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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十八年+番外 作者:大醉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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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天之骄子 江湖恩怨

  在此之前,高毅的名声还是很好的。他公子哥儿气很重,又没读过什么书,倒像个土财主;为人热情,却不知谦逊为何物,很少与人合得来。但是,很多雄心万丈的年轻人虽然不喜欢跟他来往,却并不讨厌他,甚至盼着他更出名,因为他让人看到希望,只要剑法足够高,就算不圆滑、不周到,也有出头的机会。如今他罪行泄露,好几个年轻人流露出惋惜之色。
  这其中自然没有深受其害的孙呈秀。孙呈秀抓着她的刀柄,皱眉轻轻说道:“你有家有业,不可能是醉日堡养出的女干细,出身富庶,不可能贪图钱财收买,所以——”
  “中了美人计?”有人接话。
  孙呈秀却道:“所以你一定有把柄落在醉日堡手里。当年你负责保护的那批人的藏身之处,是你自己泄露给醉日堡的,对不对?你是为了和醉日堡正面交锋,一战成名,不惜赌上大伙儿家眷的性命,对不对?”
  她的手很稳,声音却微颤,亲手养大她的祖父母,都死于此事。
  玄冲子道:“正因如此,他才指使戚勃去害你。你以前就动过这个疑心,所以他想灭口。”
  高毅笑了一下,瞬间恢复平时的骄傲之气:“事到如今,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求最后公平一战!玄冲子,你辈分高,跟小辈决战有损身份,不至于抢着上吧?秦颂风,请了!让这么多江湖同道做个见证,我早就想跟你比个高低,临死前如果能战胜你,也算不枉此生!”
  “二哥,让我去,我不介意高毅年纪大。”孙呈秀的声音恢复冷静,跨步拔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一战成名
 
  秦颂风拉住孙呈秀问:“你急着去报仇?”
  “不急,我只想一战。一战报仇也好,一战成名也罢,战胜再说。”
  “那行,你小心。”秦颂风毫不犹豫地放手。
  高毅见状怒道:“秦颂风,你辱人太甚!”
  秦颂风摇头:“我不想辱你,你也别轻视孙姑娘。”
  高毅冷笑:“懦夫,你怕我!孙呈秀输给我可以推给年轻,我打败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光彩,但你要是输给我,你的名声就毁了!”
  “怕的是你。你害怕连我都打不过,所以才这么说。”孙呈秀已经走到高毅面前三丈,这里所有年轻一辈的江湖人中,她和高毅的仇最深,没人跟她抢。
  高毅终于开始正视她。她二话不说,率先出刀直取高毅胸膛,高毅长剑一抖,刺到她腿边,逼退了她的第一击。开始十几个回合都是她先出刀,高毅后发先至、以攻为守。很快,高毅抓住时机反客为主,用绵密的剑招把孙呈秀笼罩在威胁之下,孙呈秀似乎稍显逊色,每每刀剑相交,几乎都是高毅的剑即将得手,被她堪堪格挡开。
  僵持百余回合后,人群里渐渐传出赞叹之声,赞的却是孙呈秀。她此前名声不大,就像高毅击败尚通天前一样,也许她现在依然无法与高毅相比,但在生死交锋中能和高毅对战这么久,也算不易。
  再过一阵,情势又变,孙呈秀刀法气势不减,越来越发挥出孙家刀法的精妙之处,反而高毅后继乏力,甚至被逼退数步。
  秦颂风沉声道:“急什么。”没等季舒流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场上局势突变,高毅重振声威,一剑剑疾不可挡,不但找回先前被孙呈秀逼退的几步,还把孙呈秀逼退得更远。原来他先前假意示弱,一步步把孙呈秀诱入算计。
  嗤的一声,孙呈秀之手忙脚乱下,胸前中了不深的一剑,血渐渐流出来,很快,她腿上和手臂上也新添几道伤痕。高毅似乎终于忘了眼前处境,也忘了他对孙呈秀的轻视,专注于剑法,把多年的苦练发挥到极致,疾风骤雨般袭向对手。孙呈秀连连受伤,刀法和脸色全都越来越冷厉,忽然,高毅一剑刺进她左肩,伤口深可及骨,她却借高毅的剑触及骨骼、稍微一顿的机会猛地出刀横斩,划过高毅双腿,伤口血肉外翻,同样见骨。
  两人身影略分,再相交时格外杀气四溢,鲜血溅在山庄的外墙上,落在雪地上,附近积雪掩盖下较深的坑洼、小片的冰面,纷纷成为制胜的关键。高毅因为腿伤下盘略嫌不稳,但孙呈秀整个左臂也已伸缩不畅。
  季舒流看得手脚发凉,无意识地去摸腰间长剑,才想起为了避嫌没把剑放在身上。他勉强抽空看了秦颂风一眼,发现秦颂风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局势,生怕耽误他救人,没敢说话。
  又一次血光飞溅、两人俱伤,孙呈秀再撑片刻,趁高毅一招落空全力出刀,满地积雪被带到空中成为一片雪雾,随后每个人都听到了刀刃砍裂骨骼的声音。高毅闷声惨呼,摔出一丈开外,一条腿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他今日不但输了道义,连凭剑法闯下的名声也输了个干净。
  孙呈秀走过去,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等等!”高毅忽然大声说道,几个年轻人见他如此,都皱起了眉。
  孙呈秀持刀不动。
  “尚通天没死!”
  高毅脱口喊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失魂落魄地承认:“那天被打败的人不是他,是我。但是他没杀我,还偷偷对我说,他已经发现泄露消息的人就是我自己,白道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他说他给我一条活路,只要我帮他隐瞒真相,他就把替身送给我杀死,助我成名。如果我再帮他杀三个人,他就把所有证据全毁掉。”
  赵掌门沉痛道:“你这是何苦啊。以你的剑法,成名是迟早的事。”
  “我等不及!你们不懂,我父亲有十几房小妾,二十多个儿子,家业根本轮不到我插手,如果我闯不出名号,他根本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我母亲也永远抬不起头!”他忽然又从激愤转为痛悔,“我没想到我会输。我早就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从哪里来,还暗中叫表弟找人助阵,可事到临头,我的布置全都不堪一击。我真不想害死这么多人。从那以后我日夜不得安宁,前天晚上,我还在山庄那座囚室后面烧过纸钱……”
  孙呈秀冷冰冰地戳破他:“那郑先生怎么说,被你亲手杀害的那名北丘派弟子又怎么说?”
  高毅闭上眼睛:“尚通天说郑先生算一个人,赵掌门算两个,如果两次都成功,他就再也不来找我。”
  曲泽忍不住道:“凭我对尚通天的了解,如果两次都成功,他就会把你所有罪行的证据都交给白道,再补上一句话,说跟你一样被醉日堡收买的人还有三个,让他们慢慢找去,能找出来算他们有本事。”
  “真新鲜,蠢成这样还敢学别人玩弄阴谋、栽赃嫁祸。”前日曾帮秦颂风作证的那个黑衣女子萧玖用她一贯的语气讥讽道,“要是他只管杀人,不去诬陷曲泽和秦颂风,哪会这么快就暴露?”
  “这个你有所不知,越蠢的人越爱自作聪明,他说不定还以为自个儿想出的伎俩天衣无缝,得意忘形呢!”有人跟她一唱一和,高毅听得更加面如死灰。
  此起彼伏的骂声中,秦颂风最先问高毅:“我第一次被裴庄主请来的杀手偷袭,没过多久你就来了,你是真路过,还是特意来的?”
  “我是去帮尚通天打听消息。裴用国请杀手请得很小心,尚通天最开始竟没察觉,不知道杀手从何而来,所以让我去你家里探一探,看偷袭你的人能不能利用。”
  钱睿垂头看着高毅:“那天阁下口若悬河,难道是故意拖延,好留宿一夜,方便行事?”
  “不错。”
  钱睿沉吟:“二门主遭遇杀手一事,知情之人不算多,却立刻传到你们那里,说明你们当时正盯着尺素门的动静。由此推断,之前用毒箭埋伏二门主的另外一批杀手,想必正是你们的人了?”
  高毅沉默片刻才承认。
  “他为何要杀二门主?”
  “我不知道,他没说。”
  “你和戚勃设计孙姑娘,可是因为她怀疑过你?但你应该知道,尤进宝并不是孙姑娘的对手。”
  高毅露出羞惭神色:“我本来……想让她吃个小亏,然后亲自出手,伪造成她羞愤自杀。”尤进宝是个采花贼,这计策无耻下流已极,高毅瞟一下孙呈秀,闭上眼睛,好像等着她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割下去,可那把刀纹丝不动,孙呈秀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
  至此尺素门的人问完,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一些有关尚通天的事,高毅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有人问起何氏兄弟究竟被他拿住什么把柄,他说出真相,原来这兄弟二人也有采花行径,而且每次事后都直接杀人灭口,如此恶行一旦泄露,必将成为江湖公敌,连黑道中也无法容忍,难怪他们不顾自家血海深仇,甘受醉日堡利用。
  渐渐所有疑惑解开,不再有新的发问,高毅哑着嗓子道:“我最后求你们一件事。我死之后,你们别难为我和戚勃的家人,也别把我们的罪孽告诉他们,就说我们为白道战死了,行不行。”
  “此事我当然做得到,但我不告诉他们,他们也可能从别人口中听说。”玄冲子表情迟疑。
  死到临头,高毅眼中流出两行泪水:“我父亲跟武林中人没有来往,听不见这些,也不可能去打听,可是万一他听说我勾结黑道,我母亲就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我母亲和姨母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们两个当儿子的不甘心,一心想出人头地,求你们看在我抖出尚通天的老底,放过她俩。”
  “我们当然不会为难你的亲眷,否则和醉日堡还有何区别。”玄冲子一句话说定。
  “动手吧。”高毅长吁一口气,好像放下了最重的担子,用力挤挤眼睛,挤干眼泪。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孙呈秀架在高毅脖子上的刀依然毫不放松。她抽出一分精神问:“现在就杀他?我来动手么?”无人反对。她看着高毅的脸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人命关天,不是你拿来豪赌的筹码;做错了事,就该担起自己埋下的因果,更不该一错再错。今日一战我受益良多,我为你的剑法可惜,在此送你一程,请你下去以后,向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好好赔罪,不要辜负此行。”
  刀刃划下,鲜血喷在这乱糟糟灰扑扑的雪地上。
  ※
  收拾残局准备下山之际,裴用国的书僮走出山庄大门,站到季舒流附近,掌心向上抬起右小臂,做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季公子,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先用这只手偿还!”
  他年少的脸上满是悲壮,左手一晃,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切向右腕,季舒流不及细想就并指戳在他左肩穴道上,他的匕首立刻落地。
  季舒流后撤两步,因为用力太猛,眼前再次发黑,几乎站立不稳。秦颂风也正从远处冲过来阻止,刚好来到此处,及时把他扶住。
  书僮左臂疲软地垂下,直立在原地不动,依然满脸慷慨激昂的英雄气概:“季公子如果嫌这只手不够,我四肢都可以任你砍断,只请你留我一命,我还得赔给别人。”
  季舒流淡淡道:“要赔就赔钱,你的四肢又不能卖钱,有何用处?还不如猪腿。”附近本来还有人露出敬佩神情,闻言全都笑了出来。
  书僮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毕生积蓄都在碧霄山庄保存,从此归你了,你可以尽数收走!”他似乎很不想再跟这种唯利是图的俗人说话,气鼓鼓地把头扭向秦颂风,“秦二门主,裴先生搜集消息、雇佣刺客,都是经我之手,误断阁下为真凶,大错在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颂风笑道:“你把毕生积蓄都钱赔给季兄弟了,要是我也要钱,你怎么赔?”
  书僮愣了一会,在众人哄笑中跪下:“我后半生,都可以给你做牛做马!”
  秦颂风向山庄门里看一眼,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奔跑踩雪声由远及近,裴用国未戴冠帽、发丝凌乱,手里抓着一张皱巴巴的破纸,喘着粗气跑出来瘫倒在门前,风度全无。他剧烈地咳嗽,一边用袖子捂着口鼻遮挡冷气,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杀手……是我所请,一切抉择皆皆出于我,与……他无关!他只是替我担罪,有他刚才的留书为证。裴某……并非懦弱怕事之辈,所犯之过,任凭秦二门主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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