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傀儡吟 作者:宋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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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却醒了,我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我也躺不住。
于是我装做初醒,睡眼朦胧。
问他,他说没事。
我问他是否做梦了,他说没有。
他让我继续睡,我便又躺下,闭上眼。
那夜我睡不着,一直失眠到早晨,驸马也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一整夜辗转反侧。
第一部序章·叠梦3
高郢:
这年我十六岁,身为至贵之人。
由博梁郡王,而英王,而后为天子。
但想象不到的是,身份低微时反而自由,身份越高贵却如同囚笼里的鸟。
然而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身为天子的我如同傀儡,只能被人操纵,对本应属于我的权力没有一丝发言权。
先是韦之铭,而后韦航。
我都是这对父子手上的一尊傀儡,可以任意摆布,就象我的父亲一样。
高家的天下,如今是韦家人的。
或许应该这么说才对,只差一步,连名义上,这天下也不属于我们的了。
但韦之铭和韦航都没有动静。
一度父亲问吴先生韦之铭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他本可以取代皇叔余王,自己当皇帝。
吴先生与父亲是好友,虽然他身为布衣,而父亲贵为亲王。
后来吴先生成了我的先生。
我记得那时吴先生对父亲说韦之铭珍惜身后名,效法魏武只作文王,由儿子来圆他的梦想。
“若是改朝换代,王爷处境堪虑,得早作打算。”
那时我听不懂吴先生话中的忧虑。
那时我还小。
而父亲还只是夏王,吴先生一直劝说父亲远离朝政,隐居山林。父亲总是苦笑,说这由不得他。
那日父亲还是笑了,笑容一样苦涩。
“雅正,我何尝不想?可这由不得我,你知道的。”
先生沉默了,只是叹息。
我不晓得大人为何这样苦恼,只觉得父亲和先生说起这些事,先生便不督促我读书,乐得逍遥。
后来父亲成了皇帝,被逼无奈的成了皇帝。
而我和母亲搬进宫,吴先生不再是我的先生。
他是布衣,没有资格觐见皇帝。
父亲想见老友,我想见先生,韦之铭回绝了我们的要求。
此后我们再不见吴先生。
我当了皇帝以后没想见吴先生。
我不知道先生过得如何,但想起父亲与我的日子,总觉得当百姓也许比我们这些帝王家人要来得好。
但我还是常常想起他,先生学问很好,我很喜欢他。
他待我,就象父亲待我一样好。
亲切而慈祥。
可他年轻时候,却是极硬气的一个人,想到先生的样子,我挺难想象年轻时候的先生,面对刑求和冤狱,一个人坚持不认罪的情景。
父亲说,那时候没一个人相信先生。
人言可畏。
先生谈起往事,笑笑说如果没有当时的事,也交不到父亲这样的好友,得不到我这样聪慧的弟子。
语气很是云淡风轻,为他抱不平的通常是我和阿泉。
阿泉是吴先生的独子,与我交情不错,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们也许会象父亲与先生那样,成为挚友。
我现在见不到他们了,偌大宫院,没有一个知心人。
本来还有阿姊,可阿姊没义气地喜欢上了韦航。
我便知道,有些事,我不能再对阿姊说了。
那些小内侍小宫人,陪我一起玩乐还好,可是要指望他们为我分忧,那也指望不上,也许还会连累他们。
我的妻子,所谓皇后是韦之铭的女儿。
从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便是冷漠的模样,一直都没有改变。
我本就不期待会和她相处得怎么好,也没感到难过,只是和她在一起会让我想起许多事,一些我希望能够不想起的事。
我不想和她会面,她也不想见到我。
彼此故意躲开对方,对我们反而轻松。
我只有一个人,生活在这偌大宫院。
有时想想也挺生气的,女大不中留,阿姊为何喜欢上的偏偏是韦家人,没义气没义气,总是想她选的那人是一个错误,可每次看到婚后阿姊幸福的笑脸。
有些话我还是得郁闷地吞回肚子里。
阿姊,我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我已孤独了许多年,没人关心了许多年,我也习惯了。
但最近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韦明儒忽然开始讨好起我来了。
这让我十分诧异。
以前他总是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目光总是盯着御座的方向,眼里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可如今却不一样。
他忽然开始讨好起我来了,而且刻意地和我拉近距离。
我不清楚韦明儒何时对我产生了这么浓厚的兴趣。
但为了自身安全,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好。
韦家人说到底,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利用我。
我对他不冷不热,但这也没打击到他的热情。
真是奇怪的一个人。
有几分好奇,这天我与他一同游猎,出乎意料之外,韦明儒的两个儿子都来了。
韦明儒的次子韦谅坐在轮椅上,一年前他出行坠马,命救了回来,双腿瘫了,由此半身不遂。
但因为其父和他的家族,他还是官。
韦谅并未正眼瞧过我,以前我看过他数次,他的目光一直追随韦航,眼神里满是嫉妒。
惠文皇太后常和我说,阿姊常对我说,一样米养百样人。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同是韦家人,有得意之人,也有失意的人。
一次群臣宴饮,韦谅酒醉,将满瓮的酒洒在韦航身上。
随着一声破裂的声响,也没更衣,韦航抓着他去了外边。
韦航已是驸马,而韦谅,还行走如常。
我那时悄悄出去了,我很好奇,那总是风流倜傥的男人,面对这样的侮辱,而侮辱他的是他的亲人,他会怎么做?
我有点恶意的想,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即便是可以随心所欲如韦航,也避免不了烦恼。
心情那时候是有些高兴。
外边有温柔的清风,漫天闪烁的星子,微白色的中天弦月,悦耳的丝竹弥漫开了,若有若无。
这宫苑很大,可我很轻易的便找到了韦航和韦谅。
原因很简单,酒香太过醉人,而韦航身上的酒太多了。
那浓郁的酒香象是指路的路标一样。
那时他们四周没有人,只有韦航与韦谅。
韦谅挨了几个拳头,鼻青脸肿。
“人的耐性总有限度,不要再有下一次。”
他揍完韦谅,冷冷地丢下一句,就准备走人。
韦谅扯着他的衣袂。
“为何这世上有了我不够,还要有你?为什么?”
韦航脸上神色诧异,似乎觉得好笑,他笑出声来。而后在韦谅僵硬的神态中,他悠闲地拨开韦谅的手,又对着一旁大缸整整仪容。
本是放满水为防火而放置的大铜缸,现在成了镜子。
他非常仔细地整好仪容,转过身面对韦谅,又笑出声,笑声里很有愉悦的意味。
“没投个好胎也是我的错?出身不由人选,你我同是韦家人,上苍已待你不薄,怎么做事,怎么做好事,怎么做人,自己可以选择。没有能耐,不要怨恨别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韦谅听得脸都青了。
“你,你竟然看不起我……”
韦航点头,好整以暇地避开他的拳头,扭住韦谅的手。
“我是看不起你,只想靠着父亲的力量而不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问题,只知道嫉妒却不想办法和我一较高下的人,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韦谅,和我比,你不配……不要再有下一次,你知道父亲和我都没有什么耐性,尤其是对你们一家子,学学你爹,好歹他还知道什么是避开锋芒。”
说完话,他举目四顾,忽然朝我一挑眉。
“阿弟,偷看可是失礼的行为!”他忽然学起阿姊呼我的叫法。
“要你管!”我没好气。
他笑了起来。“怎么可以不管,翠翠总说,你对她说你长大了。长大了就要有大人的样子。”
去你的,我什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正想该用什么话顶回去,却有人在这时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谁啊……
愤懑抬头,笑吟吟的男子朝我扬扬右手。
酒香四溢,他的衣间发上,还残留着酒液的痕迹。
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瞪他。
“这就不是失礼了?”
“自家亲戚,何必拘泥。”他朝我眨眼。
什么话都被他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郁闷了,想走。
一阵锐风袭来,这时他猛然拖我到一边,一拳头揍上来人的腹部。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有下一次。”对着因痛楚而弯腰的韦谅,韦航笑道。
“你永远是我的敌人,总有一天,我要强过你。”
韦航弯了弯唇角。
“大话谁都会说,到了那一天你再说。现在有外人在,你想让人看笑话我没意见……”
他看了我一眼,还是微笑。
这个恶劣的男人,一会亲戚一会外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心里嘀咕,看着韦谅第一次正眼看我便是怨毒无比的眼光,我想现在还是跑了比较好。
那天我便跑了。
远远的,听到韦航爽朗的笑声,无比开怀。
不甘心的转身看,那人也和韦谅一样折了腰,蹲在地上,不同只是他如此的原因是笑得太猛。
……
第一次我觉得对这人我无言以对。
韦谅此后正眼不看我,想来那种回忆他也不喜欢。
今天的他也是一样。
见我朝我恭敬行礼的人是韦明儒和他的小儿子韦宿。韦宿倒是不错的人,可听说他因为其母出身卑微,不为韦明儒重视。
关于韦明儒的流言也极多,传说韦宿生母其实是韦明儒在乡下的原配,他原本有三个儿子,又有说韦明儒大儿子和韦宿的母亲为同一个人,随着韦之铭步步高升,在乡下务农的韦明儒也入京为官。一进京他便休离原配,另娶显贵之女为继室,可他也没放原配走,而是作为他的妾,继续留在他身边。
韦明儒长子死因并不单纯,很多人说,他的长子是被韦明儒毒死的,因为他的生母地位不高,作为继承人韦明儒没面子。
而今作为韦明儒继承人的是韦谅。
这和韦航的扑朔迷离的出身倒是异曲同工,他也号称是姑母衡安大长公主独生子。
而韦之铭当年适衡安公主,也休离原配雷氏。
这家人可真象。
我想着,朝韦宿点头,对韦明儒微笑。
韦谅,则是冲他撇了撇嘴。
他不看我,我什么表情都一样。
韦明儒没注意我做什么,他似乎在思索一件事,并且为之苦恼。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也没兴趣知道。
我只打我的猎。
韦宿策马跟在我身后。
韦谅在山头上呆着,他无法再骑马奔驰,远远看去我发现他似乎和韦明儒发生了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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