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臣 作者:堇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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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真是碰巧,那次他的驻地立王廷十分近,半夜回族人偷袭,他是第一批赶到的援军,不仅救下了被重重包围的大乌依,还将回族人打得落花流水,大获全胜。所以这次回来,大乌依要奖赏,得到赏赐最大的应该也是他,这并不意外,可他一看见那个汉人,就满肚子不高兴。
“大乌依……”他不情不愿地将右手按到左胸口,躬身行礼。
“左鹿蠡王,这次与回族人交战,你援军来得十分及时,如果不是你,战局还不知会怎样发展。你做得很好。”
“谢谢大乌依夸奖。”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奖赏?”
左鹿蠡王撇了撇嘴,道:“也没什么。”
大乌依不说话了,半晌,道:“阿不都。”
阿不都是左鹿蠡王的名字,自从他父亲死后,他成了左鹿蠡王,这个名字就少有人叫起了,左鹿蠡王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大乌依。
“你今年三十几了?”
“三十六了,大乌依。”
“都三十六了啊……”狄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绿色的眼睛就特别亮,显得十分活泼。高车人的眼睛都是褐色的,大乌依不一样,听说他的母亲是个西域人。
“我很想知道,一个三十六岁的人闹小孩子脾气,究竟能闹多久?”
第92章 九十二 侧目
没想到大乌依会这么说,左鹿蠡王有些窘迫,立即低下了头。狄兰叹了口气,继续道:“上次失手打了你,确实是我不好。你知道,我年纪还小,本身脾气也不好,有时候控制不好也是难免。阿不都,现在金朗台已经死了,你和右鹿蠡王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如果你一直这么使性子,你让我怎么办?”
一番话说得左鹿蠡王一张粗糙的脸都红透了,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狄兰笑了笑,他知道,左鹿蠡王这家伙吃软不吃硬,稍微用话哄一哄,比给他什么都好使,看他那神色,心里的结是应该解开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外面报:“右鹿蠡王求见!”
“进来。”
右鹿蠡王见了左鹿蠡王,略一点头,向狄兰行礼,道:“大乌依,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完了。”
“怎么样?”
右鹿蠡王看了看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林仪,欲言又止。狄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师兄,笑:“无妨。他听不懂咱们的话,你说吧。”
“可是大乌依,”右鹿蠡王仍然不放心,“他在草原生活也有些日子了,难保不能听懂一些,这……”
狄兰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他:“就算听懂,他也不会说出去的。放心,你说吧。”
“……是。如大乌依所料,部落中应该是出了叛徒。”
狄兰闻言,不由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是吗……”
“刚一被偷袭时,我就觉得不对,我们的暗哨在王廷四周布置得最多,如若不是有人泄密,怎么会有那么多暗哨同时被杀?之后我去问了幸存者,回族人确实是先暗杀了我们的暗哨。至于明哨,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等明哨发现时,他们已经发动了总攻。而且,前几天追击回族人残部的时候,我们抓住了一个俘虏,他交待,确实有人一直在给他们传递信息,连我们后来的追击路线都一直在透露。”
一边的左鹿蠡王哼了一声。“也不是很高明嘛。回族人都被我们打成这样了,他还敢帮着他们,这不是暴露了自己吗?劳资一定要抓住这个叛徒,为死去的士兵报仇。”
“不要大意。他敢这么明目张胆,也许是傻,也许是用了心眼,设下圈套等着我们钻呢。”狄兰说着,又看向左鹿蠡王。“左鹿蠡王,你也听见了,如今我们高车自己内部也不安稳,我就更需要你和右鹿蠡王的辅佐。这件事,你们二人都要保密,你以后与右鹿蠡王多合作,想办法揪出叛徒。”
“是。”
话说开了,左鹿蠡王的心情立即好了起来,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林仪,见他自始至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忍不住喊他:“喂。”
林仪闻声转头,看着左鹿蠡王,没有说话。
左鹿蠡王笑了起来。他看了看林仪缠着布带的双手,道:“我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没想到啊,你不肯伤害汉人,杀起回族人来,倒是很能下得去手啊。那一晚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林仪看看左鹿蠡王,又回头看看狄兰,仍然没有说话。狄兰皱眉,道:“都跟你说过了,他听不懂,走吧。”
就算知道没听懂,左鹿蠡王仍然笑得很开心,他向狄兰行了礼,大笑着出去了。狄兰看着帘子落下,抬头看着师兄。那张平和的面孔现在干干净净,但他现在看着,心里竟然也忍不住的恐慌。
之前对师兄也说过,他九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那时,是将于支率派来追杀他们的人捆在木桩上,由金朗台抓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刀刺入那人的心脏。金朗台此举是为了告诉他,如果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那之后狄兰也杀了不少人,虽然看起来麻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地方,对于血腥总有一些隐约的抵触。可抵触归抵触,不论碰到多么血腥的场景,他也不会害怕退缩。直到那一夜,他才明白,他不害怕,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血腥。
而师兄,才让他头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血腥。
整个一个晚上,狄兰没有再动过一次手。他的身边似乎形成了无形的铁壁,一旦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线,肉体立即支离破碎。师兄在狄兰身前横刀而立,斩杀所有试图靠近狄兰的敌人,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狄兰看向他时,才微微一笑,道:“不要怕。”
怎么会不怕?狄兰那一刻,真的是有些怕了他那个原本应该温和仁厚的师兄的。当初左右贤王攻打了魏胜州城,撤军时,狄兰耍了个心眼儿,将从师兄那儿拿走的一柄长剑刺进了守城长官的胸腔,为的是陷害师兄,让他无法再回到魏朝。但那个时候,他其实都不太能拿得准,师兄是否是那种会下狠手杀人的人。可现在他发现,师兄,简直是一尊杀神。
这究竟是原本的师兄,还是受迷心虫控制的师兄?如果师兄是因为被迷心虫控制才变成这样的,他又该怎么办?这是他想要的师兄吗?他不知道。
等到天放大亮,他们终于杀得回族人溃不成军。狄兰与师兄在一条浅洗边清洗满身血污,狄兰这才发现,因为奋力砍杀,师兄双手的虎口均已裂开一道非常深的伤口,血肉模糊。他一边心疼地给师兄处理伤口,一边责备道:“你就不知道要省力的吗?”
“我怕我一省力,他们就会伤到云儿。”林仪定定地看着狄兰,道:“云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失去云儿。”
狄兰愣住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当年百练山血雨腥风过去,他被带回了草原,好歹还有从未谋面的生父留下的死忠党人守护,而从那时起,师兄,却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
这十年,他历经苦难,师兄呢?师兄的这十年,恐怕也不好过吧?
“师兄,”他看着那张已经洗去了血污的脸,轻声问:“阿爹死了以后,你就一直一个人住在百练山吗?”
林仪摇了摇头。
“云儿走了以后,家里就剩下了我。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个地方,就搬去了鹅湖山。”
鹅湖山狄兰知道,他们有一个师伯,鹅湖山就在从百练山前往师伯居住的林州的路上。只是鹅湖山山势险峻,他们一般都是从北边绕过去。师兄选择住在那里,看来也是不愿和人打交道。
“一直一个人?”
“嗯。但是后来不是了。”
“后来不是了?”狄兰心里有些不痛快,他立即想起了那个长得像阿爹的男人,“后来和谁在一块儿?”
没想到,师兄却好像愣了一下。“和谁?”
再次醒来后,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和谁?和谁?”他连续自问了几遍,“怎么回事?谁?”
狄兰心里一沉,师兄想不起那个和阿爹很像的男人了。他连忙搂住师兄的头,安抚道:“和谁都无所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让他回忆那些想不起来的过去,难保师兄不会恢复意识,过往的事情,比起现在来,根本不重要,到底是怎么样的也无所谓。
包扎好伤口,他将师兄搂进怀里,轻轻摩挲他的后颈。师兄后颈靠近发际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突了出来,隐隐发青,可以看得出皮肤下面有东西。那是迷心虫。明明叫做迷心虫,但这虫子,其实是寄居在这个位置的,之前因为铁项圈的遮挡,狄兰一直没有注意到,直到和回族人打完,检查师兄周身伤口时才发现。
有了这个虫子,师兄才会乖乖呆在他身边。控制迷心虫的那只银笛他也一直带着,虽然不知道除了吹还能做什么,但他生怕有什么差错,所以将银笛一刻不离地带在身上。经过上次回族人的事情,狄兰已经可以确定,师兄是彻彻底底被迷心虫控制,永远也不会背叛他了。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
不论是谁,都别想再将师兄从他身边带走。
拨,拨,拨
拨起我的琴弦
跳,跳,跳
跳起你的舞蹈
旋转的是红裙
倾洒的是美酒
啊啊
你那么近
啊啊
我那么远
夜晚,高车人又聚集起来,围绕着篝火喝酒,吃肉,跳着属于他们的舞蹈。林仪并没有参与这舞蹈,虽然云儿教过他,但只要是云儿不要求的情况下,他还是更愿意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篝火边那个比火光还要耀眼的身影。他静静看着狄兰,看着在人群中旋转,不时擎起手中的酒囊豪饮,即使在这样远的距离,也能看到他墨绿色的眼睛。
绿色明明是那么寒冷,寒冷中却孕育着灼热的火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他的眼中流转,林仪知道,云儿在看他,于是他弯起嘴角,冲着远处的人笑。有人拉着狄兰,请他去割烤羊的第一块肉,林仪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想要走过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他想方便了。
于是他转过身,朝帐篷外围的阴影走去,找到一个草丛,刚解开裤子,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喂,汉人。”
林仪没有转过头,除了云儿和云儿交待了要他多帮忙的右鹿蠡王,其他任何人的声音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右贤王对于他的无视毫不在意,笑了一声,从他身侧转到他正面,问:“撒尿呢?”
林仪没有答话。他微眯着眼,脚下响起了水声。右贤王低头看着他的下|身,挑起眉毛,戏谑道:“汉人的真是小……你平时就是用这么小的玩意儿伺候大乌依的?”
“……”
“呵呵……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个汉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大乌依对你这么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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