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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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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铁汉柔情 恩怨情仇

  高高的院墙另一端,微弱的灯光透过薄窗投在地上。
  叩门声响,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来开门。阿姝憔悴得有些发黄的脸孔出现在门中,来人是城主身边的随从,她微微垂敛眼皮,问来人什么事。
  随从以严正的语气说了句什么。
  阿姝回头看一眼房内,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为了防止传染,屋里挂着层层垂帘,这晚上空气滞闷,垂帘纹丝不动,令人有些作呕的长久郁积的病气令随从神色不虞,他语速加快,语气也更加决绝。
  阿姝短促地吐出一个音节。
  关上门,阿姝纤瘦的背脊弓起,背抵在门上,一点一点滑落下去,她抱住自己的膝头,整个人缩了起来,肩胛不住抖动。
  里间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嗓音:“什么人啊?”
  阿姝抬起的脸上有一瞬无助和茫然,她飞快在脸上揉了揉,一面轻轻拍打双颊,一面走进室内。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朋友过来,才抓到时间码!还有一更放在晚上,吃完饭之后吧~
 
☆、一五八
 
  
  短短数日,蔡荣病得整张脸凹陷下去,仿佛六七十岁的老人,蜡黄的脸上布满水痘,有的已经破了。没生病时,蔡荣生得虽不算俊俏,却也有几分武夫粗犷的美感。
  一见阿姝进来,蔡荣就皱起了眉,斥道:“面纱呢?戴上。”他喘得厉害,阿姝不敢违逆,赶紧遮住了脸。
  “刚才是什么人?”蔡荣半闭起眼,有气无力地问,仿佛那一句斥责已消耗他所有力气,再提不起劲喝问。
  “城主为你找了一位大夫,是从别的城请来的,那大夫坚持要让你移步到一间民宿去,说是好友开的旅店,他只肯住在那里。”
  蔡荣虎目怒突,又急剧缩下去,看了阿姝良久,终于闭上眼,搭在被子上的手轻轻移动了一下,又收回去。
  “那好,拿一床大被,里头穿戴斗篷,带帽子那种。我看你有一件很大的,就很好,护住头脸,被子裹身上。”蔡荣闭着眼睛说这话,脸上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的每一个字,都让阿姝有胆战心惊之感,觉得他像是猜到了什么。阿姝像每一次伺候蔡荣起身来一样,跪在榻前,给他穿靴。
  蔡荣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抬起手,茫然地盯着手指上发亮的泪水,顿时愣怔起来,失笑道:“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爷替你收拾他。”旋即以两只手掌,捧起阿姝精致的脸来。
  阿姝的嘴唇翕动。
  “沙子揉了眼?”蔡荣脸上的笑容近乎宠溺,眼前的女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进退的黄毛丫头,她是有身份、识大体的城主夫人了。
  “大人。”阿姝胸口急剧起伏,刚要说什么,嘴唇被一根手指抵住。
  蔡荣将压在阿姝唇上的手指缓缓收回,在自己唇上轻轻一触。
  生天花的人,除了一双眼依旧是旧时模样,他的脸可谓狰狞可怖,笑与不笑,都一样丑陋。
  “丫头。”蔡荣低低喃语,想来想去,嗓音虚弱地拖长,夹杂着拉风箱一般的嘶嘶声,“你去看看,爷的行李中,有没有一件当胸绣麒麟的暗红色官袍。”
  阿姝迅速抽动两下鼻子,起身碎步走至窗下,她的手发着抖,激得铜锁叮叮当当响。
  蔡荣干枯的眼望着窗户,脸上一片空白,一脸的水痘反而不显得可怕了。
  直至一个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阿姝手里拿着一件金银二色绣成的锦袍,黑底上的丝线绞缠绣出一幅仙鹤出云图。
  “这件好看。”阿姝美目中犹带着泪意,波光潋滟,宛如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她抓着袍子的手不安地收紧,天知道那箱子里没有蔡荣说的那件衣袍,而蔡荣想穿官袍,怕是虽不曾听到方才随从说的话,也对自己的大限隐有预感。
  阿姝将衣服朝蔡荣面前一递,“可否请将军为阿姝穿一次。”
  “这还是……这辈子……你头一回要求爷为你做的事。”蔡荣家中姬妾成群,十之八九图他的财势,一时万分感慨,“拿来罢。”衣服到了蔡荣手里,他就往外推阿姝,示意不用她来。
  阿姝却就在榻头坐下,略带哽咽的声音却坚韧得很,仿佛是世上最利的宝剑也无法奈何之。
  两人的手在衣服上僵持了半刻,揉得布料都皱了起来。
  蔡荣妥协地松了手,无奈地闭上眼:“人一上了年纪,给什么人都欺到头上来。连我的好阿姝也不知道让让爷。”
  “爷。”阿姝低喊一声。
  要是蔡荣睁眼,正可以看见泪珠滚过阿姝的脸,但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疲惫地靠在床头,摆了摆手。
  “你来罢。”说完这句他就闭紧嘴,只是喘息带动胸口一会急一会缓的起伏。
  天地间一声闷响,风拍在窗棂上好一阵砰砰地响。
  李蒙睡得正迷糊,眼睛没睁开,抱着赵洛懿的脖子,贴在他颈侧小声问:“打雷了吗?”
  “没有。”赵洛懿摸李蒙的头,“风暴来了。”
  “风暴?”一股激灵,李蒙清醒不少,趴在赵洛懿的肩头,无意识摸着他健硕的背肌,犹如数里外出其不意就扑到眼前的一线白色潮浪,“对了,明儿下午要去看蔡荣,咱们带的老人参还有吗?”
  “想什么呢,都落在石堡里了。”
  李蒙确实彻底忘了这茬,百无聊赖地在赵洛懿旁边翻来翻去,时不时手肘和小腿皮肤挨在一起,懵懵懂懂如同春日里流动在空气中的潮热暧昧,赵洛懿伸出一手,把人拽进怀中固定住,沉声道:“再来一次?”
  李蒙随口道:“我是年轻,怎么折腾都有劲。师父却不见得还起得来了吧?”话音未落,手便被牵引着按到赵洛懿那物上,赵洛懿舔了舔嘴角,笑笑:“那就试一试。”
  李蒙本就是嘴上讨两句便宜,这般惹得赵洛懿真扑了上来,又不住告饶,中途狠狠的一次耸动,伴随隆隆的大风咆哮声踏地而来。
  李蒙腰身紧绷如同一张快要扯断的弓,凑上去用力含住他师父的嘴唇,两人都没什么好示弱和矜持的,李蒙自己没意识到,只知道体力比前阵子要好很多,大抵是药吃到了位,总觉得这样下去要动一动别的心思念头,玩点新花样也是可以。
  “喜欢吗?到了没?”赵洛懿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天地间那阵让人闻之生畏的巨响雷鸣般炸开在李蒙的脑海里。
  李蒙呆呆看着赵洛懿,等回过神,往赵洛懿那边凑,喘了两声,嚣张道:“师父上了年纪,要是累了……”
  话音未落,李蒙便被顶得叫不出来,眼神涣散地紧紧攀住赵洛懿健壮的肩背,容忍这头沉默但有力的“穷奇”。
  起初马车还能踏着飞扬的砂石前行,到了城外,一望无际都是荒漠,松散的沙面被风吹得变换了地形。
  马夫大声喊了句什么。
  一直靠着车厢木板打盹的蔡荣也被惊醒,他浑身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阿姝。
  “他说什么?”蔡荣被隔绝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传出。
  阿姝飞快地对车夫下令,车夫只好下车去,马儿却全不听使唤,暴躁地刨着蹄子,马鞭一下一下抽在马背上,抽到后来,马臀尽是鲜血,那马才勉强顶着风走出数十米。
  “没有什么,车夫走岔了路。”阿姝的嗓音夹杂着细细的颤抖,她从盛放草汤的银壶中倒出一杯来,黄绿色的草汤那股苦沁沁的香味使她神色变得安定,她扶起蔡荣,将他脸上的布扯到一旁,露出他干裂的嘴唇。
  蔡荣吃力地撑着眼皮,脖颈弯折起紧绷的弧度,转过来喝点水已几乎耗尽他的力气。
  当他的嘴唇微微凸出,与杯子只有一纸之隔时,骤然一阵巨响,滚烫的草汤泼在阿姝的面纱上,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被蔡荣猛然一把抱住。
  一瞬之间,整个天地改换,天坠为地,地腾入天。
  大风卷起马车朝前方狠狠一摔,这一摔让马发出惨嘶,车夫侥幸爬起之后,疯了一般大喊大叫一阵,弃车而去。
  不知过去多久,一半被风沙埋住的马车里,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手背上水泡全都破了,枯柴般的手转了个圈,将埋在身遭的沙刨开。
  一直在窗纸上颤动的树枝总算停了下来,安静得好像风暴从来没来过。
  李蒙靠在赵洛懿布满汗水的胸膛,迷迷糊糊地被扶起来坐着,过了一会儿,赵洛懿过来给他擦脸,低头亲了亲李蒙有点肿的嘴唇,动作很轻,痒酥酥得让李蒙舒服地抱着他的脖子,俩人嘴唇黏在一起磨蹭了好一阵,才分开。
  “师父,你把窗户打开。”李蒙两条腿晾在被子外面,懒洋洋地支使赵洛懿。
  凉风温柔得像一层薄纱从窗外涌入,李蒙腿搭在赵洛懿小腿上,低声说:“今儿真奇怪,明明该睡了,就是有点睡不着。”
  “腰疼吗?”赵洛懿问。
  “疼你也没办法。”李蒙笑道,感觉到赵洛懿在给自己捏腰,捏着捏着就不老实起来,忙朝床里躲了躲。
  “让为师摸摸。”
  “……”李蒙不情愿地把被子全都卷在自己身上,像只胖虫子扭了扭,“你自己不也有,摸自己的吧。”忽然,他的头探出来,眼睛放光:“师父,我看你的屁股也又圆又翘,不如什么时候,你让我试试。”
  赵洛懿轻描淡写地答:“成啊。”
  “什么时候?”李蒙兴奋得要用被子当盾牌抵御入侵都忘了。
  “什么时候你打得过我。”
  “……”李蒙整个人都蔫儿了,撇了撇嘴,“师父你这做人太没诚意了。”
  赵洛懿没说话,轻拍了两下李蒙的额头,让他闭上眼,“我弄得你不舒服?”
  “挺舒服啊。”
  “那你还惦记什么?”
  正侧扒着赵洛懿一条胳膊的李蒙屁股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那不一样,我还这么小,你得让着我,而且好多事,我还没试过。”李蒙嘀咕道。
  “再说吧,睡不睡,不睡起来练武。”赵洛懿语气里带了三分威严。
  李蒙才不怕他,总之知道赵洛懿都是嘴上说说,他行事没那么多思虑,前一刻也许还不同意,后一刻不知道为了什么又会做出完全相反的决定,要按常人的路子去揣测赵洛懿,实在费劲。李蒙想不明白的事从不多想,他叹了口气:“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右眼皮子一直跳。”
  “还在跳?”
  “嗯,还在。闭着好一些。”
  “那就闭着。”赵洛懿宽厚的大掌搭在李蒙的眼上,也许是多了这一层保护,李蒙心里安定下来,过了一会朦胧有了睡意。
  急促的敲门声将李蒙惊醒,等不到开门,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安巴拉光着脚,动作凌乱地在系衣服,手忙脚乱的把搭在架子上的衣袍一股脑扔到赵洛懿师徒身上,朝他们吼:“图力来了,要命的就快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达成,明儿见~
 
☆、一五九
 
  
  城外,风暴过去之后,留下宁静的沙漠和没有一丝云迹的无边苍穹。
  蔡荣满头是沙地从车中爬出,帽子、蒙脸布、碍事的斗篷,都被他扯在一边,他布满破裂流脓的水痘的手快速在细沙里翻动,大声呼喊“阿姝”的名字,每一声呼喊出口,都带着心肺里涌出的血气,口腔中早已尽是铁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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