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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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派发牒文,本人持之方可放行。我见你举止很有几分我军气度,怎地连这个都
不知?”
屈方宁越级觐见不下千次,无一次不是横冲直闯,几时知道还有如此繁复手续?
躬身道:“我有急事求见御剑将军,请您通融。”
卫兵首领严词拒道:“不经军机处审批,纵大王亲至,亦不得入。”见他神色中
满是求恳之意,语气略为和缓,道:“你若是有要事相告,不妨先知会直属军官一声
。普通士兵上交的奏表,不耗上十天半月,休想他们看上一眼。到了统领、副统领、
千人队长的级别,军机处那群人就不敢怠慢了。你现在是甚么军衔?”
屈方宁不曾想里头还有如此乾坤,张嘴只说了个“我……”突然想起:自己昨天
上书离籍,业已批准。他现在莫说军衔,连普通士兵都算不上。一时哑然,心想早知
如此,那少宰之袍应该晚几天再烧的。
卫兵首领微微摇头,退后一步,枪尖对准了他。屈方宁无奈,只得背转身去。才
沿原路行了一段,那名首领从后赶来,低声道:“你们春日营有个叫屈方宁的,如今
在第九小队。此人骄横跋扈,人品却不坏。他与主帅关系不同,或许能替你传话。你
找他时,只认戴银色女葵面具的那个便是。”
屈方宁动作一顿,只觉世间最大讽刺莫过于此,简直想狂笑出声。幸而主帐两名
年长侍卫采买归来,二人长期伺候酒水小食,对他这张脸倒不陌生,这才把他带了上
去。那卫兵首领乍闻异事,望向屈方宁的目光充满惊奇。屈方宁低声向他道了谢,心
想:“我如今在别人眼中看来,真不知是如何狼狈。”想到此处,对御剑的怨气又多
了几分。
千辛万苦上得山来,御剑却不在帐中。屈方宁只得在帐前干等,心中又添愤怒:
“点卯时辰早过,连晨练都快结束了,他一声不吭,却跑到哪里去了?八成又跟那些
没穿衣服的女人在床上鬼混!”一念至此,突然一阵恨意直冲胸臆,许久无法平息。
十月早晨的山风最是寒冷刺骨,他空空地站了小半个时辰,竟是不觉其冷。
等到进帐之时,他手足都已冻得发木,双目赤红,脸色铁青。在帐中又等了一刻
,才见御剑单衣未系,只手擎枪,稳步从练武场走来。他胸膛上汗珠密布,后背衣服
悉数汗湿,军服马裤亦是紧紧贴在大腿上,显是刚刚练过枪法。进帐先掷下流火,取
过皮袋喝了一大口水,才寻了狼头椅坐下,解开两颗单衣钮扣,这才看了他一眼:“
来找我的?”
屈方宁给他一番放置消磨,早就将来意抛诸脑后,盯着毡毯一角不作声。
御剑这会儿出奇地有耐心,等了好半天,见他不开口,才慢悠悠道:“你既然不
肯开口,我只好猜一猜了。是为了你哥哥的事?”
屈方宁还想嘴硬一会儿,奈何有求于人,只得从喉间发出一声极低气音,勉强算
是回答。
御剑却不给他这个蒙混过关的机会,清晰明朗地重复了一遍:“是不是?”
屈方宁气得肩头耸动,却是不敢不答,咬牙道:“是。”
御剑背靠座椅,两腿交叠惬意坐着,军靴还上下晃了晃:“你哥哥犯的是什么罪
,你可知道?”
屈方宁恨不得装聋作哑,眼睛直勾勾望着地面,强忍道:“是通……通……之罪
。”
御剑声调一抬:“通什么?”
屈方宁忍耐已到极限,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心中已经是豁出去的念头了:“额尔
古不救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跟回伯回南朝去!”
御剑在他身后缓缓道:“额尔古身为底层士卒,与将帅家眷有私情,是以下犯上
之罪。车将军已经派发宴帖,广邀千叶宗王将领,前去红帐观看千刀万剐之刑。”
屈方宁听到“千刀万剐”四个字,牙齿生生咬出了血,终于是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回身望着御剑,颤声道:“请……请你……请您救救他。”
御剑撑在一边扶手上,雪白的袖口折了下来:“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屈方宁跟游魂一般走了回去,重新站在他身边,木然道:“请您救救我哥哥。”
御剑抬眼看他:“你这是商量?是命令?还是请求?”
屈方宁拳头攥得发白,简直不知自尊还要被他如何践踏。事到如今,他如何拿得
出求人的态度?眼见御剑戴着扳指的手微微一动,顿时浑身都张开了刺,心道:“他
要是以此要挟来碰我,我就一刀捅过去!”
孰料御剑的手一抬,却是摘下一旁挂着的统帅军服,披在了自己身上。继而扫了
他一眼,显然对他的悲壮模样不太欣赏:“好了,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晚上跟红哥
说一声,让他放你哥哥出来。只是这个事……额尔古确是有错在先,我只能保证他活
着,其他的不作担保。听清楚没有?”
屈方宁万料不到他突然这么佛性大发,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呆了许久,才连忙点
了好几下头。
御剑随意挥了挥手:“听清楚了就回去吧。”
屈方宁一时紧张,一时忿恨,一颗心忽起忽落,全身大汗淋漓,仿佛刚做过一场
激烈搏斗,手足竟然疲软无力。
御剑见他不动,问道:“还有什么事?”
他这逐客的口吻屈方宁再熟悉不过,从前两人欢好之时,御剑一到就寝时分,就
是如此催促的尔敦、绥尔狐之流出帐,连贵为国君的安代王,也被他这么驱赶过。他
当日在寝帐大床吃着小点等待御剑前来,听在耳里只觉欢喜快活,何曾想有朝一日这
句话会落在自己身上?顿了一顿,才木然道:“没有了。属……告辞。”
返身走出几步,御剑却又在身后唤道:“站住。”复吩咐帐外侍卫:“去把屈队
长衣服拿来。”
屈方宁立在原地,不知他意图如何。少顷衣服送到,却是今年开春时落在他这里
的一件半旧军服。御剑命人连一枚青木面具一起送到他面前,道:“穿上这个,下山
免得遭人盘问。”
屈方宁只得穿了,一身修挺熨帖,徽章沉甸甸的坠在双肩。下山之时,果然无人
多看他一眼。回到营地,车卞乌熊忙把他团团拥住,争相追问额尔古情况。屈方宁安
抚一番,与之围坐进食。解开上衣之时,只闻见衣料中一股火斗细心熨烫过的挺括味
道。御剑寝帐之中,从床毯、衾被,到他自己的军衣、内衣上,正是这么一种独特气
味。屈方宁掸了掸臂章,望着火堆,心头沉重烦闷:“倘若我不管不顾,执意要走,
真的走得脱吗?”
当夜他被人引送到红帐之中,只见车唯早已偷偷摸摸等在一旁,见他一下马,立
即拉到团帐背人处,悄声喜道:“司狱长派人传来消息,我父亲已经答应放人了!”
屈方宁心中石块终于落地,握着他的手,诚挚道:“谢谢你!”
车唯面露尴尬之色,咳了一声:“我没说上几句话,都是御剑将军下午过来,求
了两句情。”拍了拍他手臂,道:“欠你的还是欠你的。”见阿古拉浑头浑脑地过来
了,不便多谈,于是匆匆分别。
屈方宁直等到夜宴之时,才被人传唤到主帐。只见额尔古五花大绑地跪在大帐正
中,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神色憔悴,眼窝深陷。丹姬夫人跪在车宝赤主座台阶之下,
依稀已恢复几分往日风情,纱裙曳地,泪痕已干。车宝赤阴沉沉坐镇主座之上,待宾
客纷纷落座,准备好了看这一场热闹,这才从台阶上一步步重重踏下来,对一旁面容
苍白的丹姬一眼也不看,停在额尔古面前,照胸口就是一脚:“狗东西!跟老子插到
一个地方去了!”
别人对他向来没什么敬畏,一听他开口,笑声鹊起。车宝赤又是一脚踹上去:“
你干得爽啊?老子碗里的肉香些是吧?”两旁笑声更是不绝于耳,擂桌、撞杯声此起
彼落。额尔古铁塔般的身躯不自然地横在地上,胸口两团淤青,神色甚为痛苦。
车宝赤还要再踢,御剑在左首第一席后出声道:“红哥,行了。”
车宝赤这才止了动作,向额尔古吐了一口唾沫,悻悻道:“你这孽畜玷污了我宠
爱的姬人,本来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心中之恨。要不是御剑将军替你开了口,老子
真恨不得连皮带骨割了你,煮成肉羹,喂狗!”
绥尔狐怀拥一名小姬在旁笑道:“老车,你这就不对了。你家里养的美人,没有
一千也有八百,给人尝尝鲜怎么了?你一个肚子,吃得过来吗?”
车宝赤呸道:“老子吃不下,放在那里好看不行吗?”走回几步,憎恶地扫了丹
姬一眼:“跟这么个东西睡,也张得开腿!”
别人嘻嘻哈哈,浑没当一回事,还起哄道:“睡也睡了,怎么的了?”
车宝赤啐道:“还能怎么的?御剑都说话了,我还真能杀了他的兵?”赶晦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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