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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时晴 作者:禅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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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证明你心里有我。再好不过。」严祁真将浑身乏力无助的青年搂住,轻抚後脑和颈背安抚、诱惑着。
    「我心里也有你。」严祁真在他耳根轻啄,细语。路晏只觉被亲的皮肤像被落了蛊,蛊液渗透肤髓,贪恋这拥抱和温柔,同时也哭笑不得,明知这种话信不得。他不敢相信,又抵抗不了。
    *  *  *
    路晏放任自己瘫在严祁真怀里,严祁真跟他聊过往四年自己去过哪些地方找他,每到一处就会搜集他可能喜欢的东西,还有许多花草树木的种子回来。只不过严祁真无暇整理,才任由东西堆积,所以很多房间确实堆满杂物,任何一件放到人间都是稀罕的宝贝。
    接着严祁真又简略交代其他人的去向,沈陵吾和谭胜钰回了崑仑,姜嬛跟温碧袖不知所踪,宋瀞儿离开了剑门,至於剑门和其他门派如何,严祁真略过未提,倒是说朱儿已经飞升去了,脸上无喜无悲,沉静平淡,一如从前那个严祁真。
    「过去没有好好珍惜,如今才紧追不舍,说来我也是贱。」这是严祁真对着路晏所反省的话,路晏心里想的是:「至今心里都还搁着你的我,岂不更贱?」但他没说出口,不然严祁真大概又要开始不正常的言行了。
    严祁真拿助眠丹药喂路晏服下,说是宁神养气。路晏没有怀疑就服用,再看那人拿出游仙枕,说是新做的,路晏却从右袖掏出那块旧的,他说睡旧的就好。严祁真盯着那旧的游仙枕良久,路晏疑问:「你怎麽啦?」
    「你还留着,我好高兴。」
    路晏失笑:「无聊。」药力作用之下,他很快熟睡,一觉无梦,睡得很好,只不过醒来时身後缠着另一人。手环腰,腿交错,後颈还有那人轻缓的吐息落在肤发之间。这是过去路晏日日夜夜都想对严祁真做的,但心里对严祁真总有些敬畏,只敢挨近其身侧,装睡黏着那人。
    熟料严祁真比他大胆,手脚并用缠上来,做得这样大方自然,要説他不心动绝对是假,可是睡了一觉养足精神,他有了新的想法。说不定顺势而为,等距离近了、看清彼此,这梦自然就醒了。世间事不皆是如此?情爱之始,多少都是鬼迷心窍,然物极必反,待浓情转淡之後又要归於虚无的。
    如此一来,严祁真或许能找回原本的自己,而他可能也不会再为情所困、为爱而苦了。总得有一人先走出来不是?路晏虽有此念,却也只是暗自思量,内心依然怕自己万劫不复。若是严祁真醒了,而他还深陷其中,就此别去也不是太坏的。只是那时他是谁,恐怕也无所谓了。
    路晏醒来不敢去看身後人,撩着长发就要下床,一手揭开床帷摸索鞋袜,才想起他来的时候根本没穿,在浴室那会儿就已经把鞋袜弄不见了。出了那件事再被严祁真抱回来,身上也只穿了以前的衣裳,鞋袜并没有穿着。
    左手捏了捏脚ㄚ,兀自失笑,忽地身子一轻被人捞进床里。路晏被严祁真拉到身边,一个翻身欺着人又摸又亲,路晏惊慌失措,忍不住喊叫:「严、严祁真,你给我清醒点!」
    半眯眼的男人将脑袋摆正,对他眨了眨眼回答:「我是醒着。你瞧。」
    严祁真逼近路晏,路晏盯着他双眼不一会儿就红了脸,心口温热悸动着,带着防备心问他说:「做什麽?」
    「我好看麽?」
    路晏被问得莫名其妙,臭脸应答:「好看。」
    「喜欢不喜欢?」
    路晏觉得自己又被戏弄了,左手想去弹对方额头,一出手就被捉住手腕箝制在头顶,那人俯首亲他唇,用模糊话语灌他迷汤:「我喜欢你。晏,喜欢你。」
    路晏看严祁真只是亲嘴,没有要再更进一步动作,又羞又窘的由着他去。心里真是又甜又怕,这样的美梦是否只属於他,他明明在魔海也是小有名气的妖魔,此刻却心神脆弱到连这一点点幸福都受不起。
    严祁真察觉路晏没什麽精神,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路晏涩声问:「我这样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严祁真摸他额发温声低语:「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不知该怎样让路晏安心,路晏转身侧对着他蜷缩起来,好像真要把自己缩成一粒沙,看着既是怜爱又是无奈。
    「要不要到外头走走?」严祁真邀他,下床给他找了鞋袜,坐在床边矮阶给他系好细绳,听路晏自嘲道:「我这样子,脱衣脱鞋不难,穿就麻烦了。之前在蠍族那儿,天天都是袁蜂跟道穷替我更衣,後来金月吃醋吃得凶了,袁蜂也不敢随便接近我。有三年半都是道穷给我整理仪容的。」
    严祁真给他绑袜子後面的绳子,低应一句:「那真是有劳他了。」
    「可是我挺喜欢看他给我更衣,你见过麽?那蜈蚣精的脚一下子从身体两边冒出来,不对,是手。比蜘蛛还多,太有趣啦。」路晏说到这儿不住笑起来,光想道穷那模样就好玩。一道冷风蓦地窜来,把他冷得绷直背脊,他本能看向严祁真,这人默默给他穿鞋,然後抬头盯着他说:「以後你身上每一件东西都由我来穿戴。」
    「你怎麽啦?」
    严祁真阴沉着脸又补充道:「也只能由我脱。」
    「那我自己──」
    「不行。」严祁真执拗强调:「由我来。」
    路晏被他这夸张的反应逗笑,敷衍说:「那随你吧。反正我也懒。」
    严祁真满意应了声,带人到镜台前坐下,仔细挑着发簪、发带。路晏打扮一向随意,但他其实不喜欢太招摇的款式跟颜色,虽然严祁真没让他自己挑,可是拣选的每一件都恰恰合他心意。将路晏门面打理完以後,严祁真让他坐在原处稍候,接着也拿了套衣衫来替换,也不换个地方更衣,挺拔英武的体魄展露无疑,换上一袭练色衣裳,暗纹雅致细腻,束发结髻的动作优雅如画,一举一动都令路晏望而失神。
    路晏忘了自己有无呼吸,等严祁真朝他看来,四目相接时他才猛的恢复神智,仓皇瞅向他处。那人玉影翩翩,打从他第一眼看见就已是如此凛艳绝伦,无人可比。若他是一粒尘埃,也只愿落在其肩上,任凭拂拭。
    其实他就是厌恶自己近乎卑微的爱慕别人,不过他能给的不多,也没什麽好再失去的。而这正是他不安的原因之一。
    「好不好看?」严祁真出声问他。
    「这是在引诱我?」
    严祁真故作无辜的笑曰:「引诱?这麽说是认为我好看了。」
    路晏低头拿左手抹脸,一副败将之姿敷衍着:「你说是就是吧。」他起身走出去,严祁真喊着他,拿了伞跟上。外头积雪很深,路晏一脚踩进雪里,窘困得不知该怎麽办,严祁真拉他出来,一个眼神催动法术就教那些雪都融了。
    不过地上取而代之是积水,路晏疑问:「万里晴该不会四处都是这样吧?」
    「是。」
    「唉,算了。」路晏挠了挠腮,转身回屋里。严祁真让他坐一会儿,一个人跑出去,过没多久寝室门自己打开,严祁真迈进室里,後头跟着两缸画轴。严祁真说这些画是他过去走过的地方,看到哪里是路晏会喜欢的就将风景画下,无论山水还是集市都有,有的还特地用彩墨,花鸟景物皆栩栩如生。
    路晏看着这两缸子的画很是讶异,严祁真跟他说:「这里要是没有你想去的,我再去运来。过去画的不只这些,这不过是一小部分。」
    「你这都画了多久啊,这麽多?」
    严祁真正将一幅画摊开,笑着回答:「有些只是草稿。不过没什麽难的。我不是说过,这些年我几乎不敢睡。」
    路晏看他指着画里的集市,给他讲起画里的风土民情,他还记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及喜欢的事物,而这些似乎都跟吕素无关。严祁真心里确实是有他,光是这样就已经够了。
    严祁真说完抬眼,被路晏眼里的水光弄得一愣,他担心道:「晏,你还生我的气?」
    路晏摇头,扬起左手环住严祁真颈项,激动的低着话音讲:「我根本不怪你啊。明知道你是因为入魔才、可是我很感动。就算将来你醒了,不像这样待我了,我也会记着一辈子的。谢谢你,对不起。呜哇啊啊──」
    路晏坐在地上哭得乱七八糟,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麽了,以前很难这麽率性的放声哭喊,可是自从跟严祁真回来万里晴,他就好像变回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有很多脾气、情绪、欲念跟感情的普通人。比以前他行骗江湖时,还更难掩饰心思跟感情了。
    严祁真似乎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陪着坐在一旁,大掌温柔抚摸他的头发,抚揉着颈背和肩膀,拿帕子给他擦泪。
    路晏哭得眼睛红肿,出门游玩的事就此顺延。大雪一停就没有再下了,外头的雪还不停的消融,也因此更冷,严祁真乐得路晏待在身边,哪儿也不去。路晏看着严祁真那些画,听他讲叙过去见闻。
    路晏哭完又觉得自己太让人见笑,拿了手帕擦脸恢复冷静,要严祁真先把画收好,一块儿先将屋里其他房间整理整理,反正今天他是不会出去见人了。严祁真怕他冷着,拿了狐裘给他披上,本来还要拿帽子替他戴,被拒绝了。
    「我没这麽娇生惯养。只是缺了只手,又不是真的就废了。」路晏如此抗议,严祁真才作罢,只拿镂刻繁丽的紫铜袖炉给他取暖。路晏又说:「一会儿劳动就不冷了。你让我拿这个,我不就──」
    「带着吧。」严祁真坚持,才让他到别的房间一同整理东西。说是整理,多半也不必亲自动手,严祁真的法术厉害,几个眼神就让那些物品自动归位,有时问路晏意见,就算是尘埃或藏在角落的小虫、蛛网也不费其吹灰之力就能驱除。
    从琴室、书房、库房、厨房和几间空房都比照办理,不消半天的工夫也就打扫完了,路晏捧着袖炉暗叹,这还真是没有让他能劳动的余地。至於庭院里积雪已消融,砖道、花圃都是泥泞,草木皆枯,路晏调皮瞅了眼旁人说道:「这个就不好再施法了吧。我看还是得动手整顿一番。」
    「不急。先让这片地晒上几日再说。」严祁真说完就想把人哄回屋里,路晏却还没看够,要他带自己去外头看雪。
    屋外仍是一片冰雪天地,路晏披着狐裘出来,将袖炉塞回给严祁真,一脸兴奋往远处雪地里奔跑,不过积雪仍厚,跑起来得不时将脚抬高,严祁真看他那动作滑稽可爱,也由着他去。路晏停在雪地里弯腰,左手不知在做什麽,背对严祁真维持同一个姿势不动。等严祁真一接近,一团雪球就砸上身,路晏左手抹着鼻尖笑说:「哈,被骗啦。」
    严祁真将一身霜雪拍落,轻笑着走向路晏。路晏又弯身做雪球,左手推着雪堆还没成形就被人由後方抱住,他转头问:「又干什麽?怕我砸你?」
    「嗯。怕你跑了。」
    「要是我真的不在了?要是我就此消失了?」
    「不要紧。我会跟你一起走的。」严祁真挨着他耳鬓轻喃:「这世界从此也不需要存在。」
    「以前你不可能讲这种话。」
    「对。以前的我不会。你比较喜欢以前的我?」
    「也不是这样讲。」路晏不知该怎样回应,不都是严祁真麽?可是听这种语气,这人好像连自己都会妒嫉,实在太不正常了。
    「路晏。仙魔是没有人性的,他们只是维持世间平衡的两极而已。人性变化莫测,可以成神成魔,有美也有丑,人心里有混沌。过去的我几乎失了人性,这麽说你也许不信,但是你让我一点一滴找回原本的我,那样的我从来就不完美。
    你说你喜欢我,因为你的关注和存在,我才开始感受到世情冷暖,开始也有所体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所以道行犹在,却因此心性大变,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路晏听他这番话有些迷惘,既感动又有点悚惧,过份专注执着的目光太过慑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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