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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第二部) BY: 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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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人轻轻一笑:"还说不是,这种步法如果不是西域才有又会出自哪里呢?"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瞥过我的目光竟闪过一丝怨毒,我被他瞪得心中微寒,却只觉得无辜好笑,握住自己的手蓦地紧了一紧,似有安慰之意。眼眶陡然一涩,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轻撇过头,怔怔地望向地面,耳畔隐约传来一声低叹,心不由微微颤抖,似钝痛又似温暖,自己竟也弄不清楚了。
 
"付某虽然出身西域,却一直在柳家担任管事之职,并未有半分逾距之举,慕容门主何以如此苦苦相逼?"
 
慕容也沉下脸,俊雅的面容蒙上一层阴翳,看来竟有几分骇人。"付老毁诺在先,既而又挑拨擎天门与各门派的关系,若不是点破你出身西域魔门的事,只怕付老还意犹未尽吧,今日看在柳家与先父相交的份上便罢,还要本座送客么?"
 
付桑冷笑一声,环顾周围,见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多带了几分戒备,想想再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思及回去之后还要领受家主的责罚,不由咬咬牙,转身欲走。
 
旁边本有人想拦下他,但既然身为主人的慕容已开口,他们倒也不好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付桑并没有穿越人群走出去,而是纵身几个起落,便自内掠出,瞬间不见人影,轻功之高令人骇然,只是临走之前,手向后一翻,那个奇怪的手势再度出现。
 
我只觉耳边仿佛有一阵轻风掠过,只顾看着付桑如何出去,倒也没有放在心上,慕容的一只手却已扬了起来,在身前挡了一挡,闷哼声响起。
 
我一惊,陡然回首看他。"你受伤了?"
 
"没有。"他微微一笑,依旧握住我的手不放。我皱眉看着他,忽而伸手一摸,只见左袖处湿热粘腻,赫然渗出一片血色。
 
长而深的甬道,一盏若明若暗的烛火晃着忽忽欲灭的微光,摇曳着,正如映在烛火下摇摆不定的人影。握住灯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尽管已来了好几次,她依然无法习惯这种森冷且静得只余下自己脚步声和呼吸声的地方,简直无法想象里面那个人,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中呆下去的。
 
再绕过几个弯,一个石门便赫然入目。手按上门边嵌着八卦图案的石头,轻轻旋转,石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里面如同外面一样,没有半丝灯火,她手上这盏灯,便是全部的光明。
 
"公子?"她将另一只手中的竹篮放在桌子上,一边轻唤着端坐在床上的那个模糊身影。
 
没有任何回应,而她也仿佛习惯了,一边自言自语起来,又似说给床上那人听的。"今天的菜还不错,有香菇鸡,八珍粉丝,还有......"将篮中的菜肴一一端出来,放在桌上,又对那默不作声的人道:"公子若没有事,奴婢就先走了。"
 
好一阵子的沉默,一如之前,她拿起灯盏提上篮子便欲转身,腰间一麻,身子顿时无法动弹。
 
"你你!......"心中惊骇无比,却没有大喊出声,因为她知道无论叫得多大声,这里也永远不会有人听到,眼睛因为慌乱恐惧而瞪得极大。"你,不可能,你是怎么......"
 
中了毒,武功被废,而锁住他的,是极北之地所锻炼出来的寒铁,连神兵利器也奈之不得;封住他的,又是七七四十九道灌注了内力的封穴手法,这个人,他,他究竟是如何挣脱开的?
 
"你知道为什么只是点你穴而不杀你?"那人绕到她前面,微弱的烛火照出他的面容。俊美如神祗的脸略显削瘦,却极为冷漠,令人望而生寒,此时在那双清澈冷然的眼眸深处,是无边不际的幽邃。
 
她看清楚了,也生生打了个寒战,强自镇定道:"教主明察,奴婢只是听命而已,这件事本来就由不得奴婢作主的。"
 
那人似乎对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地回话感到一丝微讶,眸中不由掠过一抹欣赏。"本座不会杀你,只不过在我走了之后,你依旧每天到这里来送饭,不能走漏丝毫消息。"
 
女子点点头,事到如今,说了出去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必定还会以失职之罪受到重罚。"但时日一久,必然会有人发现,到时候......"
 
那人冷不防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冷冷道:"七日之后,自己想办法出去,到炽木的迟箫亭等我,如果走漏一丝消息,方才在你身上拍的那一掌就会发作。"
 
她轻轻一抖,不敢直视那清冷如炬的目光。"奴婢明白了。"
 
望着那个离去的颀长背影,她突然有些难过,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20
 
慕容将身体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掩住自己受伤的事,连擎天门的人也没有发觉,然而握住我的手却一点点地冰冷起来,唇色也不易察觉地渐渐苍白,我的心随之慢慢往下沉,终于冷不防抓住方才对付桑出手,显然也是擎天门中人的那名蓝衣男子问道:"这里可有安静的后院?"
 
见我脸色不善,他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往后左转便是,秦公子你......"
 
顾不得与他再说上几句,我扯住身旁那个人便往里走,抛下身后纷纷的议论,那人竟也由得我拉着,一路上碰到几名侍女,便随口吩咐她们备好热水纱布。
 
虽然早有准备,却在解开染血的白色袍子露出那只受伤的手臂时还是狠狠拧起了眉。也许付桑自持身份,并没有在暗器上喂毒,然而银针早已嵌入血肉三分,末端甚至还带了小小的倒钩,制作精细,用心也恶毒。
 
修长手指搭上我的眉心,缓缓揉平上面的皱褶,低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不适合皱眉。"
 
这是谁的错,我冷哼,没有故意下重力,然而那种连皮带骨的痛楚并非常人所能消受的,他竟也面不改色,只望着我微微而笑,似还有几分心满意足,也由不得我不佩服,忆及他出手挡下暗器的那一幕,语气仍不觉冷了几分。"堂堂擎天门主,竟连小小的暗器也躲不过,只余下以手相挡一途了。"明明可以从容避开却故意出手相挡,清楚他的用心,偏偏自己看着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脚步也确实如同定住一般迈不开分毫。
 
这叫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我微微自嘲地想着,手却十分慎重地缓缓拔出那七八枚沾血的银针。
 
"我从不后悔这样做,只要能留下你的脚步,纵使再受十次我也愿意。"他轻轻说道,感觉到投来的深深凝视,心陡然震了一震。
 
绑好最后一块绷带,我站了起来,正视着他,缓缓道,"你认为伤痕是可以弥补的吗?"
 
"伤痕会结疤,然后,从那里长出新的血肉。"他的目光一贯柔和,却在看着自己时多了一份专注和深情。
 
"我连是否已经结疤都不清楚,又如何长出新的血肉?"我露出一丝苦笑,抹了抹脸,可以毫无顾忌如从前一般嬉笑打闹若无其事的自己,却总在面对他时,多了几分莫名的心痛和惆怅。
 
"你清楚,只是你不敢正视它。"那人轻声叹笑,仿佛无奈又纵容。"你喜欢什么事情都藏在心中,我却总是担心,你是不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又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起来,不是人在哭,而是心在哭。"几分戏谑,也有几分痛惜,正是当年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时隔四年,犹历历在目。
 
我有几分狼狈地瞥开视线,在人前向来淡然处之谈笑自如的自己,却总在他面前浮现无所遁形的感觉。望着他温柔如故的笑容,想起自己身在苍澜中箭昏迷时耳畔声声响起的低语,始终握住自己的温暖而干燥的手,心又是忽忽一痛,呼吸蓦地窒住,有点喘不过气。
 
"给我们一个机会,将这三年失去的时光一点点重新找回来,可好?"他伸出手,那只受了伤的左手,笑如春风。
 
我怔然半晌,直视着他,一字一顿。"若我不愿意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底便已经决定了什么,从自己踏入凤台的那一刻,或许要更早。
 
"虽然错过了三年,人生还有很长,只要你我都还活着,我便愿意等。"慕容眼角漾起微微的笑意,连带整张脸也柔和起来,眉间不掩一丝霸气,却有更多的坚持,显得比当年初见时的他更加真实。
 
他或许还有未出口的话,却已被自己瞬间堵在了喉咙,唇瓣辗转间,手顺势狠狠按上那片未愈的伤口,心中又似轻了几分,视线只定定地望入那双深邃似海的眸子。"我要的只是信任。"
 
我从未怀疑过两人之间能为彼此做到的到底有多少,然而向来容不得背叛的自己,却对那一分欺瞒的感觉不能释怀至今,纵其一生,能让懒散淡漠的自己拥有如此之激烈的反应的,只怕也只有他了吧。
 
"如你所言。"黝如夜幕的眼眸陡如星辰布缀般掠过一丝璀璨,他笑意加深,顾不上被蹂躏过的伤口,只握住我的手不放,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手骨。"绝不相负。"
 
我任他将手腕握得泛红,从未做过如方才主动的事,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耳根便有些发烫,然而眼底惆怅已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人生不过百年,斯人已逝,而活着的,更要连同他们的幸福和愿望一起活下去,我所求的,也不过是春来载舟,秋去登高的快意陶然罢了,纵然往事不能尽数释然,但我会努力,不让悲伤来操控自己。
 
额头相抵,那人轻笑,声音清朗如初。"在下慕容商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重新开始,是对我,也是对你而言。
 
我低低哼了一声,"无名氏。"
 
惊鸿惊鸿,人不如其名,道是惊鸿,不过如此,还不如无名来得快活自在。
 
他怔了一下,随即大笑。
 
冬日的雪,开始消融。
 
婚礼没有看到,反而遇上了闹场的,柳家管事是西域拜月府的人,柳家小姐逃婚找了个假新娘代嫁,而将要迎娶佳人的擎天门主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一名男子的手口出惊人之语,如此热闹的场面必定为近年武林少见,众人津津有味,兴尽而归,自此也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
 
半个月后,当我们坐在客栈里听着各种加油添醋的版本,握箸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垂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却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在抽泣。
 
"惊鸿。"手背被轻捏了一下,抬头对上那双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嘴角依然残留着微微笑意。
 
"慕容门主真好本事,竟让柳大小姐也拜倒在你的脚下?"想及点了我的穴道之后就不知所踪的柳絮,居然会传成已被慕容金屋藏娇的流言,便不觉滑稽非常。
 
慕容摇摇头。"传言也未必全都是假,那天的情形,你可有细看?"
 
见我思忖片刻摇首,慕容勾起唇角。"付桑本已理亏,却为何突然之间又理直气壮甚至敢公然挑衅,这其中缘由,便有几分可以玩味了。"
 
经他一点,我也凝神深思起来。"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那天,他的眼睛频频瞟向某一处,而那一处......"难道会是易了容的柳絮?"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若是柳絮,付桑不可能还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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