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心中一痛,强自冷冷道:“不作数了。”
屈方宁整张脸气得雪白,肩头剧烈起伏,忽然把甚么扯了下来,向他身上一甩,
转身就走。
心中翻涌的只是一个念头:“这人喜怒无常,根本没法伺候!他妈的!老子不干
了!”
御剑接住一看,却是那枚扳指,血丝缠绵,犹自带着他手上的温热。
他心中隐隐觉得事态失控了,一跃下马,厉声道:“站住。”
屈方宁身形停在原地,眼神充满愤恨不甘。
御剑向前一步,道:“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了?”
屈方宁此时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嘶哑地叫道:“我就是不要了!明天就把那张弓
还给你!再也不见你了!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御剑轻蔑道:“你懂个屁。”
屈方宁叫道:“我有什么不懂的呀!你就是嫌我碍事了!碍着你跟那些女的了!
你早跟我说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冷冰冰的!不用你叫人拦着!我自己走!”
御剑也给他闹得来火了,冷冷道:“不知道就少他妈胡扯!”
屈方宁吼得比他还大声:“那你到底是甚么意思?”
天边轰隆一声,地面都晃动了一下。一道闪电照得天地间一片雪白。
只听御剑仿佛从肺腑中低低地挤出一句:“好,我告诉你。”
屈方宁全身怒气充盈,跟头被人踩了伤口的小兽一般紧盯着他。只觉一阵强大阴
森的气势向自己逼迫过来,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御剑整个气息也几乎化为凶兽,双目赤红,盯着他喘息的嘴唇,眼神一沉,一把
将他按在身下,狠狠吻了上去。
这可不是那天早上的浅尝辄止,几乎是连亲带咬,把他的嘴唇都咬破了。舌头也
插了进去,残暴地吸着他舌尖,那凶狠的态度,简直是想把他这条命吸出来。
屈方宁连震惊都不能了,怒意陡然化为惊愕,脑中一片空白。
一声惊雷,北草原第一场淋漓的春雨,终于轰轰烈烈地下了起来。
御剑撑起身体,声音在雨雾里也不甚分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屈方宁也坐了起来,只觉嘴唇十分疼痛,手背一抹,一痕鲜血宛然在目,立刻被
雨水冲散了。
他隐约猜到了答案,然而内心太过惊异,看向御剑的下颌,缓缓道:“这是……
什么。”
御剑将面具扯下,哑声道:“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
屈方宁纵使再不敢相信,也只得认了,目视他英俊脸孔上浮起的白色雨气,低声
道:“是要……跟我睡觉么?”
御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道:“是。”
屈方宁又想了一会儿,将湿淋淋的鬓发捋在一边,确认道:“凤求凤?”
御剑嗤笑一声,看着他淌水的眼睛睫毛:“凤求凤。”
屈方宁心中飞快计算着各种利害关系,茫然道:“以前你跟我说过,凤求凤……
逆天而行,是不对的。”
御剑自嘲一笑,道:“我出尔反尔,让你失望了。”起身背对着他,语气淡漠,
道:“对与不对,都是我的心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驰入茫茫大雨之
中。
屈方宁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在雨中坐了半天,满心抑制不住的笑意,几乎奔涌而
出:“老子白白忧愁了那么久,妈的,原来是……喜欢了老子。”忽然笑了出来,急
忙警惕地绷紧了脸。一想四下无人,顿时无所顾忌,笑得全身颤动,连路都走不动了
。
回帐之后,兀自收不住,藏在回伯怀里,肩头抖动不已。回伯问:“甚么事开心
成这样?”他心中得意,比了个手势,随即想到:“以后我拿下御剑天荒,再跟回伯
说,他一定更加高兴。”往回伯身上甩了几把雨水,笑嘻嘻地见屈林去了。
次日深夜,屈沙尔吾才从鬼城大醉而归,精神焕发,乐不可支,回帐时在屈方宁
肩上用力一拍,赞道:“好孩子,干得不错!”想是在席上受了甚么特别款待,大大
的长了颜面。屈方宁跪下称谢,心想:“老狐狸总算攀上了这门交情,我这个牵线搭
桥的,也算功德圆满了。”嘴唇一抿,又笑了出来。
屈沙尔吾心愿既成,屈林对他的行踪也就不再关心。一连几天,都整日在外冶游
。一日午后归来,肩膀不自然地扭着,连声呼痛。屈方宁给他揭开衣服一看,一片青
红紫绿,煞是好看。好奇道:“主人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屈林满脸扭成一团,倒吸
冷气道:“还不是那臭娘们,好端端地要打什么马球!车唯那贱骨头拼了命地拦我的
马,球杖给我照脸劈了一下。要不是躲得快,牙齿都打落了!”屈方宁细心地给他上
药,闻言随口道:“哪个臭娘们?”屈林皱眉道:“你不知道?昭云郡主前天就到了
,听说这次是来选婿的。这几天家里有儿子的老家伙,把鬼城山下那片草也踏平了。
”屈方宁心中一动,道:“主君大人不是中意连云山下那片地么?主人何不去献献殷
勤?”屈林哧道:“父亲平日命我藏拙,忽然显露功夫,没的惹人怀疑。况且这臭娘
们球技精湛,一把银杖打得虎虎生风,阿古拉之流,都被她嫌得狗屎一般。想从她身
上打主意,谈何容易!”
屈方宁心念几转,道:“小人倒有个法子,能让她对主人另眼相看。”
鬼城城门外,一座方形逑场尘土飞舞,七八匹鞍饰鲜明、腿甲完备的马匹在场中
追逐相击,一只七宝金球正被一根黒木球杖打得高高飞起。昭云儿身着一袭束腰窄袍
,披着粉色小坎肩,红色蛮靴紧紧踏入马镫,人也直立起来,眼望金球落处,纵马越
过一人,银杖斜刺里一挑,挑得金球往天上飞去。金球中空,只听风声尖啸,昭云儿
哈哈大笑,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双手执杖,尽力一击,金球空然一声,笔直射入球门
。
众人尽皆赞叹:“郡主球技如神!”
昭云儿得意非凡,银杖一收,正要自夸几句,目光洋洋自得地扫过围观人群,忽
然脸色一变,嘴角的笑容也随即化为厌憎,切齿道:“……贱奴!”
屈林瞥了一眼身着黑色侍卫服色的屈方宁,见他面无表情,眼神颇为轻蔑。昭云
儿死死盯着他,五指紧扣,浑身怒意散发。心知已经奏效,笑道:“郡主,请继续。
”
昭云儿当日为屈方宁削断银鞭,又有女奴之耻,早就心生怨恨。虽然最后蒙他相
救,也只当他故意在人前炫技,并无一丝感激。今日一见,真是分外眼红,连球门都
不管了,银杖一挥,金球直直向他击去。屈方宁神色冷淡,向旁移动几步,依然站在
逑场围栏旁。昭云儿连挥几杖,金球一捡回,便是劈头一球。屈方宁绕场走了小半圈
,金球飞舞,次次不离他身侧,仿佛他才是球门一般。
众贵族子弟都瞧出不对劲,纷纷勒马,互相交换眼色。
昭云儿自觉出丑,心中大恨,扬臂暴烈一击,金球被打得一声锐鸣,飞出逑场,
砸在屈方宁脚边。
屈林越众而出,举杖一指,骂道:“贱种,你瞎了眼吗?还不替郡主把球捡过来
!”
屈方宁瞥一眼滚得老远的金球,又冷冷扫了一眼昭云儿,垂头恭顺道:“是,主
人。”
说着弯下腰来,像捡甚么脏东西一般,皱眉提起金球上的八宝彩环。
屈林见昭云儿气得咬着齿根,复又开口道:“你的脏手,也配碰一碰郡主的宝贝
金球?”
屈方宁静静道:“是,小人知错了。”深深跪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低头叼住
了彩环,咬着金球站了起来。
昭云儿大喜过望,感激地看了一眼屈林。
屈林回以一笑,向屈方宁扬声道:“我准你站起来了?”
屈方宁垂下双眼,跪在地上,膝行至二人马前。那金球甚是沉重,随着他动作上
下摇摆,在他口里发出叮啷之声。阿古拉第一个看乐了,扑地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
着大笑不已。
昭云儿只瞧得心花怒放,连看了屈林好几眼,觉得此人真是天下第一个大好人。
屈林嘴角微动,退后一步,讨好道:“有劳郡主玉手开球。”
昭云儿眼中露出狰狞之意,娇笑道:“那本郡主就不客气了。”银杖高高举起,
卯足力气,向他击去。
屈方宁见这一杖力道猛烈,若是被她打实了,满口牙齿无一幸免。当机立断,将
金球向杖头一喷,阻住来势。惜乎不能完全避开,只得任她扫中少许,只觉眼前一黑
,眉骨疼痛异常,热热的仿佛有甚么流了下来。
低头一看,几滴鲜血在地下落得分明。一时无奈:“你们叔侄可跟我这张脸干上
啦!不是打破眉头,就是……咬破嘴。”
忽听一个低沉森严的声音在城门口响起:“怎么不打了?”
人群顿时涌动,众人齐齐下马,上前参见。昭云儿欢叫一声:“天叔!”纵马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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