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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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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铁汉柔情 恩怨情仇

  “没有。李蒙是我的徒弟,他能有所大成,于我而言,也是幸事。”
  安巴拉苦笑:“这才是真正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想从赵洛懿脸上找出失望、后悔、遗憾,却始终看不出半点痕迹。赵洛懿戴着一张无悲无喜的面具已太久,那面具就是他的本能,与他这个人合而为一,除了李蒙,谁也没法看见他像个正常人那样平平常常地开心难过。安巴拉仔细想了想,又道:“当初我便与你说过,真有那么一天,也是要散尽功力以求保命。你能早做准备,也不算白费。”他其实很想问赵洛懿,过惯了高处不胜寒的日子,真有那么一天,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会不会痛悔今日。
  月上中天,从窗格中照进来。李蒙忽然手脚抽搐,身体狠狠一抽动,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师父。”
  叫出口的声音没得到应答,李蒙侧脸一看,赵洛懿不在。他披衣起来,就着木架上搭着的湿布擦了擦头脸,凉爽驱走噩梦,有那么一瞬,李蒙生出不在此间的恍惚感,就是刚才做过的梦,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唯独在梦里受到的惊吓生动地留下来。
  丹田中一股真气乱窜,李蒙燥得睡不着。
  房门轻响,赵洛懿进来,看见的便是李蒙两条又长又细的腿儿夹着被子,侧躺着,屁股崛起,薄薄的衬裤和里衣都被他自己蹭得凌乱,露出一截细白的腰。李蒙练功不刻苦,近来又伤重养着,皮肤透出病弱的苍白,清皎月光之中,让赵洛懿看得一阵口干舌燥,连灌半壶凉水下去,才上了榻。
  李蒙睁了睁眼睛,又闭上,身子燥热地往赵洛懿身上贴。
  “醒了?”
  低沉的嗓音让李蒙清醒了些,瘪着嘴抱怨:“怎么又不在,干什么去了?”
  “办点事。”赵洛懿握住李蒙往自己肩膀上摸的手,避免他摸着摸着滑到手臂上去,摸到什么不该摸到的伤又要问,如此良宵岂不白费。想着,便解下自己腰带,把李蒙的手捞起,轻轻松松捆在床头,不待他又要不满抱怨,直接上嘴给堵了。
  数日间李蒙皆过得稀里糊涂,他伤着,老让躺着,价成日喝的药腥味极重,得捏着鼻子才能一口气灌下去,又总不见赵洛懿的伤好,一问他就避而不答,亲得李蒙想不起来要问什么。
  想来这人从未这么热情过,李蒙一面沉浸在热烈的爱意之中,一面又有些隐约的担忧。
  晚秋悄然而至,西戎的蒙古大夫带来了一个让李蒙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的消息。
  “他说,你们叫盯着的那人,没有几天好活了。出了一身的痘,脸已全烂了。”阿汀说得自己觉得恶心,不禁直皱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结婚,前天就去啦,昨天晚上才肥来。今天有三更,补前两天的断更~
 
☆、一五七
 
  
  李蒙被赵洛懿抱在身前,喂粥,众人俱在,李蒙颇有些不好意思。
  赵洛懿却一副坦荡荡随便人看的样,本来吃到一半李蒙就吃不下去了,谁被人有意无意的目光直瞟还能厚着脸皮旁若无人地享受残废待遇,却被赵洛懿一句淡淡的“多吃,不在这里吃,你想吃别的不成”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把最后一口勉强吞下去,李蒙忙推开赵洛懿,朝那大夫问:“是什么病?”
  阿汀皱着眉听完,转述道:“本来是水土不服,后来不知道怎么,出痘了。是天花。”
  已经过了花期,衰败的花藤缠在架子上,干巴巴地垂着。
  托勒在院子里打拳,骧贤在旁边看赵洛懿与李蒙下棋,赵洛懿什么都会一点,下棋却一点也不会,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学这个,还学读书人红袖添香。他是一身杀手常穿的玄色劲装,领扣高系至喉结处,闲来无事,下下棋,种种花,晨起也不练功了,只叫李蒙练,剑使不到十招,一面指点他一面揩油。
  这会吃了早饭,就和李蒙下棋。
  李蒙也说不上赵洛懿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性子就是给什么受什么,李家没了,照样一个人好好活着,贩夫走卒的日子都过过。真要是赵洛懿就此附庸风雅,不再在刀口上讨生活,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师父,要输了。”李蒙提醒赵洛懿。
  赵洛懿不知在想什么,被和阿汀追逐玩闹的孔孔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没走两步就输了,却也不生气。
  赵洛懿进屋去没一会,脖子上就吊了一只猴子。
  “怎么这几日不见你拿你的烟枪出来擦擦?”李蒙刚跟赵洛懿那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只要没事,这个杀手就要坐下来默不作声地擦那杆旧烟枪,后来才知道,那是赵洛懿的娘留下来的东西,也许他每次擦那个就在想他娘,况乎一把趁手的兵器,于习武之人很重要,就像是并肩作战的袍泽一般。
  “收起来了。”赵洛懿把李蒙扯下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将一只小瓮打开,勺出一勺梅花,烫了杯,热水化开。梅花苦寒香气从略微泛黄的水中散出,整朵的梅花打着转,宛如从寒风里落下,姿态说不出的清雅。
  “怎么你也弄这玩意儿了。”李蒙从前在家,跟他那爱好风雅的兄长也学过,只是没耐心,从来不曾自己备过,要掐下花来阴干,以盐腌制入瓮,李蒙就爱捡现成。
  “你不喜欢?”赵洛懿转过头去。
  李蒙笑着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亲在赵洛懿嘴角,之后又怎么也腻歪不够地亲亲赵洛懿发红的侧脸。
  “喜欢。师父,你这人……”李蒙把凳往前挪,和赵洛懿挨在一起,“在外头脸皮厚,从来不脸红,在房里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我什么时候脸红过。”赵洛懿安稳如泰山的语气让李蒙愈发想逗逗他,掐着他的脸笑道:“现在,现在就红得像涂胭脂的小娘子。”
  赵洛懿把头低了低。
  李蒙柔软的嘴唇凑上来,和他亲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梅花哪来的?”
  “集市买的,在这里这是稀罕物,不便宜。”赵洛懿说。
  “西戎气候干旱,不容易养活花。”
  “嗯,腌制好的早梅,二两银子一钱。”
  李蒙嘴唇刚碰到汤水,顿时不敢喝了,赵洛懿往他杯里添蜜,“这个不要钱,城主夫人款待的。”
  说起城主夫人,李蒙忍不住唏嘘道:“这个城主对他的夫人也太包容了。”
  从阿汀那里得知,这个城主夫人是东夷人,蔡荣住在这间宅子里是城主知道的,也就罢了,还默许夫人亲自照看蔡荣。
  “谁说的。”赵洛懿瞥李蒙一眼,“与气度无关,也许真的不在意。”
  “真要是不在意,那城主未必喜欢城主夫人。”那女人美艳绝伦的脸浮现在李蒙脑海中,他忍不住叹了句:“可怜了,东夷来这里更远,从海上到荒漠,又没有亲人。”
  “子非鱼。”
  “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谁知道呢。”李蒙笑了笑,喝了口梅花茶汤,淡淡清寒香气在舌尖浓郁地化开,又无情散尽。
  “蔡荣这要真的死了,我们得把百兵谱带回去。”李蒙啧啧作声,未几,忍不住唏嘘了几句:“真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我没找他报仇,照着陈硕的意思,当年蔡荣是有功之臣,也未必会被斩首,锒铛入狱之后,数不到头的日子可以让他愧悔欠下的人命债。想不到这就要结束了。”
  “这么一来,陈硕会赖账。”多年相交,赵洛懿也几次收过陈硕的钱帮他取他人项上人头,包括当初救走李蒙,也是和陈硕的一笔买卖,他深知陈硕为人审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又多疑,狡兔三窟,常常留有后手。
  李蒙也有点犯难,毕竟离开时陈硕特意叮嘱过赵洛懿不要贸然动手,以免死无对证。他要的恐怕不止是蔡荣一人下来,蔡荣与他几乎是齐头并进,又是迎皇帝回宫的功臣,他一落马,要牵扯多少人。届时蔡荣成了阶下囚,攀咬哪些人还不是陈硕说了算。比起说话做事总要留个转圜的陈硕,蔡荣不见得能始终灵台清明。
  “就算蔡荣真的死于天花,我们也不可能把尸身带回去,带回去也没用。”路途遥远,中途蔡荣的尸体就会腐烂,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得还要追责。
  李蒙站起来走了两步,抿抿嘴,“让蔡荣写一封告罪的自白书。”
  “他不会写。”赵洛懿道,“中安城还有他的妻妾,蔡荣如果是获罪而终,他的府宅,这些年横征暴敛的财富,都会充公。”
  一个画面跳进李蒙的脑海中,他认同地点点头:“蔡荣做事不怎么样,但对妻妾还是好的,会亲自为女人挑选胭脂水粉。阿汀说他是城主夫人的姘头,也许是真的。”
  赵洛懿只是点头,叫李蒙过去,一手解李蒙没系好的腰带,手臂环绕他的腰,就像是在搂抱。
  李蒙耳背窘得发红,毕竟这么大人了,连腰带自己也不能弄好,连日都是赵洛懿周到伺候,今晨他说要自己来,就弄得不成样。
  “……”李蒙耳朵被赵洛懿颀长手指拈着把玩,房门未关,脚步声在门外跑来跑去,不知是两个小孩在追逐打闹,还是骧贤也在和他们一起玩闹。
  “抱一会。”
  李蒙一手摸赵洛懿的头,顺着他的耳后,摸到面上,高高的鼻梁,目光一直留意门口,脑中却浮现起赵洛懿的五官轮廓。
  “师父。”
  “嗯?”
  “你说我以后该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不知道想做什么。”李蒙脸上显出一丝茫然,要是蔡荣死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去。以前想过要入仕,只因为这样才能不借助外力,真正在官场上与之一较长短,现在所做所为也是为了为李家平反。
  对了。
  “要为我爹正名。”
  “不是只有做官才能为你爹正名。”赵洛懿似乎知道李蒙在想什么。
  “不是吗?”
  “不是。”赵洛懿坐起身,抬头摸了摸李蒙光滑的下巴,李蒙年纪尚小,毛发也不旺盛,从来也没憋着,胡子生得很慢,偶尔长出来,也像是一些细绒毛而已,赵洛懿的手指就在那些绒毛上摩挲,“侠以武犯禁,要是能有一把出鞘嗜血的剑抵在皇帝咽喉上,他不下令也得下令。”
  李蒙以为赵洛懿有什么好主意,听得哭笑不得,“那以后我们岂不是不能待在大秦了。”
  “大秦以外还有辽阔的土地,海的那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对啊,还可以出海!”李蒙忍不住叫道,亮晶晶的眼睛只兴奋片刻又恢复平静,他握着赵洛懿的肩膀,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忍不住亲了他的嘴角,又亲他的鼻梁,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我们以后可以去很多地方,然后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不过我还是想住在大秦。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里都可以,或者哪里也不去,买一所宅子,亲手修葺,住下来,养点猫儿狗儿,花鸟虫鱼。找一样谋生的技艺,过日子。”
  那一瞬赵洛懿神情有些古怪,他不说话时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李蒙不禁有些不安。
  日光缓慢移到赵洛懿的脸上,他一半脸在阳光里,浓密的睫毛被染得金灿灿,一半隐没在阴影里,宛如死寂的雕塑。
  “说过无数遍了,都听你的。”
  听见赵洛懿的回答,李蒙一颗心才算沉下去,往他的怀里靠去,揉捏赵洛懿的手指,满足地喟叹,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满足之中却有一些说不清楚的烦躁。
  是夜,入亥时分,这间偏僻院中众人都熄了灯。
  巡夜的士兵从不来这里,除了巴拉偶尔会在晚上大哭,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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