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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第二部) BY: 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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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中亦不远矣。"他轻轻一笑,指尖在茶杯边沿抚过,动作极尽优雅。"是原来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年轻人。"
 
"方易?"我这下真的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身上去。
 
只听得慕容缓缓开口,不疾不徐的语气在晨起少人的客栈二楼显得清朗而听来舒服。"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也是易了容的。"
 
我默默不语,他会这样说,自然有他的消息来源,只是想及方易初见我们时的兴奋,偷眼望着柳絮的赧然,那份朝气蓬勃的锐利,心底便不由又寒了几分。如果他真是付桑所倚仗的人,那又会是谁?
 
我蹙眉道:"柳家家主?"尤记得柳絮说起她兄长时的忌惮,若真是此人,我倒要为她担心几分了。
 
慕容看出我所想,笑道,"不用太担心,那人如果真是柳家主,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给他妹子难看,更何况柳絮诡计百出,山高水阔,柳家主未必能奈她何的,我担心的却是你。"
 
"我?"我有些愕然,这又关我何事?
 
他揉揉眉心,望着我叹笑,为我的不自觉。"若只是柳家和擎天门的事也罢了,看在先父的面子上我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可是,现在因为你的一句话,又把西域天都十二府也牵扯进了来,事情就会复杂许多。"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事情因你而起,当然要由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正合我意。"不料他却眉眼灿烂起来,握住我的手颇有几分满足之态,"这样不就可以天天与你一起了。"
 
恍然中了他的计,再抽手已是不及,只得暗自懊恼,与这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要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捉弄,一步步地进逼,不容自己半分退避,当两人之间再无空隙时,往事的隔阂也随之一点点消失。他的手段,是不着痕迹的霸道,却又温柔得让人毫无拒绝余地。
 
说话之间,小二已将菜端了上来。
 
松江北舍的橙蟹,潮汐日月楼的新笋,自都是天下闻名的佳肴,然而一来两地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就算离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是千里之遥,二来寒冬腊月,又到哪找来鲜美的蟹笋,退而求其次,也只好到这无忧楼一饱口腹之欲。
 
看着盘中烹饪极佳,却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鱼,我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冬天好象没完没了......"虽然飞雪出尘,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暖和煦的春日秋阳,内力不济的人,毕竟比不得慕容冰天雪地还可以一袭单衣长袍来得惬意。
 
对桌那人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催我,只微微一笑。"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想了想,"三月初三的试剑大会,你要去?"若他点头,自己便要与他分道扬镳,三月是到潮汐日月楼的好时候,我不会为了看几把剑而失去一年才一次的绝美风味。纵使两人已将往事理清,却并不代表非得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眼神流转之间,已可以明白彼此心事,这样的感情,已不在朝夕相处。
 
慕容摇摇头,"我不会去自找麻烦的。"
 
我笑出声,表示不信。"难不成麻烦会自己来找你?"
 
他斜我一眼,微微一笑。"不若我们来打个赌?"
 
"什么赌?"
 
"看麻烦最先找上谁。"
 
"输赢又如何?"
 
"输了,我陪你,赢了,你陪我。"
 
"......"
 
......
 
"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任脚下点点冷涛拍岸溅上额脸,尽管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又将慕容的披风披在身上,却仍能感觉得到自江中传来的阵阵寒意,看着他对旁边的艄公说了几句话,犹有些不明所以。
 
"你瞧瞧里面有什么?"他笑着握住我冻得冰冷的手,真气缓缓注入,身子立时暖和起来。
 
我望了一眼。"滔滔江水滚滚不息。"以致于在这种天气下都不会结冰。
 
"既然你知道当初还敢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的袖子落下去!"语调带了些许罕见的激动,他闭了闭眼,缓缓平息紊乱的气息,再望住我,眸如深潭。
 
" 不会了。"我陡然一震,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这样冷的水,一次就够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就是你推我,我也未必敢下去了。"三年前堕江之后,自己一直昏迷着,虽然醒来的时候便已被人救上岸,然而穿着衣服那种浸在水中的感觉,想必也不怎么好受,然而令自己撼动的,还是眼前这个人的反应。
 
刚才的艄公很快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两条长长的......竿子?
 
我向慕容投去疑惑的一眼,他笑而不语,接过艄公手中的竹竿,向他道了谢,转身递给我一根。
 
"渔竿?"我怔了怔,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你不会是想......"在这种大冷天钓鱼?
 
然而他的笑容已证明了我的猜想,我不由得撑额微微哀叹起来。
 
自己在曲水的时候已是三年无获,难道现在又要重温一回噩梦?
 
半天之后,事实证明了我的预料,那人的篓里早已快承载不下的时候,我这边犹是空空如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钓鱼的天分,然而却不知道他忽然把自己拉到这里来,又钓了半天鱼,到底有什么用意。
 
他忽而侧首,扬唇一笑。"你不是想吃鲜美的鱼吗?"
 
我微微瞪大眼,狐疑道:"你弄?"
 
"我弄。"
 
干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渐转僵硬,也不再用歆羡的目光去望那些被他钓起来的鱼了,呼风唤雨的擎天门主要煮鱼,那是怎样的惨况?
21
 
"是你弄的?"望着眼前烤得烂黄香脆的鱼,我怔了怔,却仍不由食指大动。
 
"当然。"他挑眉,似对我的置疑感到好笑。"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做这些事情?"
 
"不是。"只是有些难以置信,我一笑,伸手拎起鱼尾,欲用另一只手撕开,它却已自动脱皮,露出里面的五脏六腑,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怎,怎么会这样子?张口结舌地看向同样莫名的慕容。"你没有将内脏去掉?"
 
"要去掉的吗?"他摇头,反问我。
 
"那......"我摸摸鼻子干笑,嘴角有些抽搐,"这里面,怎么会全碎了?"岂止是碎,简直血肉模糊。
 
慕容轻咳一声,向来莫测的表情此时却现出些许尴尬。"我怕它不熟,就灌注了些真气。"
 
真气,这个......暗叹口气,自己不擅于厨艺,本也没指望高高在上的擎天门主是个中高手,却不料是糟到如此境地,看来以后两人在一起时,绝不能让其中一人来掌勺了,只是眼前这鱼......我又叹了口气,感动于他愿意为了自己一句话而煮鱼的心思,然而现在这个残局却也得自己来收拾了。"外面的还可以吃。 "边说着,挑起外面一层送入口中,表情立时因为口中翻江倒海的味道而僵化。
 
"惊鸿?"
 
我不着痕迹地吞下鱼肉,不由分说提起竹篓拉了他便走,心中暗下决定绝不再让自己受这种罪。一直没出声的慕容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我笑,让我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倏然回首看他。"你早已尝过这鱼了?"
 
他颔首。
 
"那你......"恍然瞪眼,他是故意要让自己试的?
 
慕容大笑,眸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神采,握住我的手。"所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不是指这个?"
 
"......"无力感开始泛滥,本就温吞的性子,与这人在一起愈久,仿佛连那剩余的脾气都要被磨平了。
 
回到人烟密集的地方只需一柱香的时间,我们却足足走了半日光景,我向来是闲人,自是悠然得紧,慕容虽谈不上日理万机,也不同我一般镇日无事,却厮磨在一起半月有余,他没有说,我也不去问。无论何人,身处哪里,风雨总是不会少的,若有一日悠闲,又何妨多享用一日。
 
暮色将近,街上依旧行人如织,此时我们顺着江流而下,离北庭已有一段距离,南朝没有宵禁,入夜之后反而才是小贩商贾做生意的良机,两人缓缓走着,清风自袖前掠过,拂动了些许发丝,我舒服地眯上眼,感受着这份傍晚的闲适。
 
"明天要往哪个方向?"慕容浅笑着偏首问道。
 
心一顿,微微敛眸,声音仿佛被什么滞住了的轻哑。"哪个方向也比不上南方女子旖旎多娇。"我从来不会费心将无可挽回的事情强加留下,然而如果还有重新开始的余地却不去争取,我想我会遗憾终生,正如当初的释怀,正如现在明明知道他话中有话。
 
"瞒不过你,"他摇首叹笑,想必他也没想过要瞒我。
 
错过的话,一次便足够,现在的两人,也早已学会如何相处。
 
不着痕迹也毫无顾忌地握住我的手,指尖在交握的关节处缓缓摩挲,手心传来异样的感觉,竟是无比的暧昧,惹来我警告似的一瞥,心中暗叹在他的影响之下自己也可以变得愈发若无其事起来,身旁的人来来往往,也无人察觉有异而朝我们望上一眼。南地多情,北地豪放,两个男子在街上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即便看见了,也不会有人投以别样的神情,若在中原以外,反而要惊世骇俗了。
 
"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的心愿了了,便与你去看尽大漠的烟云黄沙。"顿了片刻,声音陡然降了半分,带着些许少有的低沉。"还有,这次不许一个人先跑掉。"
 
我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呛咳起来,略显尴尬,难道自己的素行如此不良,又觉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的心愿不是......"话未落音,皱了皱眉,没有再接下去。
 
你的心愿,不是要手握天下,俯瞰苍生么,纵然再如何惊才绝艳,又如何能在短短时日内办到,只怕那大漠的烟云日月,终究是只能独自欣赏了。你放不下权势,我也舍不下自由,那么对往事释然之后,是否一切又将重归原点?
 
" 你只猜对了一半。"他低低一笑,深沉的霸气在眉宇间流露无疑,平添一股摄人的邪魅,令本已纷纷投以倾慕眼神的年轻女子又骤然多上许多。"能够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确实是我所好,也是慕容家自圣天皇朝以来便汲汲追求的复兴梦想,然而我和那些老古董不同,他们要的是那种实质的,可以牢牢握于手中的东西,我要的,却只是那份感觉而已。若你换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你一直不愿提及的事情本来是很好解决的。"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笑声在喉间流转,动人心弦。"自由与权势,其实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可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手指拂去被风吹散在我额前的发,语气有些叹息。"偏偏要将它们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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