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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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南朝所属之地。无论给人哄抢,还是横遭劫掠,左右不过是南朝治安不严,今年的
银两绢匹,一寸也短缺不得。”思量至此,暗叫一声:这个口改不得!只是田文亮奴
颜狗性,无法寄托厚望。旋即开始盘算,如何杀他于无形之中。
管押将官名叫刘铁成,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横肉。问时,乃是淮南中路军一名校
尉,当日猝不及防,勇抗盗匪,为表示自己所言不虚,还撩起上衣,果见胸胁之间一
道刀伤,深可见骨。此人对答流利,举止也无甚么不当,只是神情细微处,总让人有
些奇怪。屈方宁愈看愈眼熟,偏是一时想不起在谁身上见过。御剑问了几句,便命人
带他下去。临出帐门,忽然开言:“刘校尉驻守寿州,饷银比前几年如何?如今连年
丰足,二十几贯怕是不足用罢?”
刘铁成脚步微微一僵,回道:“买米买盐,也尽够了。小人不赌不嫖,省着点花
,咬咬牙也能凑合着过。”
御剑面上不见神情,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屈方宁在壁室冥思苦想,几乎咬破指头
。只听铠甲声响,一人昂首而入,视身后明晃晃的枪头如无物,也不下跪,就此立足
不动。
御剑冷冷道:“帐下何人?”
那人也冷冷道:“南朝户部主事,孙尚德。”
御剑嘲道:“原来是位六品钦差大臣,失礼了。给孙大人看座!”
守卫送上鼓凳。田文亮一拽孙尚德衣襟,瞪眼道:“大胆!将军他老人家面前,
也有你坐的份儿?还不跪下!”
孙尚德不理不睬,堂堂正正往凳中一坐,肃然道:“本朝赠品在辛然境内遭劫,
汝身为受赠之国高阶官员,不着手彻查盗匪身份、追回失物,却把我们当犯人一般审
问!如此轻侮友邦,的确失礼得很!”
屈方宁在壁室中倒吸一口冷气:“这使臣好生大胆!”偷眼看那说话之人,不禁
暗暗皱了皱眉。天下长相,有美丑之分,亦有亲疏之别。这位孙主事方脸短颌,一双
肿泡眼天生上翻,无论甚么表情,看来都是个桀骜不敬、忿世嫉俗的模样。这长相若
在一位地主老爷身上,手底下的长工恐怕都要勤快几分。落在官场里,一看就极其不
讨上司喜欢,第一天就要被打入冷宫,一辈子都要郁郁不得志。听他言辞激烈,跟御
剑硬碰硬地杠上,心中暗自着急。
御剑冷道:“使臣?看来孙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庆州城下,贵国皇子、相国亲来
议和,全程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不知孙大人张口轻侮闭口失礼
,仗的是什么威风,倚是谁的势?”
孙尚德脊背挺起,凛然道:“孙某身为一朝使臣,仗的是我八千万黎民百姓之威
风,倚的是我天朝上国、泱泱华夏之势!他人失仪,与我何干?相鼠无皮,人则有之
!”
御剑森然一笑,低声道:“好,孙大人,好胆色!”最末三字声调陡然一提,一
只酒杯已经脱手飞去,直取二人面门。半空一声雷霆巨响,已然炸为粉末,碎瓷削得
二人满脸血痕。
他这一掷使了七八分力道,厉风将二人须发衣袍刮得笔直。孙尚德发髻松脱,披
头散发,双目兀自直视御剑。田文亮早已骇得面无人色,向后跌坐不起,裆下一团黑
色蔓延开来,竟是失禁了。
御剑命道:“带田公公下去。”屏退守卫,帐前只余孙尚德一人,这才笑道:“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孙大人这份气魄,某生平罕见。你们国家有一句古语,甚么
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后面是什么来着?”
孙尚德吐字清朗,掷地有声:“此之谓之大丈夫。读圣贤书,当如是!”
御剑了悟道:“原来如此,看来孙大人秉性高洁,可与先贤比肩了。不过我有一
事不明:将三百守军、押车丁夫尽数置换为死囚,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也算圣贤
之事么?”
孙尚德不躲不避,扬声道:“但为国故,事无曲直!”
屈方宁胸口如给人击了一掌,先前诸般疑云顿时消散:“我道那刘姓校尉缘何这
般眼熟,原来也是个阶下囚犯、亡命之徒。怪不得问他军饷用度,一时答不上来。”
此节想通,后来也就不再难猜:“战死在镇州的守军与丁夫,全是待斩死囚。想来一
出城门,他们就注定是要死的。镇州北多事之地,盗匪蜂起,虽是辛然国境,实则鞭
长莫及。他们……劫了自己的货,杀了自己的人,故意嫁祸辛然,栽赃扎伊,使得好
一手瞒天过海之计!”想到此计中包含的狠辣之意,脊背一阵冰寒,突然之间,一个
名字浮出脑海。
果然听见御剑一字字道:“这手自相残杀偷梁换柱的毒计,是黄惟松教唆你的?
”
孙尚德连连冷笑:“黄惟松凶残暴戾,无异禽兽,与仁心道义背道而驰。我岂能
与他同流合污?”
御剑仰在虎皮座椅中,戴着乌铜指套的手在扶手上敲了三四下,眉心展开:“是
了。以黄惟松的性子,杀几百个无辜士兵算得了甚么?这愚蠢透顶的掉包之计,想必
是你孙大人一手包揽的了。你鄙夷黄氏为人,却肯赌上身家性命,与他东窗共谋。孙
大人,我该赞一声勇气可嘉,还是该笑你妇人之仁?”
孙尚德眼底一道惊疑之色一闪即过,旋即挺身道:“我只知此时此刻,本朝岁币
十之八九,已在辛然境内遭人劫掠。盗匪是谁,尚未澄明;银绢失散,无可追回。其
余杂事,我一概不知。还望贵国一力相助,还我们一个公道。”
御剑低低叹口气:“孙大人,话说到这份上,就没意思了。贵国上下有心修好,
我们也愿以诚相待。自永乐末年至今,可有一兵一卒逾界滋事?可有一矛一枪犯尔边
疆?金城关戍卒那般挑衅,我们也只是稍加震慑,并未毁约出兵。孙大人一意孤行,
冒天下之大不韪,恐非汝国之所望矣!”
孙尚德仰天大笑三声,怒视御剑,厉声道:“以诚相待?汝等狮子大开口,白银
一年就要二十万两,退归绢缎者十之六七!六年来赋税剧增,人心离怨,民生疾苦,
犹胜战时!苟且偷安,何能久长?狼子野心,岂有尽时!孙某当日如在庆州城下,盟
约只有这两句:士可杀,不可辱;不赔款,无岁币!”
屈方宁听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浑身热血滚烫沸腾,手指却不由蜷紧:“他这般
捋虎须,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个帐门。”
只听帐中几声拊掌声冷冰冰地响起,御剑森严的声音缓缓道:“好,说得好。已
经有很多年……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了。”说到此处,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可惜
了这一身硬骨头。”
孙尚德长身站起,白眼上翻,冷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孙某自踏出
国门,就没想过再回去!”
御剑淡淡道:“看来孙大人与黄元帅交情匪浅,这个枉死鬼是替他做定了。”
孙尚德不再理会,高声吟道:“忍耻包羞事北庭,奚奴得意管逢迎。但教勒石燕
山北,何惧冰雪销姓名!”念到末两句,眼中泪光莹然。
御剑目光凌厉,右掌一抬,显然就要动手。
忽然骨碌碌、骨碌碌几声轻响,一枚淡红色的大圆珠从壁室尽头滚了出来。地下
铺的本是一张波斯毡毯,致密厚实。只是那珠子太过圆润,一时收官不住,直滚落到
他脚边才堪堪停下。
孙尚德慷慨悲昂,击节长吟,已存了必死之念。见那珠子来得蹊跷,眼角一抬,
只听嗳哟一声,一名白裘乌发的少年从帐门一角扑了出来,探出半个身子,又忙忙地
停下,向御剑吐了吐舌头。还没看清长相模样,只见御剑单手向这边一挥,胸口登时
一阵窒闷,扑地不起。
御剑离座而起,责道:“你怎么出来了?”俯身替他拾起珠子,见红线断成两截
,斥道:“就知道玩!”
屈方宁无辜地仰起脸:“……我一个人无聊得很。你又不陪我。”
御剑听他说得娇气,心中一荡,道:“我马上就来。”
屈方宁慢吞吞地退回壁室,拍拍地面:“现在就来。我有话跟你说。”
御剑哪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沉吟了一下,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嗯?”
屈方宁道:“过来一点。”趁他靠拢的工夫,摘下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
他面具上亲了一下。
御剑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脸颊:“除了要钱,今年第一次主动。”
屈方宁立即把手伸过去,示意这也不是白亲的,也是要钱的了。
御剑将那枚珠子放入他掌心,推起面具,与他气息相闻:“来个直接的。”
屈方宁与他握着手,不情愿似的晃了几晃,这才飞快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御
剑没等他逃走,按住他后脑,抵着他柔软的嘴唇深吻。
屈方宁装模作样地嗯了几声,牙齿分开,让他完全探入自己口中。御剑逗他般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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