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臣扶良 作者:沥沥在木
Tags: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恩怨情仇
六宫的女人,本该有一朝荣辱,一朝殒命的觉悟。
而苏娣,凭借着与他神似的一双眼,享受经年的安逸与优渥,坐上高位,又拧着一股怨恨,一直攀爬向上,敏锐而决绝。
傅望之望着苏娣与祁辛携手离去的身影,将来不及品尝的珍馐美馔收入食盒,原封不动地,递给了前来打扫的小太监。
一时聊赖——
他能够预见苏娣得宠更甚的势头。
只是,他并不理解,祁辛明知她心怀叵测,为何还要将一个敌国刺客养在身侧,对其痴心以待。
是她的手段高明,魅惑可人么?还是,仅仅因为她那出挑的一双眼,先入为主,攻占了国君的心……
那日,在思虞湖巧遇,他问过她,“苏娣,你当真,愿历经浮沉,侍奉于敌君之侧?你,爱过他么?”
那刻,似乎,他问了一个极其愚昧的问题,明明一眼便知,她眼底没有一星半点的情愫。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那明媚的日光就照耀在花树之上,芬芳浓郁。
傅望之转眸,从她冰冷含笑的眼眸里读出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谁能想到,这享尽六宫荣宠的女子,竟在这样的暮春初夏思恋着一个人……
这思虞湖,本就是宫闱女子睹物相思之地。
“苏娣姑娘。”静立片刻,傅望之轻轻唤了一声,这次,他并未称呼她为“苏嫔娘娘”。
苏娣在树荫下回首,发髻上的玉饰发出轻微的玎玲声。
然而,他只作不知,微笑着揖手行礼,“姑娘,为何,不试着放下。”
他看着她,说得轻而易举、云淡风轻。
苏娣侧眸,久久地盯着他,“你,是在奚落本宫?”
她的眼眸里倒映着一张从容不迫的脸,越是笑若春风,越是碍眼至极。
他难道不知,她的强颜欢笑,皆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这副皮囊,能够博得国君满心怜爱的,便只有这双眼。
就连她心悦的男子,满目缅怀的,也只是这双眼。
倏忽,她挑了挑丹唇,冷冷一笑,“本宫的苦难,便是这双眼。你若不忍,何不到祁辛面前坦白?”
她说话的那刻,微风拂来,在思虞湖面上,掀起了重重波澜。
她不是他,但他也不能做宫闱弄权的侍君,就像楚哀那般。
傅望之走在抄手游廊里,悠悠荡荡,心思不定。
很快,在回廊的拐角处,他与行色匆匆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欲盖弥彰
虫鸣燥热,连身旁转动的光影都是温的。
傅望之垂眸看向跌入他怀中的人。
“公主殿下?”
他略微惊疑的目光落在丹阳缓缓抬起的脸颊上。
“公主殿下是有要事在身么?”
他是头一回瞧见她满是焦虑的杏眼。他疑惑,平素被祁辛下令严加看管的丹阳公主,近来似乎得了很多进宫的机会。
他以为,丹阳公主进宫应该会面见国君,而不是直直地冲向内庭。
傅望之伸手将她扶起来。被撞得迷迷糊糊的丹阳咧开嘴角,回以一笑。
“望之哥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王……嘻嘻,那个,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几欲往前的丹阳突然跳到他的耳畔,左顾右盼了良久,“对了,望之哥哥,千万不要告诉王兄。”
她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
傅望之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望之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丹阳欣喜若狂,拉拽着他的衣袖拼命摇晃。
“公主殿下,你还是快去快回。王上刚刚离开内庭。”
在傅望之感觉被她摇晃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只得刻意提醒好似“失去理智”的丹阳。
现在的丹阳公主,算得上横行无忌的混世魔王,也难怪祁辛会强行将其拘在公主府邸。
愈加张扬的丹阳公主,还是养在深闺比较省心。
傅望之望着丹阳远去的身影,难得与祁辛想法一致。
不过,丹阳近日频繁偷溜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想到这儿,傅望之面上凝重,趁着丹阳还未走远,便悄悄地跟上了她,亦步亦趋。
回廊弯弯绕绕,待到豁然开朗处,入眼的便是雕花鎏金的红漆殿门。
殿门敞得很开,内堂里的龙涎香气裹挟着醉人的温存,悠悠地自熏炉弥漫到殿外,昭示着宠妃与王君的伉俪情深。
丹阳小心翼翼地避开过往的婢子太监,踏进殿前场院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苏嫔身侧的贴身侍女——阿袖。
一身青釉宫装的阿袖轻步上前,见丹阳公主左右无人,倏忽勾起唇角,挽手敛身,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苏嫔娘娘,已经在内堂静候多时了。”
阿袖走在她的身侧,笑靥如花,“公主殿下,娘娘特意吩咐尚食房备了您最爱吃的雪梨膏。”
说罢,阿袖便领着丹阳往殿门里走。
丹阳一听苏嫔娘娘特意为她准备了雪梨膏,旋即眉眼掬笑,“苏嫔姐姐为人真好。”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快步往前。
等到丹阳公主彻底迈入殿门的时候,隐在石柱之后的傅望之只得遥遥站立于阴影里,欲暗自揣度,又不尽人意。
“沁鸢殿……”
他抬手遮挡住头顶刺目的日光,那狼毫风雅的金字,仿佛是一道屏障,欲盖弥彰。
“苏嫔,何时与丹阳公主交好了?”
傅望之转眸,一双黑漆如墨的眼,浸染着不可捉摸的情绪。
在转身折返之时,他拦下了一个恰好路过的小婢子。
“请问姑娘,方才见到一位女子进了沁鸢殿。那女子,就是近来荣宠六宫的苏嫔娘娘么?”
傅望之说话间掬着微笑,似一脸仰慕之情。
那轻托玉盘自沁鸢殿而出的婢子,年纪尚小,见他身着官服,仙姿佚貌,像是头一次瞧见这般炫目的男子,旋即羞赧低首,吞吞吐吐地道:“回……回大人,那是王上的亲王妹——丹阳公主。”
她似乎有些哆嗦,脸上浮起红晕,又忍不住偷偷瞧了傅望之一眼。
傅望之依旧用温柔的嗓音问道:“那姑娘可知,丹阳公主为何会来沁鸢殿?”
他彬彬有礼,尽可能不显唐突。
婢子见他貌似随口一问,也未太过留心,便开口道:“丹阳公主近来与苏嫔娘娘往来甚密。听知情的婢子说,丹阳公主会做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那心灵手巧劲儿,连苏嫔娘娘都赞不绝口。”
婢子一脸神秘地凑近告诉他。
傅望之薄唇轻抿,敛眉间,眼底掠过了然的深意,“原来如此。”
☆、尚武尚战
金鼎玉砖,锦宝廊庑,丹漆宫墙从北侧檐角一直铺到南面,烤蓝彩画的繁复斗拱,层叠得精美绝伦。
傅望之拜别了争门殿前例行巡查的禁军统领,顺着直道一路向北。
在他离宫之前,他见了侍奉在祁辛身侧的内侍监——张公公,好似无意地提及了丹阳公主进宫的事宜。
虽他日前承诺了丹阳,然,他不希望心思纯粹的丹阳公主,因苏嫔受到任何牵连。
倘若,他能够隔断丹阳公主与苏嫔之间的联系,那么,就算丹阳会怨他,他也愿意承受。
毕竟,他不想见到犹如朝瑰那般的悲剧再度发生。
他低垂着眼眸,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傅大人,马车正在外面候着。”
有守宫的戍卫向他抱拳说道。
傅望之抬眼一瞧,用冰裂大理石铺就的宫门外,等候良久的马车就静静地停在官道一旁。
好像,自他步入争门到而今,他很少在宫中见过攸廿将军。
听说,攸廿在城郊军营里训练新兵。
傅望之走近马车,目光轻暖地注视过来。
“吕一,又麻烦你了。”
傅望之撩开车帘,转眸看向正准备驱马的侍卫。
吕一就坐在马车前,冲他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向来不会介意来回驱车的烦琐。
他还记得,攸廿曾告诉过他吕一的过往。
他面前的吕一,曾是攸廿帐下的一员大将,只因被敌军逼供时受了酷刑,落下了不能言语的痼疾,才屈身于此,成为了将军府邸的一名侍卫。
在傅望之看来,吕一状似莽夫,却胆大心细。
至少,他那双洞察锐利的眼睛,能令人推心置腹。
傅望之坐进马车,“吕一,去将军府。”
他想着,这几日,攸廿将军应当回城了。
吕一点点头,勒紧马缰绳,马车一路往前。
将军府在南侧,隔着几条繁华异常的街道,可见高高的宏伟府邸。
那是周饶先王赏赐给“镇远大将军”——攸廿的府邸。
那“将军府”三个金字,皆是先王御笔挥毫,彰显着周饶对能人武将的倚重及恩赐。
但是,周饶的重武轻文、尚武尚战,又何尝不落人诟病?
他深知,在坊间,攸廿总以“冷面罗刹”的面目出现在戏曲、脸谱上。
似乎,周饶底层的布衣黔首,并非热衷于长年征战。
戎马倥偬,渐渐地,会灼蚀周饶的百年基业。
傅望之下了马车,正欲迈脚踏入门槛,却遇见了外出采办归来的肖老。
“晚辈见过肖老。肖老,攸廿可在府中?”
他恭谨地上前询问。
风尘仆仆的肖老吩咐身后的侍从抱着采办的物品往后院里去,见他过来,摸了摸鼻子,“是傅小公子啊,当真是许久未见了!你是来找将军的吧,将军这些天忙着操兵排阵,可能,要过几日才会回城。”
肖老端着和蔼可亲的模样与他交谈。
傅望之得知攸廿半月未归,心底有些忧虑。
“肖老,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傅望之朝着肖老揖手。
肖老闻言也不拦他,只是嘴角的笑纹更甚,“那傅小公子可要常来。若是将军回府,老朽会遣人知会公子一声的。”
☆、悠悠苏秋
无功而返——
傅望之又去了城郊西苑,然而,也有些迟了。
近来,他的故人,似乎都在忙碌。
“吕一,回王宫吧。”
傅望之撩起车帘,帘卷微风,日愈西渐。
回了争门殿,甫一进门,就看见高贵的女子端坐在敞椅上,一袭冰丝高腰宫裙,绾云髻,青玉单簪,装扮十分清冷,却难掩细长柳眉下,那双风情潋滟的丹凤眼。
“苏嫔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看见她,一身荣光,仿佛是桎梏泥潭的鸟雀,很廉价地将终身许给了无情的高位,却处处昭示着顾影自怜。
倘若,有一天阴谋败露,苏娣,将要如何自处呢?
傅望之移步上前,“若苏嫔娘娘前来是为了打探王上明日的行踪,那臣下可以告知一二。倘若,苏嫔娘娘是为丹阳公主而来,那么,娘娘请回。”
傅望之遥遥站立。听闻他的话语,跟来的阿袖便退了出去,随手将屋门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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