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鸣 作者:风吃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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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蔺维言面前,唐松才小心翼翼地说:“王爷请您过去。”
蔺维言奇怪道:“王爷找我何事?”
唐松恭敬地说:“小人不知。”
衙门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郡守自置的属吏,蔺维言不想使唤他们,也不放心。因此他很少在衙门吃饭,上午下午在衙门办案子,中午再折腾回郡守府。
唐佑鸣趁他出门前把人截住,只为了一件事。
“王爷要卑职陪您去赴宴?”蔺维言似乎是在思考唐佑鸣这样要求的原因,“但这是您的接风宴。”
唐佑鸣赞同道:“没错,而且史侍御史还想在宴会上打动我。”
蔺维言不吭声了,默默地看着唐佑鸣,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唐佑鸣理直气壮道:“可是他太惹人嫌了,本王需要有人居中调和。”
“卑职若是在场,王爷怎么跟他商讨合作之事?”“蔺维言无奈地说,“王爷也该给史侍御史一点甜头了,总吊着他不大好。”
唐佑鸣满不在意地摆手:“被人吊着总比被人打幸福。”
纵使蔺维言各种不赞同,唐佑鸣依旧把他拉到了泰宏酒楼。
史侍御史看到唐佑鸣时摆出的愉悦笑容,在看到唐佑鸣身后的蔺维言时彻底碎了:“欢、欢迎二位。”
唐佑鸣觉得他僵硬的表情很有意思,看了好几眼才道:“蔺大人一路跟我风餐露宿,着实辛苦,接风宴可不能少了他。”
史侍御史想表现得自然一些,脸上的肉却一抖一抖,抽搐着泄露了他的心情,说的话更显僵硬:“王爷说得对,蔺大人劳苦功高,自然不能缺席。”
唐佑鸣见他可怜,好心地没有指出他都没给蔺维言送请帖这件事。
三人一同走进雅间,雅间里还有两个中年人,看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行礼。其中一个的表情变化跟史侍御史有一拼,另外一个却非常淡定,视线扫过蔺维言,只是眉梢抖了抖,没有其他异样。
唐佑鸣看向史侍御史:“这两位是……”
史侍御史只是仗着蒋太尉的提携才到今天这步,甚至连尚在牢中的郡守都压不住,能有什么本事。早在看到蔺维言的那一刻起,他就慌了,一点主动都没占到。听到唐佑鸣问话,他只求不功不过,下套或是刺探一点不敢带:“这二位是会稽郡别驾。”
别驾是一个很特殊的官职,它不像郡丞郡尉等官职一样由朝廷任命,地位却极高。蔺维言和唐佑鸣打着郡守手中的各类文书的主意,同时也有忌惮这两位别驾的意思,因而只拘捕了主簿,放了这二人一马,没想这二人还有胆量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眼神闪躲的,估计跟史侍御史的能力差不了太多,倒是那个特别镇定的应该有些真本事,来见唐佑鸣应该也是他的主意。
蔺维言虽然陪唐佑鸣赴宴,却要表现出他们立场的不同,这会儿有机会,自然毫不犹豫地在两位别驾间挑拨离间。他看向那位一直很平静的中年人,笑着说:“上次见李别驾还是为了了解会稽郡的详细情况。李别驾不愧是会稽郡郡守的得力助手,实在能力了得。”
似褒实贬,另外一个草包肯定是分辨不出来的,只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唐佑鸣被请在上座,听了蔺维言的话,冷哼一声,表情不太好看:“看来蔺大人从李别驾这里得知了不少详细情况,可惜本王没看到蔺大人利用这些消息取得什么成效。”
带刺的话刚说出口,史侍御史的眼睛就亮了:“蔺大人刚回会稽郡不久,想必还没从旅途疲惫中恢复吧,王爷莫气。”
唐佑鸣收了折扇,沉声说:“大人忠于职守,却苦于被人拖累,实在令人痛心。”
蔺维言面无表情地坐着,史侍御史则感动得眼中蓄满了泪水:“王爷盛赞,卑职惶恐。”
“王爷此言何意?”蔺维言有些庆幸自己陪唐佑鸣来了,适时地打断了史侍御史的“肺腑之言”,冷冷地反问,“可是责怪下官办事不利?”
唐佑鸣露出睥睨的神色,语气依旧十分不友好:“本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蔺大人日日早出晚归,案子却没什么进展,怕是方法不大对。因此,本王希望蔺大人可以多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千万不要刚愎自用。”
难道敬王想插手案子,被蔺维言拒绝了,所以才暗讽蔺维言刚愎自用?真真是难得的好机会。史侍御史差点笑出来,绷着脸沉默,生怕开口就是幸灾乐祸。
“王爷不满卑职审问郡守掾属,大可直说。”蔺维言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李别驾的神态。果不其然,李别驾捧着茶水一声不吭,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视线在他和唐佑鸣之间打转,似乎想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交恶。
唐佑鸣似是被蔺维言激怒了,没给史侍御史阻止的机会,大怒道:“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此次审问主簿就依你的意思,可若是大人没能拿出什么让我满意的东西……”
唐佑鸣拉长了声音,蔺维言顺势接话:“若是没能让王爷满意,下面如何审理此案,都依王爷和史大人的意思。”
听了这个保证,史侍御史大喜,甚至没有功夫在心里暗骂唐佑鸣中了蔺维言的激将法,急迫地想将这件事定下来,插科打诨说:“宴会还未开始,二位莫要伤了和气。蔺大人办案自然是尽心尽力,可您毕竟年轻,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总是好事。”
一顿饭下来,皆大欢喜。
蔺维言放话说以后都依他们的意思,几乎让史侍御史乐晕了,连“没法让敬王满意”这个先决条件都无视了。只要蔺维言不捣乱,他有信心把那个草包王爷哄得团团转。另外一个别驾完全是看着史侍御史乐,他也跟着傻乐,连史侍御史的这些弯弯绕绕都想不通。
蔺维言和唐佑鸣的满意不好摆出来,两个人分头离开,很有默契地冷了一路脸。蔺维言更是一下午都冷着脸,愣是把三个审问中的狱卒吓得一口气招了供。
三个狱卒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对栗阳县县令下杀手,却配合地将单独见过县令的人交代了,其中自然有史侍御史。
史侍御史自觉有唐佑鸣和蒋太尉撑腰,满不在乎地坐在一边,一点都不怕:“正如王爷所说,大人偶尔也听听别人的意见如何?仵作都说了,栗阳县县令是得了急病暴毙而亡,大人为什么不相信呢?”
蔺维言当然不会说自己已经派人起出了尸体,何况他现在“心情不佳”,干脆不理史侍御史。
史侍御史被人无视,冷笑一声:“总有些人自觉世人皆醉我独醒,实际就是毫无争议的蠢货。”
蔺维言不想总跟他废话,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直接对李庆说:“继续问,谁先想出别的线索,谁就可以休息半个时辰。若是线索有用,赏一天的酒水。若是什么有用的都说不出来,三日后,每人苔一百。”
三个人狱卒面如土色,连求饶的时间都没有,跪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希望可以得到宽恕。
苔刑超过五十就是重刑,要是真挨了一百下,两条腿都未必能保住。
蔺维言没理这三个人,也没搭理脸色不好看的史侍御史,直接出了大牢。
晚上,唐佑鸣看见蔺维言就笑:“哟,蔺大人耍完威风回来了?史大人下午来找我诉苦了呢,说大人太过残暴,乱用刑罚。”
史侍御史递的帖子被他退了,只说中午喝的有些多,不胜酒力。史侍御史只好让唐青给他传话,煽风点火地渲染蔺维言的不识好歹,凶狠嗜血。
唐佑鸣听得好笑,史侍御史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与蔺维言交恶,就一定跟他是一路的?居然还找自己诉苦,实在……不知所谓。
蔺维言坐在唐佑鸣对面,淡淡地说:“卑职请的仵作正在往会稽郡赶,需要三天的时间,行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缓兵之计,还望王爷体谅。”
唐佑鸣眼睛一弯:“这有什么体不体谅的,本王查史泰的罪证也需要几天时间,双罪并罚,就不信扳不倒他。”
☆、抽丝剥茧(二)
史侍御史非常乐意看到唐佑鸣不管事,他不希望蔺维言找他麻烦,也不想让唐佑鸣夺他的权。虽然李别驾劝了他好多次,都被他当做耳边风,听过就算了。
因此唐佑鸣不需要早起,不需要值班,无所事事地窝在蔺维言的宅子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给这座宅子添置东西。
蔺维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这么多珍贵的家具和植物,别说他自己的房间,连蔺维言的主房都焕然一新。从简单大方的水楠木榻屏,到精致美观的黄花梨小几,蔺维言房间里的东西被唐佑鸣从头到尾换了一套。花园里更不用说,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据蔺砚禀报,还有几株极为珍贵的花草是唐佑鸣亲手种的。
蔺维言自然没什么意见,唐佑鸣不出去祸害其他的东西,他宁可把这座宅子让给他折腾,更何况唐佑鸣的品味还很不错,很合他的审美。
这宅子被唐佑鸣布置得太过完美,时间久了,连蔺维言都觉得可惜起来。他们不太可能在这里住上很久,唐佑鸣把这宅子装饰的这么有人气,可惜了。
唐佑鸣倒是无所谓,只要有条件,就算住一天,他也要保证自己过的舒坦。他手底下的铺子、商队赚了那么多钱,不花出去不是白被人背后嚼舌头么。
唯一不大舒坦的只有史侍御史。他希望唐佑鸣不要掺和案子,可也不希望唐佑鸣跟蔺维言住到一起去!
他暗示过几次,大意是说唐佑鸣与蔺维言有怨,何必住在蔺维言的宅子里。
唐佑鸣眼睛一立,不屑又愤怒地表达了对蔺维言的挑衅,类似于“我就住在他的宅子里,他有胆子就对本王下手试试”这种话说出去之后,连史侍御史都不问了。
唐佑鸣不介意别人把自己当蠢货,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陈家的小姐还老实。
可惜唐佑鸣就不是能避开麻烦的体质,才搬了一天就遇上事儿了。
蔺维言早出晚归地做样子,日头正高的时候自然是不在的。因此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时,宅子里只有唐佑鸣这个做得了主的人。
“主子。”唐青表情古怪,“有个人自称易县县长,要见蔺大人。蔺笔说蔺大人不在家,让他去衙门找人 ,他又说自己是蔺大人的兄弟,要进宅子等蔺大人回来。”
按说这种情况怎么也问不到唐佑鸣身上来,可蔺笔等人跟了蔺维言几年,深知蔺维言与蔺家之间根本没什么情谊,大人不在,他们完全不想让这人进来。可这人身份又不太能造假,他们作为下人,拦人时难免底气不足,于是干脆求到唐佑鸣这里了。
唐佑鸣眼睛都没转一下就明白了蔺笔的意思,很配合地笑说:“旁边不远处就有酒楼,让他在那等一会儿。蔺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用午饭了。”
唐佑鸣说的委婉,蔺纸可不会这么客气,背后有人撑腰的后果就是硬气,对着那位“蔺少爷”作揖道:“府中还有贵客,那位受了一点冲撞我们都担待不起。您再等一阵子可好?大人也快回来了。”
蔺海的眉眼与蔺维言有些相似,只是与怎样伪装都带着一股暗藏的强悍与锐利的蔺维言不同,蔺海完全是个文弱书生,还有两分读书人的清高倨傲,将那点相似败得一干二净。挑眉摇扇更是附庸风雅,眼中的鄙视都快要溢出来了,却还是要强做平静:“就算府中有贵客,也没有将宅子的主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吧?”
蔺笔简想问这是多大的脸,好意思说自己是这宅子的主人,又想祭出唐佑鸣的名头吓吓他,末了也没敢付诸行动,只是规规矩矩地说:“那位贵客不喜宅子中有其他人,若是惹怒了那位,主子也承担不起,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蔺海捏紧扇子,气得面色发白:“那贵客到底什么来头……”
“海兄?”蔺维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你怎么在这里?”
蔺海转过身,僵硬至极地牵了下嘴角:“独说,你家的下人太没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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