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第一部) BY: 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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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叫多几个大夫来帮你。"一旦达成共识,没有多余的废话,严沧意立时转身而去。
我望向眼前,绵延至身后,四面八方,一片片辗转的呻吟,沉痛地闭了闭眼,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42
"他醒了!他醒了!"在为第一个病人施完最后一针,顾不得擦上满头的汗,身后已传来雷般的欢呼。
"秦公子,秦公子......"妇人跪了下去,哽咽不能成语。"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家相公,谢谢您......"
"不要这样。"我急忙扶起她,却扶不起她身后跪倒的一大片。
"公子,求你救救我吧!"
"公子,我娘她......"
"公子,求你......"
"只要惊鸿力所能及。"平淡的语气下,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 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负手而立,忽有感言,风猎起长袖宽袍飒飒作响,仿佛有飘然而去之感。而脚下,踏的是叙江流域一带广袤的疆土,星火点点,不复之前的凄凉之意,却有着更多的希望,睥睨天下的感觉也不外如是吧,现在有些能明白慕容何以如此爱站在高处俯视的原因了,有时候只有站得高,才能看清楚一切。
"能看尽一切,却未必能看清自己。"冷淡的声音亦突然响起,两人相顾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患难与共,惺惺相惜的笑意。
"师伯果然没有看错人。"轻松下来,向来冷峻的脸亦扬起一抹难得的笑容。
"前辈他......"想起齐彝,不禁黯然。"是一个好人。"
"更是一个好医者。"严沧意颔首,眼神忽而飘渺幽远起来。"他一生治好无数人,却终究也治不了他自己。"
"如果那时候我在......"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没用的,"收回目光,严沧意笑了。"他说那是天命,所谓天命者,众皆难违。"
我亦笑,云淡风清。"我救人,不知算也不算违背天命。"至少,也是阻碍了某些人的路吧。
严沧意挑眉。"如果是呢?"
"绝不后悔。"
换来大笑。"好,不愧是琴心剑胆的秦惊鸿!"
斜睨他,"我以为,这个词比较适合阁下。"虽然救人无数,然而越职揽权,毕竟是过大于功。回朝以后即将面临被弹劾罢官的境况,还要时时防范着得罪了朝中某些人的危险。能在这种情形下还笑得如此淡然的人,若不是剑胆琴心又是什么?
笑声渐没,嘴角依然残留一抹笑痕。"你要小心。"
"什么?"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告戒。
"你救活无数百姓,自然引来万民感激,但同时也碍了某些人的事。"
"你是说下蛊毒者?"见他点头,我哑然失笑,"可是在朝为官的不是我这一芥草民,而是严大人你。"
严沧意淡笑,遥望苍穹,神色悠悠:"自此一事,惊鸿公子之名,名动天下。"
"满意了?"
回首一笑,倚入来人怀中。"满意了。"
任夜风萧瑟,却独有一片艳阳高照。
无论何时回头,总有一个人,勿须多余言语,便已懂得你的全部。
"接下来呢?"
偏首思索,略带狡黠地瞅着那人。"如若慕容公子愿意,在下欲携之往黎州重游。"
俊眉微挑,故作苦恼。"若是不愿意呢?"
"那只好独自上路了。"末了,还一脸遗憾地摊摊手。
"你敢!"铁臂立刻扣上,耳边传来呓语般的威胁。"现在就让你上不了路。"
"你......"红云霎时从脸颊蔓延至耳根,方才的伶牙俐齿全然不复得见。
"怎样?"我愈是羞赧,他便笑得愈是恣意。
"我......"
远处传来一响轻爆。
抬首,愀然变色。
如墨如幕的夜空,一束亮光自北而起,直冲云霄,至半空,忽又破成碎玉无数,星星点点,无比璀璨。
"惊鸿?"
苍白的唇动了动,声音干涩飘渺得仿佛从遥远处传来。"那是秦家通知分散于各地的秦家人的讯号,只有,只有遭逢大变的时候才......"急急喘着气,没有再说下去,生怕一语成谶。
难道,难道......
"不要多想,我们现在就启程,也许没有什么大事的。"慕容沉稳的声音是能让我平静下来的惟一。
点点头,浑不觉自己的手犹紧紧抓着慕容的袖子,如同将要溺水的人,任凭心底的惶然无助愈扩愈大,终至泛滥。
希望,希望不要是......
43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所谓的近乡情怯,是不是,就如同我现在的心情?
苦笑着,明明大门就近在咫尺,却迟迟,不敢再踏前一步。
离家不过一年,却仿佛,有了一辈子那么长。
"不进去么?"醇酒般温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抿紧唇,缓缓地点头,朝着那紧闭的大门,一步一步。
秦家一向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森严肃穆,空余寂静。
回首,涩然一笑。"你......不要进去好不好?"
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想独自去面对,看着他瞬间深沉的眸色,惊觉自己的幼稚。
"好。"依然是云淡风清,温柔无比的笑容。
只有我,看出那双眸子里的包容和理解。
谢谢。
自己小心。
落叶飘潇,覆了一地的院落,枫红漫天,是说不出的凄美绝伦。
景物依旧。
大厅,正堂,过道。
一如从前。
只是,杳无人踪,让人感到不安。
而我,正是那个极度不安的人。
无意院,无意院......
悚然一惊,握手成拳,转身往那个最熟悉的方向而去。
小门班驳,已有些颜色脱落了,几枝绿色从墙头探出,幽幽袅袅。
愈是平静,便愈是满身满心地颤抖。
"轻盈......"
一袭湖绿,端坐桌旁,巧笑倩兮,顾盼生花。
身前一个瓷坛,微微漾着青梅的暗香。
就这样怔怔地站着,浑不觉泪流满面。
"傻瓜......"轻叹声从那张檀口逸出,莲足翩然,温暖的手为我拭去泪痕。"回来了,就好。"
那模样,仿佛我只是从外面散步回来。
一把抓住柔荑,将那个柔软的身子紧紧抱住。"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不是在作梦呵,多么害怕,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害怕,自己已经来迟了。
"当然是我。"佳人浅笑,耳边随之溢出明月般的光彩。"来,试试我为你留的青梅酒。"
完全忘了反应,任凭她拉着自己,在那张熟悉无比的桌前坐下。
你不想问我么,问我去了哪里,问我遇到了什么。
望着那张秀美如昔的玉颜,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地接过冰凉的瓷杯。
甜甜的,又带着酸涩青梅的气息在喉间流转萦回,继而,齿颊留香。
"轻盈......"
"好喝么?"温柔地笑问,一如无数次的梦中,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
"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
"那就好......"她似乎松了口气,还是微笑着,"我还以为,会变味了呢。"
"怎么会呢?"我也笑,"酒,是愈久愈醇的。"
"愈久愈醇......"如水的眸子迷离起来,像一湖被扰乱了的波光。
"轻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说不出来,任凭猜测疑问,缠满了整个心头。
"陪我喝完这一坛,"她又笑了起来,那么快乐,眼波盈盈地凝眸,却带了一丝哀求。"无论你想说什么,先陪我喝完这一坛好么?"
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持着杯,却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容颜。
"你瘦了好多。"
"有么?"她摸摸脸颊,又笑了,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株梅树,不是花开的季节,因而显得分外萧瑟。
"还记得你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开开心心地去找家主,最后却哭着跑了回来。"
思绪随之远离,忆起往事,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少了怨怼,却多了几分释然。
"是啊,"那时候去找爹,是因为会背《论语》了,于是想着,在自己最敬爱的人前面念给他听,没想到却挨了一顿骂。"是你拿着冰糖葫芦哄了我半天。"
"八岁的时候,好好的门不走,却顽皮地爬上墙头,结果在上面一个不稳,就摔了下来。"
"是你在下面接住我,被压的人没事,压人的反而躺了半个月。"想起那次在床上动弹不得,还天天苦药汤水的日子,犹有余悸。
"九岁的时候,一个人把自己藏起来,躲在角落里哭,任谁也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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