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作者:闲看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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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宁青却是怔住了,他想起来那个的确是八极门的标志。
一个在十多年前应该就已被先皇剿灭的门派。
等待总让人心焦,更何况还是在此般情境下。
约莫半个时辰,几人也从先前的疲惫里缓过劲来。白非问道:「他们不会刚好没在附近吧?」
顾知秋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也许。」
白非眯起眼,「你还开玩笑?要不是你受伤我非踢你几脚不可。」
「苦中作乐。」顾知秋轻轻咳了声,「而且,我记得你方才踢过了。」
「哼。」白非撇了撇嘴。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些动静,穆平曦跟杜宁青二人瞬间站了起来。
「是他们?」穆平曦握住了剑柄问道。
「我想是。」顾知秋笑了笑。
须臾,十几个服饰各异的人便出现在附近。其中一个壮硕的男子手上还提了个狼狈的黑衣人,看来竟是方才逃脱的其中一个。
穿著宽大袍装,头发挽成一束垂在颈侧的柔美女子频频对顾知秋送著秋波。
顾知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别玩了。」
女子眨了眨眼,「谁让少……」一出口却是低沉的男声。
杜宁青和白非皆是一愣,就连穆平曦也露出讶异的神情。
若非这人自己露出了破绽,还真不会有人怀疑他是男子。
「女子」尴尬地咳了声,声音尖了不少,娇嗔道:「谁让少主让属下等了这麽久!」
顾知秋咳了起来,「唐华……咳咳、咳……」
杜寜青有些复杂地看著他。
被唤做唐华的人继续道:「要不是门主交代绝对不能靠近,属下早就来陪少主了。」说到此,他脸上出现一抹羞赧的表情。
白非努力忍下身上的恶寒,看著他道:「你再说下去,你们少主会被你气死的。」
唐华看他一眼,委屈地抿了抿唇,「不说就是了。」
白非终於一步站到穆平曦後面遮住自己的视线,「不行了,帮我挡挡。」纵然是个美人,可这男人就是让他不忍看啊……
穆平曦挑了挑眉,没说什麽。
几句话的时间,顾知秋也消停下来。一旁的壮硕男子见他无事,便接话道:「少主,那几个属下们路上已经解决,这个是领头的。」
「嗯,那……」顾知秋又咳了声,运气缓了缓体内的疼痛,才道:「待会你们听他们的。」
「是。」壮硕男子甩了甩手上的黑衣人,完全无视黑衣人还千疮百孔又咳著血。
「咳、咳……」顾知秋靠到一旁坐了下来,看了看白非。
白非将前因後果交代了一遍。
「少主的伤势应该没法继续任务,必须先行治疗。」唐华反而先提了顾知秋的伤势。
顾知秋敛了敛眸,没有反驳,他现在确实只能是拖累而已。
白非等人互看了一眼,也觉无甚不妥。
「那麽我便与大块头一起送少主回去。」唐华已经恢复男子声调,正经道。
「甚好甚好。」白非笑道, 这样他便不用与那张脸朝夕相对,真可谓松了口气。
唐华与壮硕男子和顾知秋一同离去後,白非语气一转,道:「现在……该来处理叛徒了。」
黑衣人面罩一除,白非三人却都蹙起了眉。
「他不是王安竹。」白非诧异地看著除去面罩的黑衣人,他本以为这种封脉的本事应该……
「王安竹与你们什麽关系?」穆平曦剑抵著黑衣人的肩骨,冷冷道。
「哼。」黑衣人冷哼了声,突然眼神一变就要将牙一咬,一个灰衣短发的八极门人眼明手快地点住他的穴,对杜宁青三人笑道:「这种逼供的事在下拿手,可否让在下献丑?」
几人互看了眼,也没什麽意见。
「但是要回避一下。」短发的青年笑眯眯说完,就拖著黑衣人去了旁边的树丛。
一刻钟过後,白非绕著充当绷带的布条,蹙眉道:「这麽凄厉的配乐还真是让人心神不宁。」
杜宁青抿唇不语,脸色却微微发白。
穆平曦只是靠树坐著,毫不关心。
凄厉的喊叫声渐歇,没多久短发青年就从树丛中钻了出来,「问出来了。」他擦了擦身上的血,脸色如常道。
原来王安竹并未与叛变者勾结,有问题的是李冈。
李岗引著王安竹一行去广卢的陷阱。对方又在他们这里布下埋伏,这里的埋伏重点并不在击破,而是分化。只要负责混淆的暗器好手不被抓到,他们自然会以为王安竹已经叛变,不会往广卢去,如此便好各个击破。
几人听完皆是面面相觑,若非抓到此人,他们便真的中了计。
「王安竹一行恐怕凶多吉少。」杜宁青道。
「虽然我挺讨厌他的,不过……」白非耸了耸肩,「反正还是得顺便救一下。」
三人与几个八极门人一起赶到广卢,路上八极门又来了几个人。
他们在广卢赶上王安竹一行身陷重围之时,但仍有两人伤重死去。
在八极门暗中帮忙下,白非与王安竹一行有惊无险地完成广卢以及北延的清剿。
但幕後的人藏得深,他们却是没找出头绪。
任务後八极门人纷纷离去,一行人带著调查结果回到莫雨楼。
密室里的气氛沉重。
东路西路没有意外的助力,在重围下,只侥幸逃回几个。
出发时的二十多人损得剩下十来个。
莫雨楼主仍是那副面具,声音也未有变化,只吩咐他们先下去,补偿後计。
散前,白非欲语不语地看著杜宁青,最後仍是没说什麽便和穆平曦一起走了。
杜宁青心下疑惑,却也无谓,他想说什麽便说,不说也无妨。
他往顾知秋的居所走去。
前後不过半个多月,他却……很想他。
但是顾知秋不在屋里。
杜宁青眸色微凝,匆忙赶到许先住处,亦不见应该在养伤的顾知秋。
「顾知秋……」杜宁青轻轻问道。
许先摇了摇头,「回来交代了任务又和一男一女走了。」
杜宁青抿了抿唇,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当初送顾知秋回来的那两个人,可是、顾知秋会去哪里?
顾知秋是八极门少主,这样的话应该没事。
只是他确实有点介意……他还是不了解顾知秋。
杜宁青往床上一躺,轻轻闭上眼。
他有话没告诉顾知秋,也有很多话想问他。
*
睡了几个日夜,杜寜青刚醒来就发现门外有个气息。
他心下微喜,开口问道:「顾知秋?」
莫雨楼里会这样静静站在他门外的,只有他。
「嗯。」声音刚落,顾知秋就进了门。
他看了看昏暗的室内,笑道:「也不点灯。」
顾知秋将手上提著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在屋内的柜子翻了翻,拿出一根蜡烛点上,又拿上了那包东西,搬了张椅子坐到杜宁青床边。
顾知秋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受了伤也不好好照顾自己,许大夫很生气。」顾知秋打开包袱,里面是些金创药跟清理的东西。
杜寜青敛了敛眸,心里有些暖暖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顾知秋瞥了眼杜宁青身上那些或深或浅,却都凝固了的伤口,他微微蹙了蹙眉,「我看看。」他打开药瓶开始清理跟上药。
杜宁青就这样看著他。
顾知秋的动作很温柔,像怕弄疼了他一样,小心翼翼地、仔仔细细地上著药。
「我有话要跟你说。」杜宁青开口道。他语气仍然是淡淡的,神色却有些局促,就算那夜近乎告白,真正要说出口他还是……
烛光下,杜宁青脸色有些看不真切的微红。
顾知秋的手却是顿了顿,在杜宁青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便道:「不要说。」
杜宁青微微一愣,看著顾知秋低垂的眉目,这样平静的表情竟让他有点……害怕。
顾知秋继续上著药,沉默了会,才淡淡道:「这次养伤,我想了很多,」
他顿了顿,「也……认识了一个姑娘。」
顾知秋没有继续说下去,手上仍细细地动作著。
但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在那个近乎表白的轻吻之後,他却告诉他不要说。
顾知秋那一下下的动作好像在杜宁青心上凌迟著一般。
说不清是心痛,还是伤痛。
杜宁青定定看著他,看著顾知秋脸上始终未变的神色。
「那个姑娘……好吗?」杜宁青终於开口,淡淡问道。
顾知秋微微笑了笑,「……大咧咧的,笑起来有两个梨窝,挺可爱。」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杜宁青看著桌上顾知秋燃起的那根蜡烛逐渐变短。
上完了药,顾知秋微微敛眸,轻道:「记得伤口别碰水,还有按时换药。」
都是陈腔滥调,他却还是想说。再多说一句也好。
杜宁青没有回应。
顾知秋沉默地收拾了下东西,见也没什麽好磨蹭的了,他微微一笑,掩在阴影下的眼里却有些苦涩,「走了。」
他转身离去。
杜宁青终於开口,道:「我们的生活不适合有妻小。」
他一直在追著什麽。
就如同夸父逐日,明明越来越累、越来越渴。
在赵景樊身边的那几年,他以为那人终会正视他。
现在,他以为顾知秋心里有他。
一次次的相处,他渐渐开始贪恋顾知秋的温柔,现在他终於发现这人走进了心里。
可是,顾知秋却告诉他他认识了一个姑娘。
他却这麽告诉他。
顾知秋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我知道。所以大约再待一个月,我就要走了。」
杜寜青睁了睁眼,似是想要看清楚他说这句话的神情,但那张阴影下的侧脸却让他看也看不清。
顾知秋停了停,又道:「近日江湖要生变,日子很难得,你也好好想想吧。」
语罢,他又要迈步。
「顾知秋!」杜宁青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平静,隐隐有些颤抖,「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
「……我喜欢的人,无关男女。」顾知秋停了一下,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我就是喜欢他。」
可是太喜欢了。
他终於迈出门走了。
蜡烛滴著烛泪,终究烧不到天明以前。
最後,一切都归於房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去。
青青子衿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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