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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傀儡吟 作者:宋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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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吵架了?”我随口问韦宿。
  “可能吧!”韦宿耸肩,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对其父其兄的观感不好,甚至是厌憎的情绪,也因此,我们还能说得上话。
  “你爹今天挺奇怪。”
  我问他我的疑问。
  “爹想引见一个人到你身边,但他也忌讳堂兄对此的反应。你看看吧,尽量推辞。”
  引见一个人给我,我愣了,韦宿是不是在说胡话。
  虽然我是傀儡皇帝,但好歹也是皇帝,一般人哪有可能轻易到我身边。
  在我身边的人,除了权臣韦航可以夜宿宫禁,只与我相隔几间房。除了他,便只有后宫的女子和内侍。
  “你爹着凉了?”异想天开?其实我更想说这四字。
  韦宿茫然。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不清楚,只有父亲和大兄见过这人,父亲没对我提过。我知道这事,还是三个月前这人的儿子找上门来要父亲放人,结果被大兄抓起来我才知道有这回事。”
  “那人的儿子?”
  “是啊,被大兄抓了,也不知道大兄怎么处置他,我那天只听到大兄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其子之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落到他手里,多半没有好下场。”
  我实事求是,韦宿无精打采。
  “不要谈这事了吧……难得你出来一趟,我们好好打猎,有什么事,父亲总是会说的。”
  这也是,我点头,与他策马前行。
  我的马术不好,也不敢骑快,游猎一上午,尽了兴便和韦宿回去了。
  韦明儒已置好宴席,他对我很是客气,我入席以后,奇怪的事发生,韦谅忽然对我举觥敬酒。
  他微笑的神情里满满都是恶意。
  我莫名其妙,喝了一杯。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莫非韦明儒要杀我来讨好韦航?
  但也说不通。
  我一言不发,欣赏歌舞,左手按在剑首,若是真有此事,死也要搏一搏。可韦明儒态度越发殷勤,他也不象是要对我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我糊涂了。
  酒到终席,韦明儒说他要为我引见一个人,又说这人在我身边会给我很多帮助,希望我能留下他。
  而且,除了我身边,那人也无处可去了。
  可别人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留下他必然会和韦航起冲突,这人终究会成威胁到我的祸害。
  我知道我不能留下他。
  韦明儒依然滔滔不绝的夸赞此人怎么怎么好,我瞅了个空隙,打断他的话。
  “尚书令的好意朕心领,可朕不能接受。”
  韦明儒愕然。
  “为何不能接受?”
  “尚书令不是说那人是男人,正常的男人怎可进入深宫帝苑,这与宫规不合。尚书令不会不知道吧!”
  “这我当然知道,但此人与一般的男人不同,他是阉人。”
  阉人,怎么会是阉人?
  韦明儒这般处心积虑,我更不能不防。
  “阉人宫内更不缺,尚书令可问王府与公主府内是否需要……”
  我对面的男人脸色异常难看。
  可我也不是笨蛋,明知是火坑也往里跳,傻瓜才会做。
  “呵呵。”
  韦谅忽然笑了,他的笑里依然含有恶意,而且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期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但这笑让我不舒服,我于是问。
  “散骑常侍为何发笑?”
  “臣只是想陛下见到此人一定很高兴,他可是陛下的一位故人。”
  “故人?”我重复了一次。
  “是啊,而且是陪伴您甚久的一位故人。”
  他饮尽杯中酒,笑得很开心。
  “故人又如何,故人多得很,见不见也是一样。”
  所谓我的故人,不过是王府故旧,那些人,于我有什么关系,如今除了阿姊和惠文皇太后,我还有什么可以放在心上的人呢!
  这人想用旧日情面让我就范,太不了解我。
  韦谅的话象是提醒了韦明儒,他忽然也微笑了。
  “陛下见过此人,再说吧!”
  他拍了拍手。
  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草民叩见陛下。”
  山呼万岁,舞蹈之后,那人跪于地上,声音有一些熟悉,可又极其陌生。
  是谁呢?
  “你抬头……”
  那人抬头的瞬间,我惊得几乎连位子都坐不稳。
  “先生……”
  “怎么会是先生您……”
  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到,韦明儒要为我引见的人是先生。
  那张脸,我怎么也不会错认。
  虽然这些年过去,先生也有些改变,他下巴上的胡子没有了,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许多。
  可先生还是先生,一直以来,对我非常亲切的先生。
  也是身为父亲挚友的先生——吴雅正。
  “陛下,好久不见。”
  我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光洁的下巴,忽然想起韦明儒的话,他说他为我引见的是阉人。
  可先生怎么会变成阉人,他明明就是正常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好好的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尚书令,你到底对先生做了什么?”
  韦明儒摇头,韦谅接口,他笑得恶意满怀。
  “非也,是吴先生自己的要求,他想见他的学生,我们当然有成人之美。”
  “先生……”
  这怎么可能呢?
  先生,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来威胁你呢先生?
  我上前扶起先生。
  “先生,如果是他们强迫你,学生一定为您讨回公道。”
  不管我是不是傀儡,我都要为先生讨回公道。
  先生却摇头了,他拍拍我的手。
  “我心甘情愿,非为任何人所迫,但陛下不留下草民。这世上可真没有草民立足之地了。”
  至此,我无可奈何。
  我不能赶走先生,看到他,我竟然想哭。
  我不知道这是为先生的境遇,还是为了我自己。
  为什么希望总是会破灭呢先生,您没有告诉过我,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做?
  为什么,我想保护的人,我不想连累的人,对他们的悲苦,我总是无能为力。
  先生,为什么?
  那瞬间我抱着先生痛哭失声,自父母双亡的那天晚上,我再度哭了。
  于是先生就留在我身边了。
  韦明儒和韦谅对此都很满意,送我回宫的时候他微笑问我。
  “陛下打算怎么和他交代?”
  韦航,这也是我头疼的一个问题。
  但在韦谅面前,我不会示弱。
  “与你无关,这是朕和他的事,听说散骑常侍最近求见左仆射总是被拒之门外,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韦谅怨毒的目光看我,我坦然以对,看着他和其父离开。
  可那时,我听到身后先生一声叹息。
  先生小声对我说,要沉住气才行,这样年少气盛,于我没有好处。
  很久没人这么对我说了,听到了,很是高兴。
  “谢谢先生。”
  “和以前一样,好吗?”
  我没有回答先生。
  “先生,为什么来这里呢?”这里不该是先生来的地方,这样的烂泥塘,先生为什么要来。
  我认为还是有人强迫先生。
  有人,不用说也是韦家人了。
  先生对此依然摇头,在我们两个人相对的时候,他说没有人强迫他。
  “陛下身边需要人,不如此无法接近陛下。”
  我不明白先生的想法。
  “是因为父皇的关系吗?”
  先生是否是为了报恩,就象当年他教我一样,虽然是友人情面,可也是为了报恩。
  “也许这话说得逾越了身份,可是,臣认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
  一刹那好象回到了过去,吴先生对我,依然宛若慈父。
  而我的生身父母,远远地看着我们,朝我们微笑。
  以前我淘气的时候,不服先生管教的时候,先生总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并不记得他其实只是一名布衣。
  父皇也这么说,吴先生就象你的父亲一样,你要尊敬他。
  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不明白先生的身份不过是百姓。
  面对先生的时候,我总是很乖。
  先生会教训我。
  淘气了,手心也会挨尺子,会疼。
  “先生,在这里很危险,您不必这么做的。”
  先生年纪已近四十,我不知道他在这样的年纪成了阉人是什么心情,先生这么做了,是为了我,我只觉得悲伤和难过。
  “身受友人重托,人活在这世上,不能无信。当年也是先皇和太子要我坚持下去,要信任他们,才有了今日的我。陛下不必觉得愧疚,我不觉得有什么,再块的状况,也不会比当年百口莫辨,只等秋后处决的情形来得更坏。”
  先生莞尔,提起那段时光,依然是云淡风轻。
  我的眼红了,感到阵阵热意。
  也许又要哭了,今天老是想哭,我觉羞。
  先生敲了我一记。
  “不要哭……把眼泪咽回去,你长大了不是吗?”
  我转头,用力把眼泪眨回眼里。
  “先生,阿泉呢?”
  我想换个话题,再问先生怎么来我身边,我又要哭了。
  先生沉默了。
  “先生?”我试探着问。
  “我不清楚,大概很好吧!我走的时候,他也已经长大了,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况且还托了亲戚照顾他。”
  先生似乎也不明白阿泉的处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告诉他也许阿泉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先生,几个月前阿泉来找过先生。
  可看到先生无须的下巴,听到先生尖锐的声音,我沉默了。
  也许不知道阿泉的处境,对先生而言会好些。
  回宫的时候我在寝殿里看到韦航。
  他一个人坐在棋盘面前,排着珍珑。
  一个人下着他的棋。
  “回来了?”
  “嗯,今天尚书令为我引见了一个人,是我的故人,我可以留下他吗?”为了先生,我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
  出乎意料,他扫了一眼先生和我,竟然同意了。
  “可以……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吴,双名雅正。”
  我想说话,韦航挥挥手,示意先生说。
  “哦……”
  他思索了半晌,笑了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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