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上)
Tags:情有独钟 铁汉柔情 恩怨情仇
“你二师叔已启程离开岐阳,我们分开走,怎么走我还没有决定。”
李蒙点头:“那我们怎么走?”
赵洛懿住了筷。
李蒙抬头,茫然地看他,发觉赵洛懿眼中有一丝不信任的神色,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蓦然就不敢吃了,也放下筷子。
“我有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再决定要怎么走。”赵洛懿没什么表情地瞟李蒙一眼。
李蒙放下筷子,艰难吞咽,“师父请问。”那刻李蒙有种不祥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之前也曾有过一次,是去打听萧苌楚,发现她已经离开永阴那天,回到客栈以后,李蒙睡了一觉,梦里感觉有人用什么冰冷的东西抵着他脖子,醒来那刻他犹迷糊,但已察觉不对,索性抱住赵洛懿,一副战战兢兢被梦境吓傻了的样。
现在二人之间的气氛,便如他那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蒙陡然觉得,这是个生死关头,不由紧张起来,低垂双目,手指无意识抠桌面。
赵洛懿斟酌片刻,眉毛动了动。
“那日在永阴,你照你师叔吩咐去买糕点,回来之后,问我萧苌楚是否不愿意再做杀手,你该还没忘吧?”
李蒙茫然地想了会,点头。
“在那之前,你一直称萧苌楚是我师妹,我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名字,她自己也没有说过。”
李蒙心底一凉,知道赵洛懿怀疑他已非一日,反倒不紧张了。
“次日我打发你出去买东西,你便专门去了一间宅子,打听萧苌楚的下落。”
“你跟踪我?”李蒙皱眉。
“算是,反正无事。”
回想起那一日,自己买完东西,回去就睡觉了。醒来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当时赵洛懿侧身坐在床前,一手就在自己领中,那时赵洛懿是要杀他。李蒙眼神愈发冷静下来,“然后呢?”
“然后,我与你说过,贺锐亭是我和霍连云杀的这件事走漏了风声。楼里的规矩你知道,主顾信息不透露,任务执行者也保密,除了发布任务的‘貂儿’和负责通讯的‘鹞子’。此次任务不是瑞州发出,而是与上一个任务连在一起,霍连云亲自带着楼主手书来找的我。所以,貂儿和鹞子也不知道我们是执行者。”
“你怀疑是我。”李蒙面无表情地说。
赵洛懿无所谓地点头,“霍连云不止一次提醒我,你的来路有问题,你父亲是朝廷官员,又是陈硕让我救下的你。”
李蒙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命是陈硕救下的,这样想来,家里出事那天晚上,一身铠甲从父亲书房出来的男人,很可能就是陈硕的人。陈硕是虎门之后,现也领着朝廷军衔,他为什么救自己?
“陈硕是萧苌楚的上级。”赵洛懿一面说,一面观察李蒙神色,他眼珠滴溜溜地在想心事,诧异掩饰不住,显然李蒙不知道此事。
“一路上我曾多次给你机会,愿意将你托养给大户人家,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你跟着我也有两年,十方楼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你才十五岁,有大好前程,为什么非要跟着我?那天你去馨娘那里,中了楼里春香,须以冷水泼身才能尽快清醒。你落下了一样东西。”赵洛懿摸出两件物事,置于桌上。
一只鲤鱼戏莲图的荷包,有些旧了。
李蒙一喜,还没做出反应,又听赵洛懿说:“南湄野人抓你走后,我回了一趟府衙,取回了你的包袱。”
咯噔一声震得李蒙脚趾僵硬,赵洛懿显是话里有话。
“除了无妄剑和一些零碎之物,你的包袱里还有这个。”
木盒“啪”一声被按在桌上,推向李蒙,他想拿回荷包,但赵洛懿盯着他,侧颈健硕,眼神阴沉。
强大的杀气震慑得李蒙无法动弹,甚至想要发抖。
“你有何话可辩?”赵洛懿问。
“你会杀我吗?”半晌,李蒙不答反问。
“要看你的回答。”赵洛懿微微眯起眼睛,他脸色如常,似乎昨日几乎要命的伤情,此刻已无大碍。
“这只荷包里装着岐阳府衙里一个小姑娘交给我的信物,她想以后去找我,还有一只指环,是我娘留下的东西。木盒里装的是化去人功力的药粉,是萧苌楚给我的,她让我找机会给你下药。”李蒙咬嘴唇,“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先就你一天到晚受伤,给你上药都来不及,你以后能不能稍微注意点……”
被赵洛懿瞥了一眼,李蒙感觉到他杀气没那么重了,但也不敢再多说无关紧要的话,“那日在永阴,我被萧苌楚抓去了。”
此后如何被下蛊,如何联络,如何吩咐,包括孙老头,李蒙一一交代清楚。
本说的就是真话,李蒙越说神色越坦然,也不大怕赵洛懿了。
“你不要杀我,我还不能死。”末了,李蒙哀求道。
赵洛懿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李蒙,压迫感让李蒙难以喘息。
“如果今日我不曾问你,你就会照办萧苌楚的命令,对吗?”
李蒙摇头,赵洛懿神情缓和些许,又听李蒙说:“药粉没了,我没法照办。”
“……”赵洛懿换了个问法,“只要有人以你自己的性命相逼,你就能没有底线原则,照对方的吩咐办事?”
赵洛懿虽没有动手,李蒙却觉得像被打了一耳光,脸上发烫。
见李蒙不说话,赵洛懿很是头疼,回想这两年,收了李蒙做徒儿,却从不曾真的教过他什么实在的东西,一时心生内疚。李蒙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被人抓去下蛊,定是吓坏了,回来还要瞒住不说。还被自己装进了套子里,若不是那日一念之差,也许李蒙已经死了。
“过来。”
赵洛懿走去床边,拍了拍身边示意。
李蒙磨蹭地起身,瞥了一眼门。
赵洛懿没有看他,就算他跑出去,也没什么用,南湄人要是再抓了自己去,一样有危险,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跑出这间妓馆。
“手,伸出来。”
李蒙伸出手。
“卷起袖子。”
苍白瘦弱的手臂露出,自肘关节中,红线已有寸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皮肤上的斑痕。赵洛懿手指触到红线,李蒙顿时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
“疼?”
李蒙摇头:“不是疼,浑身难受。”
“那夜你见到的老头,是否姓孙,没有双腿。”
“是。”李蒙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赵洛懿放下他的袖子,此番动作却出乎意料地温柔。李蒙扁着嘴,犹不放心地问:“你不会杀我对吗?”
赵洛懿看他一眼,嘴角紧绷下拉,神情完全称不上愉悦。
“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师父,你忘记了?”赵洛懿责道。
“我怕你。”李蒙老实说。
赵洛懿心中生出一丝异样,被这一句话撩拨起心软。李蒙十三岁时被他带走,身边无一个亲人,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端茶倒水洗衣服,无一件不是徒弟操持。他一面跟着自己,又一面害怕,却又不肯离开。赵洛懿现在有点知道为什么他不肯离开了,想必是想从自己这里学去本领,好报家仇。一时之间觉得垂头丧气的李蒙看着跟条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赵洛懿挠了挠头,“算了,正好我要去一趟南洲,既然如此,就先去南洲。”
“南洲?”李蒙听说过那地方,是大秦南部靠近边界的一座重镇,“凤阳在南洲以北,去南洲得绕路。”
“可以让霍连云等。”赵洛懿淡淡道,把李蒙的衣领扯直,掸了掸他的袍子,满意地看了一眼。
“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江湖上敢得罪我的人不多。要是遇到难以对付的人,报我的名号,也许会管用。”
李蒙点头,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好像缓和了不少,赵洛懿似乎真的把他当徒弟了,心下高兴,就往赵洛懿背上跳去。
“……”赵洛懿猝不及防,只好一掌托住李蒙的屁股免得他掉下去,恼怒道:“别胡闹!”
“那你是我师父了吗?”趁赵洛懿不好反抗,李蒙扯着他的耳朵嚷。
“回瑞州再说。”
李蒙一边嘴角牵起,不管赵洛懿说了什么,兴奋地大叫:“你会帮我报仇是不是?”
赵洛懿简直拿他没办法,又被嚷得头晕,只好说:“看你表现。”
“算了,我还是自己报仇,你教我功夫,等我像你一样厉害,就可以报仇了!”李蒙沉浸在美好愿景之中,抓着赵洛懿的耳朵扯来扯去,觉得他耳垂很软,耳廓摸上去冷冰冰的,直抓到他耳廓发烫,才肯跳下地去,把早饭接着吃完。
傍晚时候,赵洛懿和妓馆鸨母到一旁厅上叙话,李蒙无所事事地坐在院子里。
天空中落日西沉,红光映照之下,如同是天公喝醉了酒。
“走。”
李蒙跟上去,赵洛懿掂量钱袋,收好之后,顺手摸了摸李蒙的头。妓馆仆役牵出赵洛懿的马,他把李蒙先抱上去,漫不经心地四下环视一圈,翻身上马,手臂圈着李蒙,从妓馆后面小巷中奔出,趁夜上路。
李蒙头便向后舒服地靠在赵洛懿胸膛上,驰出城外,才想起赵洛懿腰腹有伤,李蒙坐直身,赵洛懿僵硬的身躯也放松下来。
☆、闲人
半夜,窗棂传来拍打之声。
霍连云翻身坐起,推开窗,杂灰色的信鹞脖子一下下左右晃动,尖喙显得凶猛。
不一会儿,信鹞扑棱着飞出,霍连云展信,眉毛不禁皱了起。他下床系好衣袍,就在同一间客栈中,叩响一间屋门。
门开,女人柔媚的眉眼于门缝中显出,萧苌楚侧歪着头:“小侯爷,在外我们之间,可应当是互不相识。您这么贸贸然找来,怕是不妥。”
“赵洛懿去南洲了。”
萧苌楚敛了笑容,“去南洲做什么?他在南洲好像没有什么故旧……”
霍连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赵洛懿忽然拐去南洲,萧苌楚取过信去看,松了口气,“他还是要去凤阳的,不过晚几日,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再多等他几日又何妨?”
“只是不知他去南洲做什么。”霍连云想来想去,终如实说。
“有话就说,姑奶奶是直肠子,拐不来弯,也听不懂你们官场中人的辞令。”萧苌楚目光轻蔑。
“不管怎么说,赵洛懿是赵家人。”
萧苌楚一派轻松的神色蓦然变了,想起来一事,喃喃道:“毒王孙天阴是否还在闲人居?”
“还在。”
“师哥是为了他那个徒弟!”萧苌楚紧张起来,“他已经知道李蒙身上有蛊,届时到了闲人居,这条线就断了。”
霍连云淡笑道:“天意要让他收个徒弟。”
“没有人能夺走我师哥……”萧苌楚美丽的脸孔有些扭曲,猛然关上门。
霍连云走下楼去,竹影稀疏,他心事重重坐在院子里,冷风将他一身都侵袭地有些僵硬了,才回房休息。
……
南方不易下雪,连日阴雨,却也冷得够呛。
路过凤阳,给徒弟添了两件厚棉袍,赵洛懿自己是不怕冷的。白天李蒙就在马上都能睡着,依偎着赵洛懿火炉一般的身子,比晚上在客栈发潮的床上睡得还要舒服。
阴雨天让李蒙没有精神,下马打尖时,总无精打采地出神。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