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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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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铁汉柔情 恩怨情仇

  李蒙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没详细说,但他重伤时从不去药铺,自己上点药,很快就能好。”
  “是呀,很快就能好。虽然不会死,可也会疼。”馨娘站起身,拍了拍李蒙的肩,“此去路途遥远,算我多话,他连身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等见到人,你问他什么,想必他也会告诉你。”
  就在馨娘要步出房间时,李蒙忽然问:“你认识黑牡丹,和我师父关系匪浅,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没有必要先找到我们。”
  馨娘晃了晃食指,没有回头,“如果那个人动手了,单单凭我,赵洛懿不会和我走。除非他自己愿意走,否则就算带回来,也是活死人一个。”
  李蒙眼皮子跳了跳,眼睁睁看着房门紧闭,面前沉默的河山变成一个个符号,却怎么也看不进眼睛里。他使劲捏住眉心,定了定神,摸出绣着地形图的布铺开在桌上,仔细对照。
  就在上下眼皮打架之际,猛然一道弯曲的河流跃入眼中,李蒙倏然瞪大眼睛,来回看了又看,半晌才发现忘了吸气,他猛喘一口气,力竭地倒在身后椅中。
  良久,李蒙双手颤抖,卷起两张图,仔细收好,洗漱上床。
  山川、河流,古老的森林,馨娘意味深长的笑,堕入梦乡之前,最后映在李蒙眼膜上的,是安巴拉颈侧的蛇纹,蛇的形状只是一道不规则的波浪,那深红色的蛇信却纠缠了他一整晚,天亮时,李蒙坐起身,双手紧攥成拳,使劲吸气,半晌才定焦在身遭,深绿色的床幔,桌上烧了一大半的蜡烛,凝固的烛泪堆积成山。
  一扇窗户虚掩着,怪不得晚上总觉得冷。李蒙喝了口茶,草草料理好自己,出门就听见曲临寒在楼下叫他。
  吃过了饭,坐上马车。
  “怎么了?没睡好?”曲临寒撞了撞李蒙的肩。
  李蒙讷讷摇头,看了一眼窗外,馨娘的随从们把行李搬上车,李蒙和曲临寒只带着必备的行装,却有四辆马车,两辆用来装货,一些人骑马。
  “你带这么多箱子,我们走不快。”
  馨娘钻进马车,李蒙看着她说。
  “那些啊,不带的话,就找不着人。全天下办事的规矩都一样,学着点。”馨娘上了车就睡觉,昨夜似乎也没睡好。
  李蒙顶着俩黑眼圈想心事。
  曲临寒试图和他说话,看他恹恹的,说十句回一句,也闷在一边儿闭着眼睛照口诀运气。
  
 
☆、五十
 
  
  从庆林以南经过一片茫茫草原,道旁成天有懵懂无知的小绵羊用生命在吃草,即使快马经过,也懒得抬头看一眼,吃草重要。
  入了五月之后,官道趋于坦途,偶或经过湿地浅滩,菖蒲临风而舞,极目郁郁葱葱,空气也湿润起来。
  五月中旬,车队驰入群山,在南部边陲小镇,馨娘命人将车改换成马,一共十二人,分成四个小队,三人一组。
  “小的归我。”为了让李蒙他们听懂,馨娘对那不太听话的车夫说,用的是大秦官话。
  那人显然也听得懂,只是说起来吃力,他的声音犹如从粗石上滚过,喑哑非常。
  李蒙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他和安巴拉的长相有一些相似之处,鼻梁笔直挺阔,眉棱极高,双目深陷。不过没有安巴拉黑,也没有骇人的蛇纹刺青,眼神像大型雄鹿,温润富含勇气。一路上此人言语不多,几次都是在驾车驶过险处,钻进车厢提醒众人当心。
  李蒙对他有些好感,总觉得这个大汉与馨娘几次矛盾也许是因为俩人行进的策略不同。
  大汉将马缰递到李蒙手里,对他点头,右手拇指按在左胸,道:“巫马,丹。”他浓黑的眉毛一扬。
  “你的名字是巫马丹?”李蒙问。
  巫马丹爽朗地笑了,两颊现出酒窝,“是。”将另一匹马交给曲临寒。
  “他是个管马的粗人,不用理会。”馨娘翻身上马,此时李蒙和曲临寒也都坐在了马上,三人分在一起,馨娘勒转马头与他二人并拢,不悦地看着巫马丹走去吩咐其他人的背影。
  李蒙又看了巫马丹两眼,那背影看去十分可靠。
  “前面是山路,车不好过,我们骑马过去,到了湄水,就要弃马,你们不要对这些牲畜太有感情。”馨娘正色道,抬头望向远方。
  那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丛林,群山隐藏在云雾之中,天上乌云汇聚,似乎正有一场大雨瓢泼在等待他们。
  果然,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阵雨顷刻泼洒下来。
  道路湿滑,马走得十分艰难,巫马丹打了个唿哨,馨娘的坐骑前蹄驻足,不住往后退,馨娘甩了两鞭子催促马前行,那马不听使唤,她满面怒容转过头去,对巫马丹大声吼叫了几句,都是南湄话,李蒙与曲临寒面面相觑,马不走,他们只好下马。
  巫马丹面色岿然,即使听不懂在说什么,馨娘凶巴巴的神色和语气,显然在训斥大个子巫马丹。
  半晌,馨娘叉腰喘气,巫马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指点前方乌云密布的天空,用生硬的大秦话道:“找一处高地,扎营,雨,下不到明天。天,黑。”
  馨娘气得拿巴掌抽马,马四蹄站住,一动不动了,温顺地掉转头,试图舔馨娘的手。
  “不能在这儿扎营,这儿怎么扎营?!你是不打紧,你不看看他们俩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这种地方住了要是发起热来,怎么赶路?”馨娘把眼一瞪。
  巫马丹沉着地举目四望,指了一处高地,但必须先爬上去,没有路可通。而且这样,马上不去。
  巫马丹不再多话,对几个手下吩咐,不片刻,蓑衣取了来。馨娘气鼓鼓的抱胸站在一边,巫马丹径自观测地形,借助四棵恰成四方空间的笔直大树,用树枝和草绳扎成一个简易的棚子,另有四名手下早跟着巫马丹行走野外惯了,见状在巫马丹搭成第一个棚子前,便搭起另三个。
  最后将细枝条绑成四个棚顶,盖在棚上。巫马丹搓指吹了个哨,十二匹马晃晃悠悠甩着尾巴,竟似惬意地一匹接一匹踢踏着入棚中。
  李蒙看得眼中不禁流露出钦佩。
  馨娘消了气,语气缓和下来,“你找地方,先上去,把帐篷搭好,我再带他们俩上去。”
  巫马丹点头,冲手下挥手,一行六个人直接以铁椎和绳结打在泥石混杂的壁上。手下中有几个不会轻功,李蒙轻功不错,但下了雨山壁湿滑,大意不得,老老实实攀着绳子往上爬。
  馨娘殿后。
  傍晚时分,众人都钻进了帐篷,地面虽铺了兽皮,仍无法阻断湿润的泥土腥气。
  山壁上地方窄,只扎了四顶帐篷,剩下的十个人分三顶。李蒙钻进帐篷就把身子团起来,只露出个脑袋,大雨打在帐篷上,响声巨大,颇有风雨飘摇的感觉。
  曲临寒进帐篷,大风差点把李蒙的头发刮飞,他把头发塞进被子里。
  “师弟,你还没睡啊?”曲临寒蹲到被子旁边,看见李蒙脸颊有点发红,伸手一摸,暗叫不好,“怎么好像发热了,你哪里不舒服?”
  李蒙迷迷糊糊睁眼抬头,“没不舒服,你进来。”
  曲临寒小声“哎”了声,掀被子一进去,感到李蒙浑身一颤,牙关咬得格格打战。他手过去,贴着李蒙的手臂试了试,滚烫的体温让曲临寒感到不安。
  “师弟,我去告诉馨娘一声,没准她有办法。”
  李蒙吸了吸鼻子,“不用,睡一晚,就好了,别麻烦。”
  天色已暗了,俩人面对面睡着,帐篷留了条缝,那缝中漏入的天光,倒还没有全黑,能朦胧地看见李蒙秀气的脸,眉毛难受的拧在一起。
  “师弟……”
  李蒙眉心一蹙,手在面前虚晃过去,“闭嘴,别烦了。”
  曲临寒顿时收声,撑起身,一臂伸过去钻出帐篷,就地取材,抓了块石头勉强压住那条缝。收回手来,左臂有些发麻,曲临寒就靠在李蒙身上,待喘口气再躺回去,李蒙呼吸声沉浊,显是难受得紧,此时摸上去,又不烫了,曲临寒只挨了一下李蒙肩膀,他便瑟瑟发抖,像是冷得慌。
  俩人头挨着头,曲临寒凝视李蒙半晌,横过手臂,将人抱着,只觉李蒙十分清瘦,抱着没什么分量,他两臂一环便能将人完全抱住。
  李蒙难受地动了动,看他眼珠滚动,曲临寒心突突直跳,颈中一股热气。
  半晌,李蒙吐息渐渐细弱,曲临寒也有点撑不住了,师兄弟挨在一处沉沉入眠。
  天地之间,大雨轰然作响,帐内十二人悉数累得够呛地遁入梦乡,无人不盼老天快住了这场雨,否则前路将十分难走。
  次晨,天刚一亮,曲临寒就醒了过来,贴着李蒙的额头探了探,发现已不似昨夜高热。李蒙也醒了,抬起手揉了揉眼,“该起来了吗?”
  “雨好像停了。”曲临寒扯开帐篷,一缕强光投入帐中。 
  天空一碧如洗,万丈阳光普照,浑似没有下过雨。草木葳蕤,鸟语哼唧,似乎能听见水声,水源应当就在近处。
  李蒙系好袍带出去,曲临寒端着碗看他一眼,脸孔微红,把面饼子煮的粥递给他,“凑合吃点,有地方歇脚的时候能吃点好的。”
  “要是不变天,可以打点野味烤了吃,昨夜把你们俩吓坏了吧?”馨娘洗净脂粉,在这山野之地,也没功夫妆扮,光滑细嫩的皮肤被日光照得发亮,刚洗过的黑长发犹如丝缎披在身后,薄薄衣衫直垂至腰间,那窈窕身段,竟不盈一握。
  李蒙眯起眼睛,盯着馨娘的右肩目光一错不错。
  “看什么呢,别瞎看!”曲临寒红着脸低声道。
  李蒙遂找了块石头坐着吃粥,看他姿势端正,唇红面白,馨娘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此间事了,我看你还是去读书做官,省得跟着你师父,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可不适合你俩。你师父年少时,有人给他批过命,他是一世孤寡的命格,谁跟着谁倒霉。”
  “上回你不是这么说的。”李蒙道。
  “上回?”馨娘眉梢一扬,“上回不清楚你底细,不好说实话。”满把青丝以鲜红发带束在脑后,馨娘努努嘴,“你师父不也有这打算么?他结交的人不少,多半是过命的交情,等见着人,你问问他,回来时我还能带你一程,把你送到人家府上。”
  “好再添个主顾。”
  馨娘举手就打,“哎,你个小兔崽子,老娘不信收拾不了你!”
  曲临寒就势一蹲,带累李蒙也挨了两下,馨娘没使力,像猫挠似的。
  闹了一会儿,底下传来一声哨音。
  馨娘丢开揪着曲临寒耳朵的手,“走,下去。”
  三人是最后离开营地的,底下巫马丹已经带着手下牵了马来。
  李蒙顺着绳子滑下去,看见那头被自己骑了近半个月的马儿耳朵灵活弹动,觉得有趣,上了马摸着玩儿了会儿。巫马丹打头,馨娘紧随其后,再是他们师兄弟,后面跟着九个南湄人。
  路越走越难,几乎在山中穿行,许多地方没法骑马过,只能下来牵着走。
  直至一滩宽足有十丈的大河,河流湍急,带起湿润的水汽。哗啦的流水声随着靠近变得震耳欲聋,对面依然是群山,这么一看似乎两边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不同,大概对岸山中雾气更浓。
  “弃马!”馨娘手果断一放。
  李蒙学着他们的样子,和曲临寒也开始解开马鞍。
  “等一下。”
  馨娘不耐烦地蹙眉,“你非得同我对着干是不是?”
  “马,战友。”巫马丹执拗地拍了拍自己用的枣红大马。
  李蒙那头黑马也睁着温顺的大眼珠与他对视,从马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表情。无论现在脚下的土地,还是对面的远山,都是他从未抵达的疆域。赵洛懿就在那里吗?他怎么会到了那里,是他自己要去的?安巴拉说赵洛懿是大祭司,按照薛丰的说法,他应该是神女和圣子的孩子,那黑牡丹就是神女。馨娘显然也是南湄人,她在南湄又是什么身份?也许什么身份也不是,只是碰巧是南湄人。看着叉腰和巫马丹吵起来的馨娘,李蒙作出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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