆水,而秦斜川正小心翼翼帮他清洗着头发。看见两人进来秦斜川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步子也放轻了不少。
  秦斜川专心致志地清理着宁惜酒的长发,将房屋真正的主人晾在一旁,一点都没有雀占鸠巢的自觉。云漫天虽一向不喜欢他,可是见他对宁惜酒如此温柔体贴,对他的厌恶立时减少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些羡慕宁惜酒。双腿残废之人做许多事都不太方便,象云漫天自己每次都不得不坐在浴盆里将头伸进水里洗,实在是有些费力。秦斜川想出的这个法子极好,只是前提是有人愿意每次帮着洗。
  南宫寒潇见了也忍不住在想:为何我就从没有想到这个法子?随即他在心里自嘲一笑:不是没有想到,是根本没有去想。他一直以为自己从前对云漫天照顾还算周到,如今仔细一想,却是根本没用过心思。
  这时宁惜酒忽然醒了过来,见了云漫天与南宫寒潇两人他立时面露喜色,道:“你们回来了!”又忍不住埋怨秦斜川:“你怎么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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