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 作者:棘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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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进延突然开口说了什么,林盏侧耳去听,他却没再重复
林盏的心顿时沉了。本就看不到他的模样,若是耳朵一直这样坏下去,是不是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以后若再梦到陆进延,会否便只剩寂静空洞的触感了呢?
林盏咬紧嘴唇,早知如此,在发现陆进延对他关照有加的时日里,便该顺应自己内心,回应于他,而不是念着家事未决便压抑儿女情长,行那事时连手都不曾抬起触摸他,生怕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现在看来,他却还是深陷了。倘若真的失去听觉,那么他最遗憾害怕的,便是再也听不见陆进延的声音,他喜欢听陆进延叫自己的名字,【林盏、林盏】,他的声音是沉稳有力的,低声时夹裹着沙哑,一声声让他在无法描摹的黑暗中顿觉心安。
走着走着,林盏眨了眨眼,觉得有暖热的光,是有人举着火把吗?可是有危险?
林盏看不见也听不清,好在陆进延此刻抬了眼
“福竹……”
林盏身上被碰了几下,肩上的重量轻了,耳边传来不止福竹一人的说话声,看来沈瑛把一行人都救了出来。
与福竹一同架着陆进延,林盏凝神想听他在说些什么,但陆进延的声音像是飘散了般,只能听见福竹的应答声,随即陆进延彻底从他肩上下来,似是被下人们抬走了
“想什么呢?”沈瑛见一行人正往外走,林盏还呆在原地不跟上,便朝他肩上拍了一下
林盏恍然,未免被沈瑛瞧出自己耳朵有问题,故作镇定答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我正要去找福竹他们,后来了些人,说是冯旭将军手下,听说王爷出事了前来救援”
林盏点了点头,问:“王爷的伤要快些医治”
“你方才没听王爷说伤重还中了毒,要赶去京城寻解药吗?”沈瑛纳闷,走近了朝林盏还带着血的脸上细看了看,“怎么回事?一见你就不对劲”
“没、没事”林盏别过头去,摸着墙壁自己往前走,却又被沈瑛一把拉住胳膊
“人都在这边,你往那边走什么”沈瑛把林盏拽了个踉跄还不忘揶揄道,“傻了似的”
自知耳朵要到天明才能复原,林盏怕现在自己这样反而帮倒忙,便一直静静呆在角落,依靠十分微弱的声响判断着冯旭的人应是找来了另一艘船,福竹跑过来,边说话边拉着他:“这船虽快却坐不了太多人,下人们随后再到,王爷叫您一起跟着。”
方才等在边上听不到陆进延的情况,他只能强装镇定,听得陆进延还有意识能说话,林盏这才松一口气,被福竹引着上了船,带到了陆进延身边。
林盏摸到陆进延被严实盖着,血腥味也少了许多,一直紧皱的眉毛展了展,手伸进被中,正小心翼翼地去寻陆进延的手,就被他一把握住。
往日里粗糙温暖的大手此时一层冷汗,林盏把右手也盖了上去,想帮陆进延把手捂捂热。
“手……”后面的话林盏没听清楚,猜他应该是问自己手上纱布
“不小心摸了匕首,小伤”林盏尽量小声低语,生怕因听不清声音便大了嗓门,扰了身受重伤的跟前人
“可真难得你…主动牵过手来”陆进延本想逗逗林盏,却不想扯痛了腹上伤口,嘴角咧开还未来得及上扬便垂了下去,正想自嘲,抬眼却正看见林盏头探过来,漆黑的眼眸空洞无神,但眉头却是拧作一团,嘴唇都抿在了一起,陆进延从没见过他这般凝神细听的模样。
林盏的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陆进延当他别扭害羞,又说:“我中的毒,京城有一郎中可解,你随我在京城多待几日”
林盏又是没有反应,陆进延攥了攥他的手,他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半阖着眼睛问说:
“王爷……您是什么模样?”说罢,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悬在陆进延耳边
陆进延看他动作知道林盏想做什么,朗声答:“你摸摸”
听了这话,林盏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左手轻轻落在陆进延脸上,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动,碰到他的鼻子后指尖,沿着鼻梁上下划过。摸到眼睛时,林盏的手先是顿了顿,而后才小心地抚上他的眼眶,依着轮廓轻轻转圈,仔细至极。触到睫毛时陆进延故意眨了眨眼睛,林盏指腹痒痒,扬起了嘴角
“王爷鼻子高,眼睛也好看”林盏的眼睑低垂,目光仿佛就落在陆进延的眼上,柔软的指腹触了触他浓密的眉毛,又笑道,“剑眉星目,定是王爷的样子”
“呵……那也不及你半分”陆进延忍着伤口疼痛,抽出手来轻捏林盏下颌引他俯身,对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更新无法确定 预先恭祝新年快乐啦
☆、第 18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把“誉王”改成“昱王”了
明明是水路,却没有摇桨声,亦没有波浪声,□□静了
林盏被福竹引着在一处躺下,收了收胸前的衣襟。
自八岁那年的那场变故算起,离开京城已经十五年之久。模糊的记忆中,于宅郁郁葱葱,艳阳洒在小池上波光粼粼,念书累了便偷跑到大树下打瞌睡,醒来时总能对上母亲无奈又柔软的目光。
船随水波摇摇晃晃,林盏翻了个身,在寂静与黑暗中对自己说,睡吧,天亮了就好了,虽然双目依旧无用,但起码能听见,起码能感受到白昼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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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无兵无权,陆进延也是个响响当当的王爷,进京之后被火速妥帖地安顿下来。在陌生环境中林盏是鲜少走动的,寻了处角落站着,听福竹跑前跑后,嘴里絮絮叨叨着还是京城好,咱们还是住的以前的院子。
来给陆进延诊治的郎中告辞后,林盏依着脚步声悄悄跟着,估摸着附近无人才快步追上,对郎中说了自己夜中几近失聪的病症。老郎中瞧他本就目盲,关切得赶紧拉他坐上廊边木凳。
林盏伸着手腕让老郎中把脉,忽觉指尖针扎刺痛,淡淡血味散了开来。
“老先生?”许久没有动静,林盏开口询问,听得老郎中鼻息沉沉,眉头不免紧了紧
“两月前,可曾受伤中毒?
林盏点了点头,说了那夜被刺客迎面撒了粉末的事
“老朽无能,不知公子中了何毒,但这毒潜伏在你身体中,久而久之,侵害听力”
说罢,老郎中站了起来,林盏一慌,伸手摸到他的手臂紧紧拽住:“那在下这毒如何能解?耳朵怎么办?”
“毒量不多,但难排难解。耳朵,恐怕治不好了”老人无奈地拍拍林盏冰冷的手背,“珍惜还能听见的日子吧”
失焦的眼睛蓦然瞪大
颤抖着失了血色的嘴唇,林盏已经连话都说不完整:“在下、在下要聋?”
“此毒不清,听力便会完全丧失”
老郎中摸了把胡子,沉沉叹了口气,这年轻人清俊脱俗,瞎了双眼已是着实可惜
林盏闭了双眼,面上无悲无喜,对着老郎中的方向躬了躬身。才一转身,腿刚迈出一步,便像抽了浑身气力般猝然跌到地上
老郎中上前去扶,“孩子,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林盏勉强扯了一抹笑容,撑着膝盖站起来道:“谢过老先生,我记得路”
不过是沿着来时的路再走回一遍,林盏却步履艰难。手扶着墙面,才走几步就胸闷气喘,握拳在胸口处猛捶几下,掌心被指尖传来的冰凉寒彻了。
怎么办……
他用了十余年克服眼盲带来的障碍,日日夜夜的黑暗无边中,若不是靠着这双耳朵,他早已与废人无异。
没有视力,没有听觉,那他活着还能依靠些什么
上天夺去了他的家族荣耀、双亲、双眼,到如今,连他仅剩的听力也要无情剥夺。林盏凝着眉,嘴角却怪异地扬了起来——老天爷,我还不够一无所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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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陆进延受伤进京时,昱王陆进轩刚从皇宫出来,正巧无事,索性前去探望。陆进延的卑微出身致使皇子们与他大多并不亲近,若不是想再睹一睹他身边那绝美男子,陆进轩本不屑登门。
带着另一份心思,陆进轩并没与弟弟多寒暄几句,借口府上有事便起身离开,才刚往外走出几步,便遣下人去寻林盏。
下人有些局促道:“王爷,这……小的不知道这位林公子什么模样?”
“不是说了吗,长得好看的,高的,瘦的”
下人面上仍带难色,陆进轩皱了皱脸,抬手敲他一记,“巴掌大的地方,找个倾国倾城的人很难吗?”
陆进轩与下人分头寻找,因不想被陆进延的人碰上,半躲半藏地绕着整个宅院一整个周圈,愣是没寻到林盏的丝毫踪影。
【呵,一个大活人,还是个瞎子,还能上天不成?】
陆进轩正站在大树下叉腰纳闷,忽而想到第一次见林盏便是在屋顶,猛地一抬头,却真看见枝叶荫翳间一个清瘦身影。足下轻点,陆进轩一个飞身也跃上了树。
树干剧烈摇晃,林盏侧头,手按上了剑
“美人美人、别动手”
听出了陆进轩的声音,林盏嘴角撇了撇,却还是把剑收回鞘中,抱拳行礼
树枝粗壮却也承受不了两个男子的重量,陆进轩向上一跳,双腿勾住林盏头上的那根树枝,倒挂在他身侧打趣道:“美人真是特别,脚都不爱沾地吗?”
林盏颔首,“让王爷见笑了”
“我看你……好像挺没精神?”陆进轩凑近了看林盏,在扬州见他时便面无表情,今天更甚,眉宇间凝着阴云
林盏顿了一下,淡然回答:“许是连夜赶路所致”
“你这话骗陆进延可以,骗我可不行”陆进轩在他的眉眼上细细端详,“近看眼睛都红了,莫不是哭过?”
眼前的人赶忙低头,揉着眼睛闷声道:“方才眼中进沙……”
陆进轩呵呵一笑,眨了眨上翘的凤眼,刻意压低了嗓音在林盏耳边问:“陆进延欺负你了?”
林盏连忙摇头,“王爷对在下很好”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揣测打探他人心思,爱寻花问柳的昱王最擅长不过
“在下、也很好”林盏的头扭向别处,声音轻飘飘的
“那为何一人坐在树上”
出乎意料地,向来恭敬的林盏,此刻却沉默不语,一阵风刮过,林盏一动不动地坐在沙沙作响的树叶间,陆进轩看他面色苍白,眼睑低垂,饶是再想与他说话,却也还是蓦地于心不忍
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陆进轩能感受到林盏心中的郁苦,面对他欲盖弥彰的不言不语,本想轻浮上去的手,往前探了探,却还是在离林盏鼻尖仅有一寸时一顿,默默收了回去。
美人就是美人,满腹心事时,连眉梢都染上醉人的清冷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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