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臣 作者:堇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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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深低着头不说话,叶希夷看着顾承念,继续道:“你也差不多一点,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上,放肆也要有个度。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再这么胡闹,不要怪我不客气。”
刘深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顾承念仿佛没有听见叶希夷的话一般,呆呆的坐着,然后闭上了眼睛,嘴唇一直颤抖着,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沿着脸颊流到下巴处,滴到衣服上,打湿了一大片。
第39章 三十九 云散高唐
敲门声响起,正在扫地的小厮连忙丢下扫帚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后,他躬身打了个千儿,道:“陈大官人。”
门外的人是刘深。他穿着玉色的夏布直衣,腰间常系的三镶玉带换成了一根样式简单的湖青色宫绦,倒真像个殷实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看了那小厮一眼,道:“人都在哪里?”
这小厮并不知里面详情,他是这两天才被买来这里的,只负责外院的洒扫,对里院的情形一无所知。
“小的只在这里看门,并不知道陈二现在何处……”
刘深听了,便明白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便不再细问,自己转过影壁,往院子里走去。那小太监想着要往里通报,连忙跟了上来,刘深冲他挥挥手,“不用跟来了,我自己进去。”
城南这座房子,是陈习匆忙间买来的,从看房子到成交恐怕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意外的,却是个十分幽静难得的院落,前面的房舍布置工整,廊庑齐全,后面的花园假山也是别有韵味,不大的空间里,意境十分饱满,显见设计者的水准。如今正是夏日,正院台阶下几口大缸里的荷花均已盛开,却没有人有心观赏,白白辜负这般美景。
院子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为了不起眼,陈习并未在这里安排很多人。自从顾承念中毒,刘深命将他转移出宫后,还没有人知道顾承念确切的去向。朝臣的罢朝还在继续,刘深仍然拒不会见任何人,现在宫里宫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牵涉的人越少,也就越安全。刘深对陈习这个安排很满意,他不希望再起更多的冲突,让顾承念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一段时间也好。
刘深的脚步声引起了屋里的人的注意,还没等他出声,陈习早已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奴才叩见皇上!”
陈习行过礼,向外看了看,问道:“皇上一个人来的?”
“是啊。”刘深心不在焉地答道。
“皇上,”陈习忍不住开始说教,“虽说是在京城里,多少也……”
“朕不是小孩子家。”刘深打断他的话,往屋里走去。
正屋东间的床上,顾承念枯坐着,目光无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怕他自戕,他的双手均被反绑在身后的床栏上,为免手腕被勒伤,还细心的裹了两层棉布。听见有人进来了,他也没有抬起头,刘深一看到顾承念的脸,便皱起了眉头:“你给他嘴里塞了什么?”
顾承念的嘴里塞了一大团棉布,为防他吐出来,外面还绑了布带,捆在脑后。陈习有些为难的答道:“昨天皇上走后,他咬伤了自己的舌头,想要自尽……这招是叶希夷出的主意。”
刘深没再问。顾承念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前襟上一片褐色的痕迹。陈习看到刘深注意到了,便解释道:“顾大人还是不肯吃药,叶希夷就硬灌了两口,结果洒出来许多。”
“午饭吃了么?”
“这……”
陈习看向一边的圆桌,上面摆着一碗清炖的鸡蛋,一盅鸭子肉粥。“还是不肯吃饭。”
刘深沉默着点了点头。
眼前的人,憔悴而消瘦。顾承念本身就不胖,这次身体大受损伤,而且陆敬业所用的□□伤及脾胃,他清醒后一直不肯好好进食,更是瘦得只剩了骨架。脸上掌掴的痕迹已经完全消除,然而因着失血过多,脸色都泛着青白。
他走过去,坐到顾承念身前,伸手去解捆在他嘴上的布带,陈习犹豫了下,还是劝道:“皇上最好还是不要……”
“没关系。”刘深说着,取下了布带,顾承念终于收回视线,看了刘深一眼,忽然吐出了口中的棉布,陈习见状就要惊叫,却见刘深迅速伸出了手,将两根手指硬塞入顾承念口中。
“唔!”
顾承念头向后仰,想躲开刘深的手指,然而刘深又凑近了些,干脆搂住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将手指抽出来。
顾承念没有咬他。他猜得没错,虽然那天顾承念因为老师的死受了刺激,冲他大发脾气,但他终究是不敢伤害自己。刘深看见顾承念错开视线不肯看自己,他唤道:“陈习。”
“奴才在。”
“再拿一碗药来。”
陈习很快将药端来,道:“是温的,正好可以喝。”
刘深点点头,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药。他将碗递给陈习,然后噙着那口药,吻上了顾承念。
顾承念又挣扎起来,手腕上的绳子拽得床栏“咯咯”作响。他一直不肯进食,身体本身又虚弱,才挣扎了几下就喘得厉害,终究还是被刘深逼得没办法,将药咽了下去。而刘深也咽下了不少药液,他松开放开顾承念,抿了抿嘴,道:“这药又酸又苦的。没关系,良药苦口利于病。都喝了,你才能早日康复。”
说着,他擦了擦顾承念嘴角溢出的药液,然后又噙了一口药,故技重施。
陈习在旁边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些尴尬,但皇上需要他帮忙端着药,他也不好走开。就这样,一碗药竟然就这样被刘深全数渡入顾承念口中。这药真是苦得厉害,喂完了药,刘深连忙冲陈习招手,陈习会意,端来茶水给他漱了漱口。
“你要不也漱一漱?”
顾承念根本不理他。刘深只得将茶盅递给陈习,又问:“还有什么吃食没?”
“厨房还温着一碗参汤。”
“端来。”
“是。”
在陈习去端参汤的这段时间,刘深又将手指放入顾承念口中。若是平日里,这场景看来定是十分旖旎,恐怕刘深自己心中也会十分动摇,然而现在,他却顾不上心猿意马。他认真端详着身边的人。自从顾承念醒来,刘深还从未和他好好说过几句话。那天之后,顾承念就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情况,竟是连道歉的机会也不给他。而他除了心痛,却不知还能如何是好。他知道,顾承念心中的隔阂,正在某个不知道的角落渐渐张开,拒绝自己深入。
“叶希夷这个人做事就是这样,只讲结果不管过程,你不要生他的气。”
“……”
“他是神天军的统领,我的亲信。神天军你没听过吧?”
“……”
“我大魏军队建制里,没有神天军这支军队,这是我建立的秘密部队。其实神天军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顾承念像完全没有听见刘深的话一样,无动于衷,而刘深还不停地说着。
“虽然暗地察访了许多年,但是弦皇叔的势力究竟有多少人,有没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底牌,都还是不确定。所以我建立了神天军,就是为了万一有不测,我也能够有最后留下的一手。”
陈习端着参汤进来,正好听到最后的话。当初有过约定,关于神天军的事情,不许向任何人透露,然后皇上自己却明知故犯……陈习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走过去,将参汤递到刘深手里。刘深又噙了一口,按着顾承念的头渡入他口中,顾承念终于忍无可忍:“皇上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刘深端着参汤,看着顾承念道:“我要是放开你,你就死了。”
顾承念也看着他:“那就让我去死啊?”
“我舍不得。”
“……”
面对这样的回答,顾承念别过脸,不说话了。刘深见他不说话了,道:“喝吧。喝完这参汤,我有话和你说。”说着,又噙了一口参汤,刚凑近,顾承念叹了口气,躲开他的嘴唇,低声道:“我自己喝。”
刘深咽下口中的参汤,将汤碗举到他嘴边,看着他一点一点喝完。刘深用手帕拭了拭他嘴角,然后将碗递给陈习,道:“你先出去。”
陈习识相地悄悄退下了。两人在沉默了中坐了许久,刘深忽然道:“顾承念……对不起。”
顾承念都没看刘深一眼,刘深顿了顿,继续道:“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要是我那天再细心一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不论如何,一定要说出来的后悔与愧疚。如果那天他看出陆敬业送来东西的目的,或者注意到顾承念情绪的反常,没有放他去陆敬业家,也许一切都要不同。可是如今,一切后悔都只是徒劳。他难过地低下头,道:“这两天,我想了很久。你现在讨厌我,恨我,都不为过,再将你留在我身边,只会让你更痛苦。我……”
他嗓子哽了一下。他停下来,让心情平静下来,才继续道:“我放你走。随便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问,也不会再管。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探身向前,将顾承念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怀中的人总算没有再抵抗。刘深闭上眼睛,低声道:“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活着,其他的,我都不再强求,都可以放弃……”
刘深明白了,就算治得好伤,救得回命,也医治不了心中的那道伤痕。如果将顾承念继续留在身边,他总有一天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此分开。就算此生不复相见,就算天涯各一方,他也愿意他在自己看不见的某一个地方,好好活下去。
“……再见。”
大魏历一一八年仲夏,在罢朝一月有余后,宫中忽然传出消息,佞幸顾承念被授业恩师喂毒,救治将近三十多日后,终于不治身亡。隔日,皇上下诏,称自己为佞臣蛊惑,不顾祖训犯下大错,如今已然悔过,即日起将于太庙斋戒一月以示罪己。朝臣们终于安下心来,将近两个月的闹剧,终于收场。
漏泽园偏僻的一角,一个新挖就的墓坑前,冯长辰一身素衣,已经跪了许久。他的面前放着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三牲祭品。他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不远处忽然传来声音,冯长辰抬起头,看见陈习也是一身素衣,带着几个人,抬着一口薄薄的杨木棺材,朝这边走了过来。冯长辰看着那寒酸的棺材,鼻子一酸,立时落下泪来。陈习看见冯长辰很惊讶,连忙先走了过来。冯长辰止住眼泪,问:“怎么这时候才来?”
陈习叹气道:“下了一天的大雨,好不容易停了雨,路上又泥泞得厉害所以才耽搁了……冯三爷怎么来了?来这种地方,不怕冯将军怪罪么?”
冯长辰吸了吸鼻子,冷冷道:“怪罪又怎么样?相识一场,就是一碗白浆饭,也该来亲自洒一洒,拜一拜,好歹是情分!总不能情随人死,人死情去吧!”
陈习当然听得出来,冯长辰影射的是是皇上,他向四周看看,才弯下腰低声道:“三爷,此事也不能全怪皇上,如今朝中的情势,三爷也是知道的,皇上实在不好再在风口浪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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