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 作者:wld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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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是芝红第一次看见战场上的郑启。郑启不佩盔甲,穿着黑色的战袍整个身体融进夜色里。牵着马绳回头看他的那一眼,仿佛神魔,光芒耀眼令人不能与之对视。
这是真正的战神,周身散发杀戮的血气,敏锐的尖利和狠戾。芝红竟有些愣住,只见郑启匆匆给他一个笑容,就策马消失在寒夜里。
芝红守着烛火等了一夜,等到郑启跨进门的时候,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他还是急急地 郑启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细细地看,细细地摸,摸得一手的血红,却没看见郑启身上衣服上有什么破损,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郑启看着芝红的动作,一直没出声,等芝红舒了一口气,才把他紧紧搂进怀里“我回来了,毫发无损,你别担心。”芝红紧紧地回抱他,想靠着那鲜活的心跳近一点,再近一点。
黄旗镇十二月的飞雪漫在寒风里,刮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郑启的身体已经痊愈,他每天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跟驻军的沟通多了。齐云每天把加密的信件送进屋子,他一边批阅一边喝药,眉头常皱在一起。芝红看着心疼却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每天傍晚的时候拖着他到小镇上走走,让他多活动筋骨。
郑启知道芝红体贴他,总是喜滋滋地捡一些琐碎的事情聊,但今天他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严进就跟我说起京城混迹着一批云伽人。”
芝红不大明白郑启的意思,却听出他声音里的严肃,只隔着袖子偷偷地蹭郑启的手背,暗示他继续说。
“他们拿着大宛的通关文牒,在京城的活动看似平常,却十分刁钻,来来回回不过数月,就能将城防布营摸个透彻。他们恐怕是想翻天了”
芝红的动作停滞,抬头看着郑启“京城内可是有人……”
芝红果然敏锐,郑启笑得揶揄又自豪 “你要总是这样敏锐,我往后得告诉严进别想招呼我去偷腥”芝红不管他的调侃,仍认真听着“是啊,京都里也有些什么人有些想法,不然几个小国不能做这么多事。”
“大战就要来了。”
芝红心中一紧,不自觉伸手去抓郑启的手腕,满心的恐惧惶恐疑地说“那你……”
“若是到了那一步,我肯定是要上战场的。”
郑启说得寻常,芝红却几乎昏过去,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人。抓着郑启的手都用力地几乎折断。他心里一时害怕得身体都不受控制。却想起那天夜里跨上战马的郑启。
他边胡思乱想,又听到郑启对他说 “若是我平安回来,你和我找个这样的小镇隐姓埋名住下可好?”
郑启的眼睛亮闪闪的,在一片白茫的雪地里仍闪着希冀,芝红只是愣愣地睁着眼睛没说话。郑启继续说“到时候我不是郑启,你不是芝红,我们就是寻常人家,找一个草房子就能过一世。”
“你可愿意?”郑启紧紧地握着芝红的手。
芝红眼里映着郑启的脸,雪花落下来堆叠在他的身上,发上眉上,堆出一个憨厚可爱的样子。芝红心里还响着他刚说的那些话,过了许久才开口,说出来的说已经轻松如常“那不行,西北寒凉,你一身的毛病到时候一年四季都要喊疼。”
芝红说到一半,郑启听着眉毛都皱起来了,一脸的委屈。
“就去江南吧,找个季候好的地方吧,我帮你慢慢料理回来。”
郑启一顿,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仰头大笑把雪花吃进嘴巴里都不管不顾。他笑着把芝红揽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街上还有行人在雪地里赶路,匆匆地走过。只有霜雪紧紧地围绕着这两人跳舞。
那天晚上,郑启摸进严进的屋子里,严进正在看一封信。严进这人看起来纨绔做派,内里却是个透亮的人。郑启跟他多年朋友,知道他这一点,就在边上一个人喝茶,等到他看完才开腔“我不能会京城了,过几天你帮我把芝红送回去。”
皇帝让郑启来北疆,是要他稳住郑家嫡系的驻军,也许也为了削弱郑家在皇城的势力,也许是为了平衡朝堂,或者是其他不可说的目的,总之郑启这一来,什么时候回得去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了。严进只是点头,表示知晓。
郑启看着烛光下的严进,也许是离别在即,也许是后会无期,他言语里加了些别的情绪“我想为大周打完最后一战,就带芝红走。”
严进还是没说话,拿起手里的书信,靠近蜡烛的火苗,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你真狠心,你爹你哥说扔就扔。”
“皇帝从年少时受制于朝臣和外戚,养成了多疑谨慎的性情,严家是皇后的娘家,郑家是未来皇后的娘家,你我两家交往甚密,我回京之后,皇上什么态度,你会不知道?”
严进不开声,只看着那信纸最后烧成一堆灰烬,黑乎乎的一坨撒在桌上。
郑启接着讲“但是我若为大周战死,郑家能保数十年安宁,我也不算太亏。”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能说会道,明明是自己要美人不要江山,还偏说的委屈,好像为了你家你就非死不可似得”严进突然笑得开怀,起身摸出了酒坛子。郑启街过来也不废话,仰头就是半坛。
“齐云以前说从战场上下来天天做噩梦,感觉自己身上沾满了死人气。其实我也是。我六七岁进的军营,一直浸在里面。直到今年才回到京都。却觉得物是人非寸步难行。我不恐怕适合官场,也不适合朝堂。”
“芝红不能没了我,我不能没了他,就算是不忠不孝,我也想护他一世周全。”
郑启的停留已半月有余,他伤势痊愈,不能再多做停留了,严进负责把芝红安顿起来,而芝红只负责等待,等他的小将军平安回来。
离别的时刻风沙扑面,芝红跨上马,郑启给他牵着马绳先前走着。他们说过太多太多的话语和誓言,在这分别的时刻,两个人都沉默着,看着对方,仿佛眼神是一把小刀,多看几眼,就能在心里刻画出那个人的模样来。
严进远远地吹起一声口哨,他们知道,时间到了。
芝红俯下`身,他身上披着郑启的宽宽的斗篷,垂下来遮住了他们两人,芝红亲吻着郑启,在那唇上痴缠地吻着,依依不舍地看着。“林芝哥哥,等我来接你”郑启软着声音,奶声奶气地撒着娇,芝红被他逗笑,眼里含着泪用脸蹭着他的脸。远远地又传来一声哨声,郑启抬手拍了那马屁股,小马就迈开蹄子,向前跑着,芝红回头看,看着郑启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荒原之中。
第二十一章 终章
幽兰馆里那个被掳走的小倌两个月后被抬了回来。众人掀开那尸体脸上的白布一看,整个脸都烂得不能看了,流着脓爬着蛆,熏得人当场就吐了出来。严家的管事轻描淡写地说了是染病不治,抛下一袋银钱就走了,刘管事上前一看,是几张通兑的银票,足足有几千两,这才作罢。也许是那尸体惨状太刺眼,他得了大笔的钱财却还是觉得晦气,连着在幽兰馆门前放了七天的鞭炮。
后来,南街的茶馆里有人喝茶说起,原来说是那严小公子和郑小将军争风头别苗头,也要尝尝郑将军喜欢的人,经常没日没夜地做,还用上药叫上好几个壮汉一起。严家那个后院从墙外经过,还常听见有人在哭呢!这下那小倌没撑住折腾,撒手就走了。走之前应该是染上了什么病,全身都烂出洞了!唉,客人们喝上一口茶,感慨着这豪门里的弯弯绕,谁能说得清呢。
不过是个小倌,人们谈论几天就忘了。南街还是一派繁荣喜庆的景象,每到日落,就迎来一波又一波寻欢作乐的欢客。
元和十二年,匈奴大举进犯,韬光养晦后的游牧民族像饿虎一样,张着獠牙扑向大周的边境。而同时,大宛,云伽也集结军队向中原进犯,他们像蝼蚁溃堤一样地咬食这大周这一庞然大物,一时间全国上下布满了敌国的探子和一些趁机搞起小动作的内贼。帝国风雨飘摇,驻守北疆的统帅赵声战死,悲报传到京都,皇帝如同被抽掉主心骨,跌坐在鎏金龙椅上。郑启临危受命,在父亲的手中接过了黑麒军的虎符。他在二十二岁这年,正式成为了黑麒军十万兵马的统帅。
这场硬仗打了三年,终于在元和十五年冬打完了北疆的最后一场守城之战,将匈奴击退到草原的深处。
这一滚烫的消息刚送到皇帝面前时,还冒着边疆炮火气息。但是,作为主帅郑启没有能回来,他带着精锐逼退匈奴,全歼戈雅左王的精锐骑兵,却陷入匈奴人的包围,激战后身中数刀,战士们最后抢回来的,只有半具身体。
他才二十五岁,就能率领十万大军守住大周的边境,在匈奴的口中把一座座城墙扣下来保下来,最后也把血肉和身躯熔进那延绵万里的长城里,至死也在守护着他的故土。
山河震动,举国哀痛,人们自发地系上了白巾,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白灯笼,就是为了小郑将军回家时,能找到归家的路。郑老将军在接到消息后一度昏厥,大病一场。皇帝心有愧疚,加封郑启为护国侯,持亲王礼仪厚葬在国陵,并厚封郑家。至此,郑家成为周朝爵位最高的异姓侯。
淮南城边上有个白家镇,镇后边有座白家山,这镇子依山傍水的,清丽得很。由于处在大周的腹地,没有被战火覆盖到,因此还是一派宁静的景象。这年冬天,白家山山脚下的小院搬来了一对兄弟,哥哥是个文弱书生,平时帮人写写信裱裱画。弟弟高大一点壮一点,是个猎人。
若你常在京城里走动,也许会认出来那两人就是一个零碎都不剩下的郑启郑小将军,另一个就是死的凄惨的小倌芝红。但在这乡野间,他们就是一户普通的人家。
窗外大雪纷飞,上山的山路已经被雪盖住,郑启站在芝红身后,紧紧地搂着,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芝红炖了一锅牛骨萝卜汤,里面下了一点点补身体的药草,“这是给你补身体的,前两天不是嚷着伤口疼吗”芝红没理会他大狗狗的一样的黏乎劲,拍掉了他的脑袋,往边上错开几步,伸手去够柜子上的调料。郑启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还是刚刚那个动作紧紧地抱着芝红“你可记得那年我们在京郊那个厨房…”
芝红脸上刷的一下,红得像个茄子,重重地拍了他的手“你…你别太过分啊,这锅汤做坏了我可是要打你的!”
两人笑着闹着,锅里的骨汤咕噜咕噜冒着诱人的香气。在这安宁小镇里,他们可是要这样好好地,把一生都过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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