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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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背你。”赵洛懿起身,背转身复蹲下,反手轻拍自己的背。
李蒙不很情愿地趴上去。
赵洛懿嘴角微弯,背起李蒙,行走于郁郁葱葱青松夹道的小径上,他的马自顾自在前头走。
“师父……”
赵洛懿听来,李蒙欲言又止。
“说。”赵洛懿生硬道,语气中含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师父一样,可以独当一面……”
赵洛懿抬眼,山道上白雾弥漫,只能看清脚下,望不见前路。
“像我一样,没什么好。”
李蒙咬唇不说话。
“下山之后,我有几样东西交给你,你跟着我,每日我会教你一些招式,慢慢练起来。重要的是保命,你先学会这个,你起步太晚,不可一蹴而就。”赵洛懿沉声说。
听说可以学武了,李蒙差点直接从赵洛懿背上跳下去。
“师父肯教我了?!”
赵洛懿淡淡道:“说了南洲回去让你选,既然你这么想和我一样。”他一顿,“以后别叫苦就是。”
李蒙高兴地勒住赵洛懿脖子,又笑又叫:“师父你真好!驾!”
“……”赵洛懿一口气勒在脖子里,直想把李蒙摔下去,周身裹挟的寒气散去一些,他反手一巴掌甩在李蒙屁股上,“小心!”
如此一来,再不必怕萧苌楚等人,也可为家人报仇,首要是从萧苌楚那里问出当年内情。李蒙安静下来,细细一想,还有什么内情?不是皇帝下旨捉拿父亲和其他亲戚,斩于闹市,可萧苌楚从前与自己素不相识,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萧苌楚知道赵洛懿要去凤阳,必然会赶去凤阳,有的是机会问。李蒙定下心,把头埋在赵洛懿颈子里,那温热醇厚的气息让他有点昏昏欲睡。
……
南洲距凤阳数十里路,李蒙身后靠着他师父,一路随马儿颠簸,几乎都是睡过去。
到了凤阳城楼下,见一行上百人排着队进城。
赵洛懿抱李蒙下马。
李蒙眯着眼远远望向城门,“今日有盘查。”
因排队的人多,赵洛懿四下瞄了一圈,不远处有座茶棚,便把马缰交到李蒙手中,指了指茶棚,又掏出银钱来给他,“去坐一会,我过去看看。”
茶棚里两位客人,身上青袍,双肩银线绣成卷曲云纹,当胸一只白虎睡卧在袍子上,头戴官帽,绦带垂至肋下。
李蒙叫了一壶茶,倒出来捧着暖手,并不喝。
听见两人说话,那二人看着李蒙走来,见只是个小孩,并未放在心上,也未刻意压抑声音。
“上头下令,不许动手擒拿穷奇,只带走东西即可。听说陈将军极力抗争,也未能拗过阁主的意思,只得忍气吞声。”
另一人叹了口气,“要从穷奇手里抢东西,谈何容易,十方楼里四大杀手,遇上一个,我们俩就死翘翘了。见机行事罢,等进了城,先与萧苌楚联络,让他们江湖人窝里斗,我们先不必动手。此行我二人只行督导之责,未必要亲自动手。”
李蒙侧头飞快瞥了一眼,说话的人神情为难,不住摇头。
“还是陈将军的决策稳妥,灭了穷奇,再要抢东西岂不容易得多,又不让我们动手……不过话说回来,阁主究竟什么来头,一天到晚和陈将军作对。”
“除了陈将军,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手握圣上金牌,便是陈将军,也只能提议,不能干涉他的决定。何况,我们这样的机构,阁主身份越少人知道,越方便行事。明面上有陈将军就够了。”
“听说蔡荣一直上书请圣上裁撤……”
说话声低下去,李蒙侧了侧身,打起十二分精神,想再多听一些。
“难吶,今上多疑,依我之见,咱们还能多吃几年官饭。何况,也不想想,我们握着那些命官的罩门,若是真的裁撤了,弟兄们,怕都落不着什么好……”那声音停顿,转头扬声道:“老板,茶钱在桌上,自取了啊!”
李蒙赶紧埋头,过得片刻,方敢抬头,再扭头去看,那两人已向城门走去,绕过长龙般的队伍,想是有直接通过的特权。
茶喝着喝着就凉了,李蒙又叫了一壶,恰好赵洛懿返回,喝了两口暖身,才对李蒙说:“无事,在抓王家庄的少主人,大摇大摆进去便是。”
李蒙放下心来,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晚上到了安全的地方,再与赵洛懿说方才听见的事。
因已是日暮,进城之后,两人先找一间普通客栈住下,打算第二天再走。
吃过了晚饭,师徒二人都累,便要歇息。李蒙为难得看了一下床,赵洛懿在整理行李,李蒙走去说:“师父睡床,我打个地铺就是。”
“然后明日又要停留在凤阳城,给你找大夫抓药。”赵洛懿揶揄道。
“那都怪你!”话出口,李蒙才反应过来,脸颊发红,闷闷不乐地坐在长凳上去吃茶。
“夜了,别吃那么多茶,待会儿睡不着,师父不会讲故事。”
李蒙只得放下茶杯,扭头看见赵洛懿在铺床,高大的身形几乎顶在床梁上,他弯腰下去牵扯被角的动作,透露出一种只属于硬汉的别样温柔。
赵洛懿放好枕头,拿出一个放在一边椅子上,从柜子里抱出铺盖卷,又从柜子旁的墙角中找出竹席铺在地上。
“师父,你要打地铺吗?”李蒙问。
“你不跟师父睡,我只有睡地上。”赵洛懿抖开铺盖,挨着床铺成,单膝跪在他的“床”上,挑衅睇李蒙,“怎么?想和我睡?”
李蒙拨浪鼓似的摇头。
赵洛懿嘴角牵起,嘲道:“滚去睡,明日事情多,你睡不醒又要给我惹麻烦。”
夜半,李蒙睡得冷,从床上爬下,钻进赵洛懿的地铺里。
“……你干嘛?”赵洛懿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李蒙圆溜溜的脑袋。
“师父,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李蒙大着胆子问,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整整两天。
“那你呢?”
“我不知道。”李蒙坦然道,抬头,前额碰到赵洛懿的胡茬,随手探入赵洛懿衣中,毕竟地上睡着又冷又潮,抱着赵洛懿比较舒服。
“我从十岁起,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你比我幸福多了,我根本没空想这个。要是我喜欢谁,那都是害别人。”良久,赵洛懿回答。
李蒙脸蹭着赵洛懿前胸,呼吸均匀,赵洛懿想他是睡着了,在黑暗里,深深注视着李蒙。他胸膛里涌动起一股热意,也许是孙天阴种的虫子,感知到子蛊近在眼前,引起的异动。赵洛懿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转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闭上眼睛。
“你可以不杀人,天下之大,除了十方楼,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去。”
似乎他的话十分好笑,赵洛懿都笑出了声,那笑声低沉愉悦。
“上次和你说的故事,我没说完,想继续听吗?”半晌,笑声止住,赵洛懿问李蒙。
“黑牡丹吗?”李蒙探出头,侧趴在赵洛懿胸前,好奇地问。
赵洛懿“嗯”了声,踹他小腿一脚,“躺好。”
李蒙蠕动了两下,躺下去不动了。
赵洛懿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只古朴沉静的埙,将李蒙心里的那些尴尬和不自在,都剔除出去,好像师徒之间,又再无任何嫌隙。
☆、故旧
“上回说到哪里?”赵洛懿问。
李蒙兴致勃勃地说:“温煦向黑牡丹表明心意,半年后,为了避免尴尬,黑牡丹留书出走啦!”
“……”赵洛懿感觉到李蒙的兴趣,心里暗叹,一手搭在李蒙肩上,见他不躲,便虚虚抱着他,“黑牡丹为人冷酷,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并非为了避免尴尬才离开车马行。而且,三个月后,她就又回来了。”
温煦把黑牡丹的儿子当亲儿子照顾,只是担心没有娘亲,对孩子成长不好。好在那孩子极少吵闹,省事,愈发惹人心疼。
三个月后一日午后,温煦抱着黑牡丹的小儿在院子里搭的长椅上小憩。
脚步声刚一响起,温煦就醒来了,见到黑牡丹,温煦话也不会说,只知道:“你回来了。”
黑牡丹不曾对这个男人解释半句,温煦也不敢多过问她的私事,不过黑牡丹不再满足于给账房先生打下手。
她与温煦彻夜长谈,称愿意一生一世留在车马行。
温煦自然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就想与黑牡丹议亲。
黑牡丹却拒绝了。
“她是南湄人,按大秦律令,要与温煦成亲,就要请衙门主事写文书,报请批复。”赵洛懿淡淡道。
李蒙忽然想起大个子憨傻的安巴拉来,不由打断赵洛懿,在被中蠕动两下,说:“师父,有个事儿……我忘记告诉你了。”
“说。”赵洛懿轻拍李蒙的后脑勺。
“一直追着你跑的那群南湄人,领头的叫安巴拉,他说他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想请你回去。”李蒙顿了顿,黑暗里看不清赵洛懿的表情,只得继续说下去,“他说你是他们神女之子,要请你回去做大祭司。”
赵洛懿没有矢口否认,只是说:“我懒得和他说。”
想起第一次见到那群南湄人,冲上来就一顿叽叽咕咕,赵洛懿就一肚子火,二话不说就开打,后来他们当中好像有一个会说大秦官话的。
“还听不听了?”赵洛懿不耐烦道。
“听听听,师父继续。”李蒙把冰冷的手贴在赵洛懿肩上,捏来捏去。
赵洛懿哼哼两声,接下去说:“温煦是个好男人,在黑牡丹坚持下,将车马行改作如今的十方楼。”
“……”李蒙手上动作一顿,“师父,你讲故事的节奏不对,我还没有准备好。”
赵洛懿拍了一把他的后脑,转而抚摸李蒙的头,他的发丝柔软,赵洛懿深深吸了口气,寒冬腊月的冷空气沁人心脾。
“最初十方楼是为了黑牡丹一个人建立起来,温煦武功了得,多年行商也有些经验。车马行仍然开,但私底下转为探听情报,当时主要监视的对象,是大秦皇宫。”
李蒙唬了一跳,紧张吞咽:“现在也……”
“大概十数年前,有人出万两黄金,买当今圣上的人头。”
“皇帝还活得好好的……”李蒙欲言又止。
“是,任务失败了。而且自那之后,引起大内警觉,我们混进去的人,俱被拔除。十方楼再也没有打过皇宫的主意。但黑牡丹在时,建起十方楼,并非为了刺杀当时的皇帝。”
从年份上算,李蒙很快明白,当时的皇帝并非现在这个,还是先帝在时,也即是说,先帝在时便有人出钱,让十方楼刺杀今上,十方楼也用了十数年来筹谋这个任务。
“你绝对猜不到,十方楼最初是用来干什么的。”赵洛懿揉乱李蒙的头发。
“监视皇宫……”李蒙略一沉吟,道,“黑牡丹是南湄人,她是南湄细作吗,莫非为了获取有利南湄的情报……但南湄弹丸之地,且易守难攻,又多是沼泽,不像对东夷和北狄,朝廷对南湄的态度,一直是不正面冲突。先帝时有过一次招安计划,现在的……”狗皇帝三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李蒙按捺下来,顿了顿,续道:“皇帝也派过一次官员招安,后来值中安内乱,计划流产之后,再也没有官员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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