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相思枕画屏+番外 作者:凤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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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阿凉出宫已是三月有余,他每每想起那夜逼问阿凉的场景,心中便有隐隐的不安,其实他明白燕承从未倾心于他,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那玉坠于他而言乃是寄托情意之物,于燕承来说则是另一番含义,却无关情爱。
阿凉说是燕承赠他的,他当时可以佯装不信,强加一份亵渎之意。可他其实明白,阿凉并未骗他,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已渐渐理清自己的感情,屏退了所有伺候自己的少年,每夜里独自呆在寝殿中,他明白阿凉对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暗暗告诫自己,不日便出宫去寻人,若是阿凉愿意随他回来,自己日后定会好好待他,若是他……不愿,那自己便帮他寻到哥哥,让他日后安安稳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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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之地,愈到夜深便愈是热闹,妓馆前院中传来阵阵喧闹之声,男人们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荤话,怀里抱着些小倌正饮酒作乐。
本在内屋中休憩着的施老板,忽而只披着件外衣便走了出来,直奔一间卧房而去,小厮打扮的小童正倚在门口抹着眼泪,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房间内传出阵阵*情香的气味,施老板向内一看,便见阿凉倒在床榻上,额角正向外渗着血,他走过去伸手一摸阿凉鼻息,显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好了。
他见阿凉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极是凄惨,本就一副破败身子,又遭此一番磋磨,定是不堪受辱,存了死志,施老板抬手唤那小童,冷冷说道,“去唤人来,把他丢出去。”
那小童不敢多语,只得去了,不一会儿,便来了两个男人,挟住阿凉瘫软无力的身子,把人扔在不远处一片枯草丛中。
阿凉被人重重摔倒地上,他仍有气息,低低的闷哼了一声,他趴在枯草和碎石之间,小口的呕着血,迷迷糊糊的张合着嘴巴念叨着些什么,一会唤着哥哥,一会唤着慕辞。
忽而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近,阿凉强撑起眼帘看去,隐约见到一位长身玉立的男人,手中捏着根玉箫,蹲在他面前,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见阿凉不做声,蜷缩在地上打着颤,便把自己的外袍褪了下来,裹在阿凉身上,微微一叹气,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阿凉失血太多,已是支持不住,便在男人怀里昏迷过去。再醒来时,便在一间装饰华美的房间中,男人着了件浅白色的长袍,正端着杯清茶细细品着,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气韵。
见他醒了,男人便拿起在小火炉上温着着药碗走了过来,浅笑着说,“你醒了,我喂你喝药吧。”
第十章
阿凉就着男人的力道,强撑起半边身子,他倚在男人怀抱中,被温柔的喂下一碗温热的药汁,随着药效起了作用,阿凉的眼睫半阖着,渐渐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忽而他强自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挣动起身子,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极低的呜咽。
男人见他这般,便猜想他应是不知这药有安眠作用,还以为自己也同那妓馆中的嫖`客一般要对他下些助兴的药物。他忙轻柔的揽过阿凉的肩头,低声说道,“莫要怕,再无人会伤害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凉终是平静下来,满脸泪痕的窝在男人怀里睡着了,男人把他抱进锦被中,又吩咐下人在房中好生伺候,这才转身离开。
厚重的幔帐遮住了外间的光线,隐约几句对话传进阿凉耳中,他伸手拉开幕帘,想要向外走去,忽而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把他重新带到床榻上,“先让大夫为你诊治,不要乱动。”
满头华发的老大夫走上前来,先是细细察看了阿凉的面色,这才捏住他的手腕诊起脉来,老大夫思索了好一阵,又问了不少琐碎问题,待到阿凉比划着应答了,这才神色凝重的说道,“恕老夫直言,公子脉息飘忽不定,体内恐有隐疾。”
“尤其是肺脉,应是有些旧病根在,定要精心保养才好。公子身上的伤多为皮外伤,每日涂抹药膏,不日便可康复,但日后定不可再劳累伤神。”
男人点头应下,道了声多谢,差使下人随同去取了药方。他侧身坐到榻上,看着阿凉柔声问道,“今日可觉好些了?”
阿凉知晓是眼前的人救了他性命,否则他早已是一孤魂野鬼,死在那破落草丛之中。他连连向男人道着谢,不住的作着揖。
男人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接着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家人朋友,怎么流落到那种地方。”
方一提及妓馆,阿凉便觉整个人如坠地狱一般,遍体生寒,令他惊惧不已,他强压下恐惧,说是自己本想攒些银钱去寻失散多年的哥哥,却不料被人卖进了妓馆中。
男人低低叹了一声,颇有些同情阿凉的境遇,交代他好生休息,阿凉见男人要离开,小心翼翼的比划着问男人如何称呼,说是以后愿做奴仆伺候,以报答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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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僻静的小别院掩映在层叠的花树后,阵阵恬淡的香气氤氲开来,缠绕在空气之中,恍惚间犹如避世之居所一般,颇有些古朴的趣味。穿了一身灰色短衣的青年从小院子中缓步走出来,微踮脚去摘树上嫩黄的花苞,装进个小提篮中。待到提篮半满,他便蹲在树荫下,耐心的筛检起来,挑出些好的准备做些花茶来饮。
青年的模样颇是俊秀,一双眼睛灵动至极,眼尾处枕着一颗小小的浅红泪痣,带出几丝蛊惑人心的意味。唯独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带着些病弱的惨白,他抬手捂着唇边低咳了几声,压下心肺间凝涩的感觉。
方才一番动作令他手上的布条有些松落,露出不少细密的伤痕,指节有些肿胀淤青,还夹杂着不少划痕,这些伤口有些是在妓馆中被客人凌虐的,有些则是他每日编些竹条和小玩意时不小心伤到的,尚未痊愈的伤口一沾水便会疼痛,他便拿了件破旧衣服撕下些衣料缠裹在手上。
他手脚很是麻利,拾捡好花瓣便向卧房中走去,他小心的探出头张望了好一会,确信四周没有人在,这才急急阖上房门,又推过屋子内的那张圆桌堵在门上,这才安心,回到床榻上坐下,取了放在一旁的药碗一饮而下。
他那日得知救他的人乃是皇家姓氏,正是慕辞的异母弟弟,他说要留在府里为奴,以报答慕涯救命之恩,慕涯却不愿他这般,同他说不必报答,待身体好了便自行离开,去寻他失散的兄弟去。
待到阿凉身上的外伤渐渐收口,他便离开慕涯府上,回了小别院里住下。想等自己身体有些起色,再去寻人,那日大夫的话他句句皆已听到,他心中明白,自己如今这幅身体显然已是不能长久,不知还能苟活多少时日,他明白他这一生身微命贱,有幸出宫得了些自由日子已是大幸,本不该奢求太多,他却仍痴想着哪怕临死前能寻到哥哥半点消息也是好的。他正垂头为以后打算着,忽闻房门发出几声细微的声响,他猛地一震,慌慌张张的蜷缩起身子,把自己窝到角落中不敢动弹。外面的人见迟迟无人来开门,便有些焦急的扬声唤起阿凉的名字。
阿凉听那人声音兀的一怔,不敢置信的起身走到门前,将那小圆桌向后拉了拉。
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搭在门闸之上,推开了那扇木门,高大的身子覆了过来,伸手环住眼前的人,低语道,“阿凉,我来了。”
第十一章
慕辞把眼前的人拥的更紧,清楚的感受到那本就羸弱的身体愈发消瘦起来,阵阵心疼和愧疚绕在他的心头,他喃喃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阿凉并未答话,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被禁锢的身子幅度极小的轻颤着,青紫肿胀的手指死死抠在掌心,并不敢触碰面前的人。
过了良久,慕辞终是松开阿凉,牵着他向床榻旁走去,两人相对而坐,借着小菱窗透进来的日光,他这才细细打量起阿凉,只见那脸容中透着些异样的惨白,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倦色,手上缠裹着看不出颜色的布条,只余下些指尖露在外面,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单薄破旧,衣袖处甚至打着好些个补丁。
他也曾想过阿凉独自住在宫外的处境,却不曾料到阿凉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念及这一切都是源自他的决定,慕辞眼中一涩,轻柔的抚摸着阿凉的双手,把那些布条慢慢拆开,那淤痕遍布的十指令他不禁一颤,他还尚未细看,阿凉便满脸惊惧的抽回了手指,慌张的抓住落在床榻上的布条裹在手上,避开了慕辞的触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慕辞心中一痛,低语道,“阿凉,你愿意同我回去吗?”
跪在地上的人微垂着头,静默了半晌才怯怯的抬手比划道,说他想留在这里找哥哥。他比划完便瑟缩着身子向后退了退,他身上旧伤累累,着实被打罚怕了,生怕惹恼慕辞又被加以捶楚。
慕辞明白阿凉这怯懦的性子着实同他以往的态度脱不了干系,他既不愿随自己回去,他也不欲强求,“起来,别跪在地上。”他把人轻轻带进怀抱里,小心的安抚着,“我在这陪你住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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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暮色时分,几缕炊烟萦绕而起,阿凉独自一人进到小厨房中忙活了甚久,方端着个食盘走了出来,慕辞正在他卧房中随意走动着,翻弄着放在墙角的一篮子平安结看的仔细,他见阿凉端着重物走的甚是费力,便伸手接了过去放到小桌上,阿凉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的菜式,却都是些素菜,未见荤腥。
慕辞素爱吃肉食,见状微微皱了眉头,却并未言说,亲自给阿凉夹了菜,又添了汤,阿凉颇有些受宠若惊,小口的吃着米饭,也不太敢动摆在慕辞眼前的几盘菜,只捡他面前放置的一盘青菜吃了一些。慕辞吃了半碗便不用了,撂下碗筷问道,“你平日里就吃这些?难怪瘦了这么多。”
他见自己做的菜不合慕辞胃口,更觉惶惶,微咬着唇边没吭声,也不敢再食,连忙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给慕辞添了一碗汤。他平日里省吃俭用,从不肯买些好东西来吃,这桌菜是他挑些余下的食材做的,他还做了些慕辞平日里喜食的梅花糕,温在灶上,还未拿过来。盛好的汤摆在慕辞面前,也并未得垂青,浅淡的香气慢慢氤氲开来,把阿凉的心缠绕的苦涩无比。
阿凉伸手比划道,“问慕辞想吃些什么,自己再下去准备。”慕辞见外面天色已晚,不欲再折腾阿凉,摆了摆手说是不必了。他把人揽到身边,细细描摹着那俊秀的脸容,墨色的发丝落下几根散落在脸颊之上,慕辞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玉冠,替阿凉笼起发来。
“我的阿凉真好看。”慕辞凑到阿凉耳边低声说道,这久违的情话令阿凉脸上染上淡淡一层嫣色,他极是羞哧的抬起手摸了摸玉冠上精巧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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